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過城門,我便狠狠踩了那黑鬥篷一腳,他捂住我嘴的手微微鬆動,我上來就是一口,並死死咬住不放。

    老母豬?瞎了你的狗眼嗎?倒要讓你看看母豬也不是好惹的!

    那人吃痛地甩開我,我則趁機摸了他身上的佩劍,他過來搶劍,我迴身一躲,兩人一起閃進了旁邊的巷子裏。

    這是一個長漏鬥式的小巷,越往裏走道路越窄,我倚仗身體的柔韌度與他周旋,不斷引他深入,並多次嚐試去掀他的鬥笠。誰知那人雖然看著身材高大,卻行動靈敏,迅捷如豹,在如此狹小的空間裏也絲毫不落下風。反而步步緊逼,想要把我堵進死路。

    眼看著要到巷子的盡頭,我卻占不到半分便宜,於是踩住兩麵的牆壁向上攀爬,想要直接從他頭上越過去逃走,不料才攀了幾下,左腳被那人拉住,我抬起右腳踹向他的臉,他矮身躲過,卻並不放開我,兩手抵不住他拖拽的力量,在粗糙的牆麵上蹭破了皮,一失力便直接被他拉了下來,狠狠摔在地上。

    來不及唿痛,我立刻抽出三枚飛鏢向他擲去,狹小的巷子無處躲閃,眼看便要得手,誰知他突然一甩鬥篷,也不知那東西是什麽材質,竟一並將所有飛鏢擋住,金屬飛鏢次第濺落,叮叮當當的脆音,傳遍了幽靜的巷子,像悅耳的風鈴。

    黑色的鬥篷緩緩張開,落下,被蕭索的風鼓動著,優雅而華麗。寬寬的鬥笠邊緣遮住了他大半張臉,隱隱露出線條好看的嘴唇。精致的長靴踏在古舊的石磚上,發出踢踏的聲響。

    我警覺地抓緊匕首,後退一步,隨時準備應對。

    而他隻是走到我麵前站定,並沒有繼續上前攻擊,逆光中,修長的身形在石板路上暈下一片淡淡的影。

    “這麽些日子不見,十七的精神看來還不錯。”熟悉的嗓音,漫不經心中透著些愉悅,但在我聽來,有如魔音。

    “上……上川近!”

    “唔,我還是比較喜歡十七喚我當家的,又或者……”他向我靠近一些,抬了抬鬥笠,露出一雙狹長而深邃的眼,“叫我一聲殿下也不錯。”

    “你怎麽來了?”我冷哼一聲,閃身躲開他,徑自去撿落在地上的飛鏢。現在隻要一聽到他的聲音就渾身不舒服,想起了那好幾個失眠的夜晚。

    “且不管我是不是你的當家的,單論黑道上的規矩,人情不拖欠,剛剛我助你擋住了城門結界,便是救了你一命,十七就是這樣對救命恩人的?”

    我一聽這話,撿飛鏢的手險些氣得抖了抖,強自鎮定一下,巧笑嫣然地迴頭看他,“這話說得恐怕有欠妥當。白十七從來是有情必還,但對於你,當家的,我倒不認為欠了你什麽。”

    上川近眉梢一挑,眼中目光閃爍,頗有興趣地看著我,笑問:“哦,此話怎講?”

    我默默整理好散落的包裹,背在肩上,看著他的眼睛走到他麵前,踮起腳湊到他耳畔,柔聲道:“以前當家的隻告訴我神獸須遵從王令,但是不是忘記告訴我另一件要緊的事呢?”

    “什麽事?”上川近側頭看向我,嘴角彎起,平穩的氣息輕拂過我的臉頰。

    “神獸與王一損俱損,我被宰了,你也活不長久,不是嗎?”我滿意地看見上川近那雙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於是笑著伸手拍拍他那張好看的臉,“所以啊,不要說是救我,救我亦等於救你自己,如此說來我又欠你什麽?”

    “看來十七這一路長了不少見識,不再是那個臥龍山上的傻丫頭了。”上川近依然笑得很有風度,覆上我的手,垂眸看了一眼,還輕輕吻了吻我擦破的手心,“現在我倒是有些後悔派你一個人出來了。”

    我心裏一陣惡心,迅速把手抽出來,冷聲道:“以後不要再強迫我不願做的事,違抗王命鑽心腕骨,我可能會忍受不了那種疼痛,一時想不開了結了自己,到時候連累了你就不好了,對嗎?”

    “那十七又為何來王都?”上川近久久地看著我,並未動怒。

    我迴頭看他,在那張臉上找不到一絲和雲弄相同的地方。他們真的是一個人嗎?我不禁懷疑。遲疑了片刻,才緩緩道:

    “我來王都是為了找一個人,找一個常常喚我‘小白’的人。”我仔細觀察上川近的神色,不肯放過哪怕任何一個小小的波瀾。

    上川近的眼神驀然冰冷,“那人是誰?就是你昨晚在湖邊看到的人,對嗎?”他緊緊抓住我的手腕不放,身上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我對他的反應有些意外,掙了掙,“這是我的事,跟你沒有關係。”

    上川近似是察覺了自己的失態,慢慢放開手,將目光從我身上移開,漠然道:“當然有關係,如你所說,你的命連著我的命,我不想你著了別人的道,反倒連累了我。”

    “放心,隻要當家的不折騰我,我會活得很久。”我瞥了他一眼,不以為然。

    上川近的眼神愈發幽深,沉默了良久才說道:“不論如何,上

    川連的統治被推翻是遲早的事,我需要你為我製造一個出兵的理由。”

    他背對著我,負手而立,背脊挺拔,黑色的鬥篷曳地。雖然身處於陰森狹窄的小巷,但感覺他就像站在山巒之巔,俯視著腳下萬裏河山。

    “兩軍交戰,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而我必勝,上川連必敗!依據國法,敗者以叛國論處,輕則淩遲處死,重則株連九族。你忍心看著那麽多人追隨上川連而慘死嗎?”

    被他清冽的目光一掃,我突然覺得心猛地一顫,竟然不覺得他這一番自負的言語有多麽可笑,正相反,卻被他那極度自信的眼神莫名感染。他身上那種王者氣度,那曾經讓我敬畏的王者之風,此時此刻,如此清晰地體現在他身上。

    “戰爭一定會發生,我隻需要你配合我向天下昭告,上川連的統治不合法,讓更多的人棄暗投明。”上川近整理好鬥篷,戴好了鬥笠,“這次我不逼你,任你自己選擇。隻是不論你是不是幫我,我都會出兵,也都會得勝。不過是為那些投錯主子的將士感到惋惜罷了。”他說完這些話,便舉步離去,走到半路,又像想起什麽,停住腳步。

    “還有,你水性不好,以後走在湖邊的時候小心點。”他的語調平靜無波,我卻抬起頭,不由自主想到冰冷黑暗的湖底,那個溫暖的懷抱。

    我望著他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巷子的盡頭,如一縷孤寂的墨色。低頭看向手中的東西,那是他剛剛塞給我的一個小瓷瓶,臥龍山秘製的金瘡藥。

    冰涼的瓷瓶握在手心裏,絲絲涼涼,平緩了掌中的灼痛。

    心中百味雜陳,就在這時,又聽見上川近那魔音般的聲音遙遙傳來:

    “因為我可不想讓世人知道,選擇我為王的神獸最後是被水淹死的……”

    我咬了咬牙,下意識將手中的瓷瓶飛了出去,隻聽啪的一聲碎響,在小巷裏迴蕩不絕,卻依然蓋不住上川近那肆無忌憚的笑聲。

    “陰魂不散!”我忍不住罵道,“別人的命關我屁事!我才不會中你的套!”

    於是背起包裹,戴好麵紗,憤然向王宮的方向行去。

    …………

    我在王宮的西側門周圍潛伏了四五日,漸漸摸清了那個同船的王都督的底細。

    據說這王都督本是個沒錢沒勢的草包,按理說應該一輩子和王宮這種地方扯不上關係,不成想得了個好妹子,天生麗質,溫婉可人,被那二王子上川連看上。便因此一

    人得勢,雞犬升天,撈了個禁衛都督的肥缺,掌管王宮西門一切出入通行。

    通過前幾日和上川近的一番對話,覺得他並不像有雲弄的意識。那麽他們之間究竟是什麽關係,為什麽雲弄會憑空消失,而上川近會有近百年的失憶?還有妙妙,居元這些仙人,為什麽每次提到上川近和雲弄就會遮遮掩掩,似是有所隱瞞?

    想弄明白這些,還真得親自去王宮走一趟呢。

    我支著下巴蹲在西門口的飯館旁,扮作小乞丐的模樣,想得入神,連有人往我的破碗裏扔了一片銀葉都沒反應過來。

    是銀葉啊!我眼前陡然一亮,抬頭看去,想著是不是該磕個頭以示謝意,卻見那給我施舍的人已經走遠。

    那是一頂精致的錦紋小轎,被四個威武的大漢穩穩抬著,走向王宮西門口,有兩位侍女在旁相隨,看衣著配飾皆已不凡,可見主人身份非同一般。

    是宮裏的人呢!我立刻來了精神,拍拍屁股站起身追上去,隱隱約約看見轎簾一角掀起,露出一位少女姣好的側臉。

    僅僅是那瞬間的一瞥,我便覺得自己失了魂魄。不是沒見過美人,隻是那女孩的眼睛太過溫柔,像早春三月的和風,無論是什麽樣的冰川,都能一並融化。

    人人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別說英雄,就是我這麽個女人都心甘情願地醉死在她那款款柔波裏。

    這人究竟是誰?

    我猶自疑惑,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湊到轎子旁,引得少女打起轎簾與之攀談。

    王都督?這麽說……我又將目光轉向那女孩,得上川連獨寵的便是她?王都督的妹妹?

    我悄悄湊上去聽他們講話,隱約聽見幾個斷斷續續的詞語,“明日”“殿下恩準”“進宮探望”……

    於是心下了然。

    第二日,我早早就守在了王都督的府邸門外,待看見他的轎子出來,滿意地笑了笑,將懷中裝有王都督頭發的換溶液摸了摸,悄聲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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