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闆:“不不不,請進請進!”


    呂隊長把道士們趕跑,又把劉老闆和夥計們留下來。


    “我問你們,柳樹巷子十八號,都有誰去送過飯?”


    劉老闆小心翼翼:“怎麽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呂隊長:“你說不說,不說跟我迴去說!”


    他原本懷疑劉老闆就是兇手,但是看著又不像,最重要的是劉老闆家大業大,會英樓就擺在這裏,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何必為了一點錢去殺人?


    實在得不償失。


    劉老闆連忙擺手:“別別,我就是問問!前天是我去送的,前天晚上就又收到冥鈔,這不昨天我就去跟您報案了!在我之前的兩次都是阿勇去送的,阿勇,快過來,長官問你話呢!”


    阿勇怯生生地走過來:“長官,什麽事啊?”


    這年頭的人都怕見官,一見呂隊長和他手下那身巡捕裝,別說阿勇,連劉老闆都有點心驚膽戰的。


    呂隊長:“我問你,你去送飯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麽異狀?”


    阿勇惶然:“沒有啊,我端著飯菜過去,那位老闆讓我放在外頭,然後開門給我錢,但是門開得很小,隻夠伸出一隻手,我沒看清門裏的人長什麽樣子!”


    劉老闆連忙cha嘴:“我也是這樣的。”


    呂隊長瞪他:“我沒問你!”


    劉老闆:“是是是!”


    呂隊長:“對方跟你說話了嗎?兩次都是同一個聲音?”


    阿勇:“我,我不記得了。”


    呂隊長要發火,旁邊溫湖按了他的肩膀一下,溫和道:“你好好想想。”


    溫湖一身長衫,斯文秀氣,一看就是讀書人,比呂隊長要好相處多了。


    “是是!”阿勇心頭略略一定,仔細迴憶:“那聲音有點怪,像是捂著嘴巴發出來的,不是平時說話的樣子,但應該是同一個人……哦對了!我想起來了,那隻手應該是個女人的手,因為手腕很細,但手上沒有塗蔻丹,我也不敢肯定!”


    劉老闆顧不上呂隊長剛才的禁令,又cha嘴:“對對對,我看到的也是!”


    女人?


    呂隊長和溫湖對望一眼,難掩驚異。


    屋子裏的那三個死者,全都是男的。


    見他們陷入沉思,劉老闆壯著膽子湊上來:“長官,真不是鬧鬼嗎?”


    “鬧你的大頭鬼!”呂隊長罵了一聲,轉頭問溫湖:“聞少爺,你看呢?”


    說來也奇怪,溫湖根本不算巡捕房的人,他隻是出於興趣跟著呂隊長跑進跑出,但幾次下來,呂隊長還真就對他刮目相看了。


    這留過洋的人就是不一樣啊。


    溫湖和呂隊長並肩往外走:“你把屍體送到城南天主教醫院,子城他爹手底下有個人,以前是仵作,還去德國學過醫,在屍檢方麵很有一手,說不定能發現什麽線索。”


    呂隊長連忙道:“是是,連大帥手底下果然是藏龍臥虎,有張少帥和聞少爺幫忙,這件案子肯定很快就能破了!”


    溫湖:“老呂,聽說你很快就要由副轉正了,到時候可別忘了請我吃飯啊!”


    呂隊長苦笑:“嗨!一個巡捕房的小破職位,哪裏能跟你們這些做大事的相比,但聞少爺讓我請,我自然是要請的,到時候就請你和張少帥送會英樓吧!”


    溫湖白了他一眼:“我看你要請我是假,想請子城才是真的吧!”


    呂隊長被他道破心思也不尷尬,打了個哈哈:“哪裏哪裏,看聞少爺說的……不過你瞧,兇手會不會是劉老闆或阿勇?”


    溫湖:“你看呢?”


    呂隊長:“我是個粗人,看不出來,劉老闆應該不敢,至於阿勇,我找人查查去。”


    第4章


    屍檢結果出來了,其他兩具屍體是吸入煙塵過多窒息致死。


    而那個上吊的人果然是他殺。


    與此同時,呂隊長的調查也有了不小的進展。


    那兩個窒息死的分別叫李輝和易安,被人殺死之後假作自縊的叫丁發財。


    三人從事都是從東北倒賣大煙到南方的買賣,家資頗豐,幾年前丁發財買下柳樹巷子十八號的小洋樓,從那之後李輝和易安就經常上他這裏來玩,彼此生意有往來,關係也還不錯。


    呂隊長先是去查了阿勇,沒什麽結果,左鄰右舍都說這是個老實人,還說他對家中的老母親可孝順了,呂隊長到他家轉了一圈,那小破房子連老鼠都沒興趣住,要是當真殺人劫財,怎麽可能還肯屈就在這間破房子裏?


    他又帶人在柳樹巷子那一帶挨家挨戶問了一圈,結果還真有了個發現。


    就像阿勇說的,事發當天,有人看見一個女人進過那棟小洋樓。


    一個女人。


    因為阿勇口中那隻從門fèng裏伸出來的女人手,呂隊長對這條線索高度重視,在柳樹巷子的目擊者口中詳細問了那個女人的外貌特徵,還把那個目擊者帶到溫湖介紹的西洋畫匠那裏,讓畫匠根據目擊者的形容把人畫出來。


    當對方的臉完整浮現在紙上時,呂隊長叫了起來:“這不是煙蓉嗎?”


    溫湖:“煙蓉是誰?”


    呂隊長尷尬地笑:“八大胡同的。”


    溫湖明白了,這煙蓉敢qing是個ji女,不過連呂隊長都知道,肯定還是個有點名氣的ji女。


    溫湖正要跟著呂隊長去八大胡同,不巧,他家裏派人來喊了,說少爺,您的族叔剛從法蘭西迴來,老爺派我過來讓您迴去呢。


    聞家一大家子都是文人,其中有留過洋的,有在政府任職的,稱得上世代書香,家裏本來就對溫湖成天跟著呂隊長不務正業的事qing頗有微詞,要是再知道他跑八大胡同那種地方去,那估計能打斷他的腿。


    溫湖沒辦法,隻好跟著下人迴去。


    呂隊長則帶著兩個手下前往八大胡同。


    煙蓉看到呂隊長前來,巧笑嫣然迎上來:“長官這是來光顧我的生意的?”


    呂隊長一拍桌子:“少嬉皮笑臉!我問你,柳樹巷子十八號那幾個人是不是你殺的!”


    煙蓉:“長官你真是冤枉我了,我一個弱女子,怎麽殺三個大男人?”


    呂隊長冷笑:“你們這些煙花女子貫來會做戲的,我還不了解你嗎?會英樓的夥計已經說了,他去送飯的時候看見裏頭伸出來給錢的是一隻女人手,柳樹巷子也有人看見你進了小洋樓,你要是不肯說,就跟我迴巡捕房慢慢說!”


    煙蓉臉上這才浮現出慌亂的神色:“長官,這可不關我的事!都是李輝他們三個在狗咬狗,我是被bi的!”


    呂隊長:“說清楚!”


    煙蓉:“是這樣的,一年前,我就跟李輝認識了,他時常來我這邊,有時候還帶著易安和丁發財,幾天前他們找我過去打牌,去了之後我才發現他們因為分贓不均起了糾紛,李輝和易安已經合謀把丁發財殺死了,還讓他假作自縊的樣子,當時我就嚇壞了,但是他們為了掩蓋自己是兇手,就將我找過去,又叫會英樓每天定時過去送飯,這樣一旦被人發現,就可以用鬼魂作祟掩蓋過去。”


    呂隊長心想,這件案子的開頭太詭異了,要不是溫湖發現屍體不是自縊而死的,他肯定也不會堅持要查下去,確實能夠遂了這些人的意。


    “那李輝和易安又是怎麽死的?”


    煙蓉搖搖頭:“他們讓我幫忙遞飯出去之後,就給我一筆錢把我遣走,後來的事qing我就不知道了!長官,你想想罷,我要是兇手,怎麽可能還留在這裏呢,還有,我一個弱女子,怎麽可能殺死他們不被人發現?”


    呂隊長:“李輝和易安是被燒炭煙燻窒息而死,當時隻有你在場!”


    煙蓉大叫起來:“怎麽可能!我要熏死他們,他們就乖乖坐著等死麽!這根本就不合常理,長官,我冤枉啊!”


    呂隊長:“在你去那裏期間,有沒有看到其他人進出?”


    煙蓉聲淚俱下:“沒有,除了送飯的,沒有其他人了,我就在那裏待了兩天,兩天一到,他們把錢塞給我就讓我走了,易安本來想連我也殺了,但李輝覺得這樣會鬧大,所以才放過我一馬,當時我趕緊就跑出來了,也沒敢去報案!長官,說到底做我們這種營生的都是可憐人,哪裏得罪得起人呢!”


    雖然現階段煙蓉的嫌疑還沒法排除,但死者可是兩個人高馬大的壯漢,呂隊長也覺得她不可能殺得了李輝和易安。


    不過線索在她這裏又斷了,呂隊長覺得有些煩躁。


    他吩咐一個手下在煙蓉住的那宅子附近監視著,看有沒有什麽可疑人物進出,就先迴去了。


    第5章


    溫湖聽完呂隊長的敘述,就說:“煙蓉在撒謊!”


    呂隊長:“怎麽說?”


    溫湖:“你想,李輝和易安連丁發財都殺了,殺一個也是殺,殺兩個也是殺,他們還會在乎多一條人命嗎?”


    呂隊長想想之前煙蓉梨花帶雨的樣子,臉上一熱,又有些憤怒,頓覺自己似乎被煙蓉欺騙了。


    溫湖:“還有,查查會英樓那幾天進出的人,我問過劉老闆了,每天收帳的那個櫃子雖然由他自己在看著,但其實他有時候會走開去跟客人講話,有些有身份的客人來了,也需要他去親自招待,這個時候就輪流讓夥計們看著,如果有人真想往裏麵放點冥鈔之類的來混淆耳目,還是可以找到機會的!不管煙蓉在這裏頭扮演了什麽角色,我認為至少她是知道一些內qing的,說不定她也是兇手之一!”


    呂隊長一拍大腿:“媽了個巴子,竟然讓那臭女人給騙了!我這就迴去找她!”


    他帶著人手匆匆趕迴去,結果剛到半路,就看見那個被他派去在繡樓外站樁的手下跑過來,哭喪著臉:“頭兒,煙蓉死了!”


    “什麽?!”呂隊長一驚。


    煙蓉死了。


    死法跟丁發財有點相似,都是自縊。


    呂隊長他們趕到的時候,煙蓉的屍體似乎還帶著微溫,好像剛死沒多久。


    她的婢女在旁邊嚶嚶哭泣,一問三不知,因為當時她出去給煙蓉買煙了,迴來的時候就看見屍體吊死在橫樑上。


    “怎麽,又是被人捂住口鼻窒息而死的?看上去不像啊。”呂隊長湊過去問溫湖。


    溫湖搖搖頭沒作聲,他正在查看。


    “頭兒,她手裏好像攥著什麽東西。”手下道。


    呂隊長:“把她的手掰開。”


    煙蓉的手隻是虛握著,稍稍一掰就張開了。


    被她握在手裏的是兩張揉成團的huáng紙。


    正好兩張。


    呂隊長吐了口唾沫:“這可真邪門了!”


    聯想到詭異莫名的前qing,一個手下抖了抖:“頭兒,不會是她殺了李輝他們,被鬼勒死吧?”


    呂隊長一巴掌給了他們後腦勺一下:“現在都是民國了,你們怎麽還信前清那一套?!孫大總統怎麽說來著,要相信科學!你們那是封建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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