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是在恐懼中成長,害怕的原因大部分來自自我本身的潛意識。我們時常告誡自己或他人:戰勝心魔,掌握一切,

    心魔往往不受自控,一不小心就會引發自己預料之外的結局。

    左手握住權杖,右手撫摸自己的心。如果一定要選,我可以隻要權杖,不要心。因為,心是易得易失,而權杖隻能屬於一個人。可以主導世界的也隻有一個人。

    像此刻,害怕是一種緊張不安的情緒。反複深唿吸來調整自己紊亂的唿吸頻率。

    端坐在沙發上,平視著斜前方。

    “你準備怎麽向我解釋這一切?”母親嚴肅的盯著我,那眼神似乎已經將我灼傷。

    沉默,除了沉默,我似乎沒有更好的應對方式。

    “說話。”

    “夏熙影。”

    平靜的語氣,嚴肅的表情,我想母親這次真的生氣了。

    “迴答我。”她低聲對我吼道。

    “媽,我已經是大人了,這樣的事情,我會自己好好處理,您身體不好,要多休養。就不要為我的事情操心了。”我說。

    “夏熙影,既然你也清楚自己現在是個大人了,大人就該有個大人的樣子,作為一個成年人,不管你在做什麽事情之前,你是不是應該用你的大腦好好想一想,是該進還是該退?”

    “那您覺得呢?在這件事情上,我這麽做錯了嗎?”

    “孩子,現在的問題不是對錯的問題,而是道德的問題。你不應該把你們之間存在的問題牽扯到其他人身上去,你明不明白?你這樣一鬧,會有很多人失去工作和家庭,擾亂社會秩序的。”

    “您說的,我都知道。我要做的,隻是改變一個人的人生。不會牽連到其他人。我向您保證!”

    “保證?夏熙影,你從前不是這樣的。媽媽知道你受了委屈,阿南那孩子的確有做的不對的地方。但是,你仔細想一想,為了那麽一個女人跟自己老公公然敵對,日後,你還怎麽生活?”

    對於老一輩的觀念,很多時候我們無可奈何,因為她們說的都對,她們吃的鹽比我吃的米還多,她們知道那條路是彎的,那條路是直的。隻是,人有時候就是那麽的不招人疼招人愛,越是知道前方危機重重越是一個勁兒的往前衝。也或許,這就是人們說的,年輕時,往往都會不顧一切的橫衝直撞,到了母親這個年紀才會字字鏗鏘有力的訓誡我。

    然而,人在很多時候是不會被訓誡的。

    我沉默的思考著自己的小心事,表麵上佯裝認真聽母親的訓誡。她一字一句的告訴我,她身邊那些悲慘的前車之鑒。但是,實際上,她真的說了些什麽,我都沒有聽進去。

    直到最後,母親離開之前,語重心長的拉著我的手對我說:“孩子,這麽熱的天,你的身體卻冰冰涼涼的,沒有什麽溫度。媽媽希望你快快樂樂的,有什麽事情不要放在心裏,那樣會憋壞自己。至於,你和阿南之間的事情,媽媽相信你會做出對的決定。不過,你一定要記住,男人和你結婚是一輩子的事情,一輩子很長,長到你不知道明天的明天會發生什麽事情。所以,你一定要守護好自己的心。人生氣的時候做的決定,都是不算數的。就像你小時候叫我教你畫楓樹,你說楓葉可以是五顏六色的,像彩虹一樣。那麽,我現在告訴你,婚姻也是一樣的。婚姻可以是五顏六色的,也可以隻有一種顏色。隻是,你確定自己選好了顏色嗎?”

    傻傻的蜷縮在沙發的一角,窩成團,在這樣炎熱的夏天裏,像個球一樣,把臉整個埋進身體裏,不想看見窗外的陽光,不想看見窗外仍未離開的車隊。甚至,在母親放開我的那瞬間,我不想看見全世界。

    是我錯嗎?

    到底是不是我的錯?

    我想不明白,一直一來四處奔波,我到底想要什麽?

    如果我的人生是一幅油畫,我要畫什麽?我該選擇什麽樣的顏色作主調,我該怎麽畫才能畫出我內心裏的那片小天地?

    不清楚。

    活了這麽多年,我真的不清楚。

    我隻記得,從以前開始,我隻需要做好一切,等待大人們誇獎我,等待別人羨慕我,等待身邊的人都成為一個又一個渺小的縮影,漸漸的消失在我的影子裏。

    可是,我好像真的錯了。

    誰都沒有真的把我放在心上,誰都忘記我是個需要很多很多愛的人,誰都沒有把我當作是一個需要關懷的人,她們隻是可憐我、同情我,間接的接濟我,讓我像個貧窮的乞丐,日夜伸手向她們乞討、祈盼,祈盼有人迴頭看我,祈盼在我冷的時候,會有個人伸出手來抱抱我。

    悲傷嗎?

    我躲在手臂裏默默問自己,沒有答案。

    悲傷的人會哭,我卻一直都哭不出來。生氣時,也沒有辦法大聲嚎叫。我不是夏熙幼,我沒辦法對身邊的人狠心,唯有我自己,這副早已被遺棄的身軀,除了偶爾迴魂的大腦,我一無是處。

    客廳裏的落地擺鍾再次響起時,已經是傍晚時分。

    整個房子裏沒有開一盞燈,好黑。

    身邊沒有一個人。

    唯一能聽見的,隻有遠處中央空調裏傳來的冷氣聲。

    一整天沒吃飯,奇怪的是,一點也不覺得餓。反而覺得自己好飽。好像吃了很多很多東西一樣。

    窩在沙發上睡了一整天,兩條腿和兩隻胳膊早已經麻木了。

    僵化在沙發上,動彈不得。

    扭動著正常運轉的脖子,看著窗外,車隊還在。

    借著屋外昏暗的光線,掃視著手上的戒指。

    “還給他吧。的確是不需要了。”

    我就是這麽容易放棄的一個人。

    隻要肯定一件物品不屬於自己,絕對不會強迫自己再多看一眼。現在,應該也是一樣。如果阿南認定了那個人是我,那麽真實的我站在他麵前又有什麽實質上的意義呢?

    走出大廳,布萊恩站在門口,那模樣像是一直在等著我。

    “想好了?”他問的不經意,卻一樣抨擊著我仍在跳動的脈搏。

    想好了嗎?望著遠處的車隊,再一次肯定的詢問自己?

    應該是想好了吧!

    我該還他自由。

    對,在他遺棄我的時候,我還他自由。

    我一步一步的向大門走去,也一步一步的讓我的婚姻在短暫的時光裏結束,每走一步我就會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

    在我最悲慘的時候遇見他,他一步一步的將我從懸崖邊拉迴來,又一步一步將我推向懸崖下麵的深淵。

    他從前為我所做的一切,應該都是真心的吧。

    王妃一樣的生活,是啊,在西班牙生活的那段時間,的的確確像是王妃。精致的食物,聰明伶俐的管家,有安排一切的事務先生,不論走到哪裏,都會有保鏢保駕護航。的確,他說的話,他都做到了。

    他用自己的身體替自己擋子彈的事情,應該也是真心的吧。就算是苦肉計,也沒有必要冒著付出生命的危險。何況,他的命值錢過我。

    不知不覺,雙腳已經走到大門口。

    我抬頭,他就站在我視線範圍內最近的地方。

    “怎麽不穿鞋?白天那麽大的太陽,地上肯定比較燙。”說著,他把自己腳上的那雙皮鞋脫下來,彎下腰,意圖套在我的腳上。我卻潛意識的躲開了。

    “沒事,我身體一直都是冰冰涼涼的,天氣再怎麽熱,我也暖不起來。所以,沒事的。還是你,趕緊把鞋穿上吧。光著腳,挺不合適的。”“謝謝你。”

    “謝我什麽?”

    “沒有幫助蘇伊沫收購visa。”他說謝謝我的時候,我感受到了他內心的真誠,和他跟我結婚時說的宣言一樣。

    隻是,表麵越真實的東西,裏麵都腐爛了,和我的心,和我的人,一模一樣,能看的隻有我外在的那副皮囊,內在的都爛了,都爛了。

    “你錯了,阿南,就算是要散夥,咱們也得和平分手不是嗎?鬧了這麽多天,我們都累了。我沒有力氣去和誰據理力爭,因為愛情這東西,它從來都不可靠。我放手了。喏,戒指還你。我放你走,也給你自由。”

    我將戒指托在手心伸向他,希望他拿到戒指之後,消失在我眼前。

    “我上次說過了吧,你再把戒指還給我,我就真的遺棄你,不會再迴頭來找你了。”

    “嗯。我也說過了。如果我們遇到自己想要的對象,可以重新選擇。隻是,在一起久了,就會脫離現實。我媽說的對,婚姻是一輩子的,一輩子就像一幅畫,沒想好畫什麽之前,就匆忙的選好顏色,最後畫出來的風景可能會是自己想要,也可能不是自己想要的。”

    “小影。我其實沒想過要和你離婚。宴會那天,我是犯了男人不該犯的錯。我是混,我混的跟蛋沒區別。但是,離婚這事,咱們該好好談談。”

    “南宮韓,戒指拿好。給你心裏那個人。不要再隨便交給別人保管,這樣做不公平,也不道德。”

    轉身離開時,阿南抓著我的手,他抓的很用力,也讓我覺得痛。

    這麽痛,我卻怎麽也擠不出半滴眼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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