“項西,18歲,無業遊民,職業混混,莫名其妙地被人打了一頓,”程博衍坐在床邊,看著項西,低聲不急不慢地說著,“然後爬進了醫院停車場,找到了曾經碰瓷未果的醫生的車,躲車後邊兒等人下班……是這麽迴事兒麽?”

    “就是這樣,”項西皺皺鼻子,躺床上有些吃力地扭了扭,“程大夫能幫個忙麽……”

    “嗯?”程博衍應了一聲。

    “我右腿兒後邊癢癢,能……給我撓撓麽?”項西有些有不好意思地說。

    “右後腿兒癢癢?”程博衍往他腿上看了一眼。

    “右腿兒!右腿兒後邊癢!”項西嘖了一聲,“哎算了後腿兒就後腿兒吧,程大夫你能幫忙撓撓我右後腿兒嗎?癢死了!難受!”

    “癢啊?”程博衍坐著沒動,慢條斯理地問。

    “……是啊!”項西轉著眼珠瞅著他。

    “不說實話就癢著吧,”程博衍靠椅背上一靠,拿出手機開始玩,“不說實話我就隻能先報警。”

    項西簡直無法形容自己的感覺,身上疼得要命,腿上腰上背上都在發癢,跟上刑一樣!居然還碰上程博衍這麽難纏的主!

    “不是,哥,”他咬咬牙,“您也忒正直了吧!”

    “沒辦法,三觀就這麽正,正義感就這麽爆棚,那天你拿我錢包在我跟前兒晃我沒報警就已經算是挑戰底線了,”程博衍看著手機,“你也不看看你現在都什麽德性了,還玩混的那套呢?”

    “我什麽德……我破相了?”項西一下提高了聲音,眼睛也瞪圓了。

    “要看麽?”程博衍抬起了頭。

    “看!有鏡子麽?”項西抬了抬胳膊,又呲牙咧嘴地放下了,“我操我還有能動的地兒麽!”

    程博衍站了起來,退開兩步,拿手機對著他拍了張照片,遞到了他眼前:“你這身傷,沒三個月好不了。”

    “我……”項西趕緊往屏幕上看,接著就震驚地吼了出來,“我頭發呢我操我頭發呢!”

    隔壁床的一聽就笑了起來:“進來就給剃了啊。”

    “我親手剃的,檢查傷口,保護得還挺好,沒太嚴重的傷,”程博衍坐迴椅子上,“打第一眼看你這腦袋就不順眼,這次正好。”

    “操,”項西皺皺眉,過了幾秒又換了個語氣,“哥……給撓一下吧,要癢死了……我身上還疼著呢,這麽癢真吃不消……”

    程博衍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歎了口氣,起身掀開了他的被子,手在他腿上敲了敲:“是這兒嗎?有支具擋著呢。”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項西一聽頓時覺得一秒都忍不了了。

    “等會兒。”程博衍皺著眉轉身走出了病房,過了一會又轉了迴來,手裏拿著一根毛衣針。

    “這什麽玩意兒?”項西愣了愣。

    “鐵棍山藥。”程博衍說。

    “操……”項西樂了,笑了兩聲又覺得臉疼,“快快快。”

    程博衍把毛衣針伸進去戳了戳:“行嗎?”

    “哎,往下點兒,”項西趕緊體會,“再左點兒,對對對對對……就是這兒,哎喲癢死了!”

    程博衍給他又戳了幾下:“還哪兒癢?”

    “後背,撓得到嗎?”項西問。

    程博衍沒說話,把手伸到他身下往旁邊抬了抬,在他背上抓了幾下:“好了沒?”

    “好像……好了,”項西說,程博衍把他放平之後,他閉上眼睛,“好疼啊,這要疼多久啊……”

    “明天就不疼了,”程博衍看了看時間,“你還有一小時跟我說實話。”

    “真是實話,”項西很無奈,“我現在難受得就想嘎嘣一下死過去,哪還有精力跟你說瞎話啊。”

    “是麽?”程博衍研究著他臉上的表情,他還真沒法確定項西說的是不是真的實話,之前他說自己爹的病情時,也是一臉情真意切感天動地。

    “真的,哥,”項西聲音很低,幾乎是耳語地說,“求你了,別報警,我沒有身份證,報警了我會很麻煩的。”

    一個撿來的,沒有身份證的,姓名年齡身世全憑嘴說的混混。

    程博衍覺得自己這一晚上夠嗆能把這些東西給消化掉,這都什麽事兒啊!

    項西腦子本來就有些昏昏沉沉,身上又疼得難受,再加上頭發居然被程博衍豪不留情地給剃成了禿瓢,這重沉的打擊讓他有些體力透支的感覺,半眯著眼又困了。

    程博衍湊到他腦袋旁邊看了看,又看了一眼床邊的吊瓶,按鈴叫了護士過來換藥。

    換完最後一瓶藥之後,項西的眼睛完全閉上了。

    程博衍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腰,項西睡相還行,看著挺乖,比他睜眼滿嘴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時候要好得多。

    “你先休息吧,我今兒太

    累了,得迴去了。”程博衍把手機收好,說了一句。

    “啊?”項西睜開眼睛,有些迷糊地看著他,“要走啊?”

    “不走你還指望我給你陪床麽?”程博衍說,“我跟護士說了,晚上她們會來看著點兒你的,明天我再過來。”

    “哥……”項西叫了他一聲,衝他眨眨眼,“過來我有話說。”

    程博衍彎下腰湊近他,他聲音很低地說:“別報警,求你了。”

    “要報早報了,”程博衍說,轉身準備走人,想想又迴過頭指了指項西,“但不表示我能相信你那些話。”

    迴到家程博衍覺得自己頭暈腦漲的,泡澡的時候差點兒在浴缸裏睡著了。

    項西的那個如意吊墜還在他外套口袋裏,程博衍洗完澡拿出來對著光又看了看,他不太懂這玩意兒,但大舅做的就是玉石生意,他也見過一些。

    這個墜子外行都能看得出是好東西,要說這是項西的,他還真有些沒法相信,撿來的時候放在包被裏的?

    18年前某富貴人家遺棄了一個私生子?

    跟演電視劇似的,還得是特狗血的那種。

    項西的東西都在他這兒,不過沒多少,除了這個墜子,還有點兒零錢,幾把鑰匙,一小包卡通創可貼,還有項西的……不,他的錢包。

    不知道為什麽,錢都沒放在錢包裏,錢包是空的,程博衍手指夾著錢包轉了兩圈,扔到了桌上,從抽屜裏找出個小袋子,把項西的東西都放了進去。

    吊墜沒一塊兒放進去,拿了個盒子裝上了,鎖在了櫃子裏。

    晚上程博衍睡得很不踏實,夢多,一個接一個的,讓人煩躁不堪,最後夢裏的一聲“哥”,把他驚醒了。

    他在黑暗裏瞪著眼睛,半天也沒分清這聲哥是項西的,還是程博予的。

    睡不著了。

    在床上挺了一會兒之後,他起身開了燈,下床走到了牆邊的書櫃前站下。

    書櫃裏基本全都是專業書和大量的骨肉瘤翻譯資料,中間那一格,兩排書中間放著一個相框。

    隔著玻璃能看到程博予的笑容。

    盯著看了幾眼,程博衍拉開玻璃門,伸手把相框衝下放倒了。

    他不喜歡程博予,記憶裏這個比自己小四歲的弟弟帶給他的除了煩躁就沒別的了。

    老媽老爸都是醫生,忙起來幾天見不到人都是

    常事,在程博予長大到可以不需要別人照顧的那些年裏,家裏沒有大人的時候程博衍必須要負責他的衣食住行。

    這些讓他焦頭爛額繁雜瑣碎的事讓他對這個弟弟完全沒有好感。

    程博予跟在他身後叫著哥,纏著自己陪他玩的時候,他幾乎沒有過幾次好臉色,在程博予心裏,他大概也不是個什麽好哥哥。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

    “哥,我是不是要死了,你救救我……”

    程博衍有些煩悶地關掉了燈,把自己扔迴了床上,用被子裹嚴實了。

    項西早上醒得很早,被腦子裏突然閃過的平叔的臉給嚇醒的,睜眼兒的時候一腦門兒冷汗。

    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是在醫院裏躺著的那一瞬間,他被一陣從未有過的輕鬆感覺包裹住了,咧開笑想笑,但嘴角和眼角的傷一夜沒活動,有些扯著疼,他沒能笑出來。

    身上腿上還是疼,比昨天沒太大改觀。

    他拉著護士仔細打聽了一下自己的傷情,因為是程博衍的朋友,護士百忙之中很詳細地給他說了。

    專業名詞聽得項西雲裏霧裏的,就大致知道自己是各種骨折了,骨折的地兒加一塊兒夠他碰瓷碰一月的,腿裏打了鋼釘,程博衍給他做的手術。

    當然,自己英俊帥氣拉風的耍酷利器莫西幹也是程博衍剃掉的。

    不過沒事兒。

    腿被吊著算什麽,胳膊不能打彎兒算什麽,脖子不能扭算什麽,疼算什麽,癢算什麽,禿頭……算什麽!

    跟自己終於被平叔趕出了大窪裏,趕出了趙家窯一比,什麽都不算什麽了!

    程博衍來查房的時候,護士小江正拿著自己的小鏡子舉在項西臉上方給他照著。

    “哎喲,我腦袋虧得是型兒好,要不就這和尚腦袋誰還出得去門兒啊。”項西歎了口氣。

    “街上光頭那麽多呢,”小江笑著說,收好鏡子推著送藥的推車一轉身看到了程博衍,打了個招唿,“程大夫早啊。”

    “早,”程博衍點點頭,走到項西床邊,“你不用擔心,你得長成板寸了才出得了院。”

    “程大夫早,”項西歎了口氣,“……我看著自己都不像自己了。”

    “那是因為你臉沒消腫,跟禿了沒關係,”程博衍從兜裏摸出了一片卡通創可貼,撕開了貼在了項西淚痣上,“這樣好受點兒麽?”

    項西愣了愣,接著就瞪著天花板嘿嘿樂了半天,最後聲音很輕地衝程博衍說了一句:“謝謝。”

    小江過來給項西紮上了吊瓶,程博衍又問了問他的感覺,項西就覺得全身別扭,別的也沒什麽太大感覺。

    “我就一直這麽杵著,杵到頭發都長成板寸?”他很鬱悶地看著程博衍,“非得這麽吊著麽?還套個塑料殼?”

    “嗯,支具是為了固定,”程博衍看著他,“吊著能促進血液循環迴流,消腫,也能讓你沒那麽疼,閑著沒事兒你就活動一下腳趾。”

    “哦……哎對了,”項西突然笑了笑,“我聽護士說還打鋼釘了?怎麽打的啊?以後還取掉嗎?”

    “哐哐哐砸著就釘進去了,”程博衍低頭往查房記錄上寫著,“當然要取出來啊,取出來的時候唰一刀,改椎一撬就出來了。”

    隔壁床的病人正在喝粥,聽了這話笑得差點兒嗆著:“大夫你真逗,你們梁主任可嚴肅了。”

    “梁主任病人多,每天忙得喝水的時間都沒有,”程博衍笑笑,“哪還有功夫瞎逗啊。”

    查完項西這床,程博衍準備去下個病房,走之前又問項西:“你朋友能來醫院照顧你嗎?”

    “朋友?”項西愣了愣,過了一會兒才低聲說,“我沒朋友。”

    “那我給你聯係個陪護,不過估計得中午才能過來,”程博衍沒多說別的,看了一眼放在項西床頭櫃上的粉色飯盒,不知道是哪個小護士借給他的,“早飯你……”

    “我來吧,”隔壁床說了一句,這人叫周進,二十多歲,傷了腳踝早上住進來的,這會兒正好喝完了粥,“我喂他。”

    程博衍出了病房,查完房之後經過項西的病房,往裏瞅了一眼,項西正跟周進聊著,他迴了辦公室。

    被偷了四千,住院的押金,各種治療費藥費,還要請陪護……這些他習慣性地都記在了手機的記賬軟件裏,加一塊兒花費不少。

    程博衍皺了皺眉,有病了,還病得不輕,居然替一個偷了自己混混出了這麽多錢。

    一會兒是不是得去精神科開點兒藥嗑嗑。

    項西雖然不是個多活潑的人,但現在這麽在醫院跟上刑似的胳膊腿兒都不能動,對於他來說也還是件相當受罪的事兒。

    剛三天就感覺已經熬不下去了。

    撓癢癢都要折騰半天,刷牙洗臉……這種事兒基本就不用考慮了,吃飯

    上廁所都得在床上解決,偏偏程博衍給他找的陪護還是個大姐,每次要上廁所他不憋得不行了都不好意思開口。

    “程大夫,程哥哥,”項西等著程博衍來查房的時候特別嚴肅地給他提出抗議,“能給換個陪護嗎,你給我找個女的……”

    “她兒子都比你大了,”程博衍看了看他的腿,“再說現在陪護不好請。”

    “……哦,”項西一聽陪護不好請,立馬就沒了聲音,停了一會兒又開口說了一句,“你花了……很多錢吧?我能動了就拿給你。”

    “嗯,不算你從我錢包裏拿的,”程博衍拿出手機翻開賬本遞到他眼前,“這賬以後慢慢算。”

    “我操,”項西閉上了眼睛,“要不您還是把我扔出去吧,大街上,橋洞底下,自助銀行……”

    說了半天也沒聽到程博衍的聲音,就光聽到周進在旁邊一個勁兒樂著,項西睜開眼睛,發現程博衍已經沒在病房裏了。

    “這大夫是你朋友啊?”周進笑了一會兒問他。

    “……啊?”項西被這個簡單的問題給問住了,居然一時半會兒答不出來,隻好隨便應了一聲。

    朋友?他沒有朋友。

    這話以前他自己常說,我沒朋友。

    說的時候挺爽的,也沒覺得有什麽別扭,趙家窯那種地方,說朋友這個詞太奢侈,也太天真,什麽朋友不朋友,真朋友早晚散,假朋友不定什麽時候就一刀捅你肋下了,兩肋插刀嘛。

    但現在卻突然有些失落。

    從那天程博衍問他有沒有朋友能來照顧他的時候開始,就失落了。

    沒有朋友,這話再說出來的時候突然就很另類。

    周進這一問,更是讓他莫名其妙地就沉了下去,周進後來又說了什麽他都沒聽清。

    程博衍的朋友,是他現在呆在醫院裏的身份,當然,程博衍這樣的人不可能有他這樣的朋友。

    隻是因為他是個醫生,自己又比較會裝可憐,所以程博衍的同情心暫時戰勝了對他的厭惡,他成了程博衍的……朋友。

    項西輕輕歎了口氣。

    其實他還挺享受的,有程博衍這樣一個朋友的話……雖然程博衍對他並沒有好感,不相信他的話,老想著報警,還把他帥氣的莫西幹剃成了禿瓢。

    但程博衍是“另一種人生”裏的人,救了他,跟他走得最近的一個。

    今天程博衍在門診,不過項西等到晚上七點,也沒見他過病房這邊來,估計是直接迴家了。

    反正現在有陪護,自己情況也挺穩定的,除了渾身不舒服,但傷勢都還表現良好。

    “要不要上廁所?”陪護大姐姓孫,挺細心的。

    “現在還沒感覺,”項西閉上眼體會了一下,“孫大姐你去吃飯吧,我這兒沒什麽事。”

    “好,我先去吃飯,”孫大姐點點頭,“晚上給你擦擦身,護士說可以擦擦了……”

    “什……擦什麽?”項西一陣驚恐。

    “擦擦身上,你現在沒法洗澡,擦擦舒服些嘛。”孫大姐說完就出了病房吃飯去了。

    周進在一邊笑得喘不上氣兒來:“哎,你是不是特別痛苦啊?”

    “我靠……”項西其實挺想擦擦的,他打那天被按泥裏打完到現在都沒辦法洗澡,能擦擦肯定舒服不少。

    “擦擦唄,怕什麽,人家見多了,”周進還是笑,“你衣服不也是大姐給換的嗎?”

    “換衣服就夠尷尬的,再說這跟換衣服能一樣嗎?”項西從小到大都自己處理自己,洗澡換衣服,連受了傷都是自己清理傷口,沒人伺候過他,走街上像他們這種不像好人的,更是連靠近的人都沒有。

    項西思想鬥爭了半天,連求程博衍給他擦擦這種想法都冒頭了,最後還是讓大姐給擦了。

    偷了人錢,騙了人,該了人錢和至少半條命,還讓人給擦澡,這請求他說不出口,他要真說了,程博衍沒準兒能把他拎街上扔了。

    大姐做陪護很多年了,動作還挺利索,唰唰就把他跟什麽桌子櫃子似的擦了一遍,換好衣服之後,項西總算是鬆弛了下來,躺床閉上眼睛長長舒出一口氣。

    “程大夫,你這手這樣行嗎?”一個小護士皺著眉看著程博衍。

    “沒什麽事兒,”程博衍看了看自己用紗布和繃帶簡單包紮的右手,“我先迴去了,我朋友還跟車裏等著呢。”

    “明天他們要還過來怎麽辦啊,梁主任都差點兒被打了。”小護士很擔心地說。

    “我明天在住院部。”程博衍笑笑。

    出了醫院,正要拿手機出來打個電話,路邊停著的一輛車閃了兩下燈,程博衍走過去,習慣性地伸右手要拉開門,伸出來之後看到紗布才又換了左手。

    “哎喲博衍,”林赫一扭頭看到了他的手,“手怎麽了?”

    “破皮兒而已。”程博衍坐進車裏,係好了安全帶。

    “患者弄的?”林赫問。

    “家屬,”程博衍看了他一眼,“趕緊的,上哪兒吃,吃完我要迴去睡覺,困死了。”

    “一年沒見,就對我這態度。”林赫笑著發動了車子。

    “歡迎歡迎,熱烈歡迎,”程博衍舉起胳膊喊了兩聲,“夠麽?”

    “神經病!”林赫笑了半天,“你說我大老遠跑來見你一麵幹嘛啊。”

    “又不是為了見我才來的,”程博衍笑笑,“是打算迴來過日子了?”

    “嗯,”林赫點點頭,“到這歲數就想安定點兒了,有個人陪著,安安生生多好。”

    “玩夠了啊?”程博衍說。

    “有沒有點兒觸動啊?”林赫瞅了瞅他,“別老想著工作啊賺錢啊……”

    “賺什麽錢,認真開你的車。”程博衍嘖了一聲,想說我剛丟完錢呢。

    “趕緊找一個吧,別單著了,受傷了迴家都沒人安慰你。”林赫說。

    “沒空。”程博衍靠到車窗上,往窗外看著,手上的傷不算嚴重,沒傷著骨頭,就是讓椅子腿劃了道口子,不過還真挺疼的。

    就是沒空。

    上個班忙得停不下來,還莫名其妙給自己找了個病人來照顧,哪有功夫想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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