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2

    愛,是天使,也是魔鬼。

    當它向你揮手微笑時,你躲閃不及。

    當它隨手將你拋棄時,你措手不及。

    >承諾

    很久以前,在沒有認識大海的時候。確切地說是在沒有親眼看見大海的時候,我不曾聽見那激蕩迴腸的浪濤聲,也不曾體會它強大的寬容背後隱藏著什麽樣的心酸和孤寂。

    夜晚,我站在海邊的焦岩上,欣賞著這片海給人帶來的興奮感。忽然間,我發現,它是個害怕寂寞的容器,它容納很多人的寂寞和秘密,像是個永遠都不會發脾氣的老好人。偶爾用它漂亮的浪花迴應我們,訴說著它那看似不經意間孤單又喧鬧不已的心事。

    悅奇不知在什麽時候靜靜悄悄地走到我身邊,替我披上薄薄的休閑外套。隨意地摟著我,兩人並肩站在焦岩上。安靜地,誰也沒有想要打破這份寧靜的意思。

    當鹹鹹地海風將我的頭發吹的淩亂,甚至感覺到瑟瑟涼意,我喃喃地對司馬悅奇說:“悅奇,給我一個家好麽?”

    “好。”他是那麽直接地,那麽爽快的給我這個重要的承諾。

    或許,在我的生命裏有那麽一瞬間因為這個人而變得無比幸運。至少,在沒有認識他之前的那段日子。我一直都認為自己的存在,不過是附屬而已。就好像一個遊民,沒有固定的居所,習慣在人潮洶湧的街口來迴行走。試圖在陌生而冰冷的空氣中聞到花香,尋找溫暖。哪怕是一點點熟悉的味道,也足以撫平內心不安的狂躁。並為此深深感激。可惜,一直沒有,在沒有遇見司馬悅奇的那些年裏,一直沒有。

    >>熙幼和我

    夏熙幼,我養父母唯一的親生女兒。過了今年12月她就滿19歲了,是個既幸福又可悲的孩子。幸福的是,她有一雙溫暖的父母健在。可悲的是,自從10歲後那場怪異的生病,給她雙耳失聰帶來的沉重打擊。讓原本溫順乖巧地孩子變得暴戾和偏執,對任何事情都開始敏感、神經質。最先開始無法接受的當然還有我的養父養母,短短的一段時間他們仿佛老了很多很多。

    小時候的熙幼很喜歡跟著我。我學鋼琴,她也學鋼琴。我學畫畫,她也學畫畫,我學芭蕾,她也學芭蕾。無論我去什麽地方,她總是像小尾巴似的跟在我身後,我時常害怕她會在路上走失。記得有一次,我要去參加鋼琴比賽,她為了去給我加油鼓氣,甚至向母親撒嬌不去幼兒園,想想那個時候,她還那麽小。口齒十分笨拙的向母親請求:“媽,媽媽,姐的比賽,我要,我要,我要去。”有那麽一次,母親記起來這麽學著給我和養父看,引得我們嗬嗬直笑。然而,那笑容背後我們無限的失落是旁人所不能體會的。

    雙耳失聰的熙幼在11歲生日的前一個星期被養父母送往德國治療,期間同時安排了權威的心理醫生。希望在積極的治療下能讓原來的熙幼重新迴來,那樣原本和睦的家,又會重新出現。在熙幼滿13歲生日的時候,醫生告知養父母:夏小姐的病情已經穩定,隻是她的聽覺仍恢複緩慢,為了方便日常生活,需要配戴助聽器。

    迴國之後的熙幼,確實和10歲以前一樣活潑。也時常跟在我身邊,一同上學和放學。我們父親的職業是外交官,常年飛往其他國家。我們的母親時常會在放寒暑期長假時,帶我們去父親工作的地方開闊視野。讓我們在不同的環境裏體驗生活,學習。也是在這樣的成長環境下,熙幼和我對很多國家的語言都基本上懂得一點。這也為我們現在的生活和工作帶來的很多方便。

    我18歲那一年生日,熙幼的禮物讓全家人都觸目驚心。就好像是一簾幽夢裏的綠萍放了一支假肢在宵夜餐盤裏,或者是將它掛在廁所的牆壁上。對,她送給我的是一對仿真的耳朵,上麵還有紅色的血,仿佛是剛割下來的一般鮮豔。假如是別人送這樣的禮物給我,我一定不會這麽震驚和難受。可是,送我這個禮物的人是熙幼。那個時常跟在身後的熙幼,那個會笑嘻嘻撒嬌的熙幼,迴國之前醫生不是說都好了嗎?難道連醫生也無法將她心裏的傷口治愈嗎?

    我傻怔怔的站在原地,眼睛裏的淚水無聲下墜。心很痛,像被針紮,被刀砍,甚至是無法形容的刺痛。養母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裏,養父用他寬大溫暖的手牽著我,我們一家人就這樣站在客廳,餐桌上的蛋糕顯得莫名詼諧。

    那之後的一個星期天,養父母都不在家。隻有熙幼和我兩個人在家,當時的我想,我必須跟她好好談談。也許,聊過之後就會好一些。然而,她卻冷漠地用啞語手勢對我說:“這隻是個開始。”轉身離開留給我一個背影。

    對,這對耳朵的確是一個開始。

    18歲生日以後的每一天,她都用手語與我們交流。她不願意開口多說一句話,即使是在養母心肌梗賽被送去急救的時候,她都隻是靜靜地跟在我身邊,看著醫生在急救室門裏門外忙碌的穿行。她淡漠地像是在看陌生人一般,讓人心痛。

    父母終究會老,對我們的愛也會越發的力不從心。當他們已經兩鬢斑白時,我們才亭亭玉立地成為綻放的花朵。在我們為自己生活該如何延續而激動不已時,他們早已看淡人生。自從母親心肌梗塞在醫院裏住了一個月,父親就開始與機關單位裏的同事進行工作交接。或許他開始懂得一個家需要分工合作,也需要彼此照顧。這也是父親站在母親病房外對我說的:“我是從一個軍人走到現在這個位置上來的,路程的艱險和付出的代價隻有你們的母親知道,這些年我一直都感激她。無論我在什麽地方,她都是那麽用心的支撐著這個家。唯一的遺憾就是熙幼,原本那麽甜美的孩子,如今卻是這番摸樣。或許,是我對家庭的貢獻太少太少。如果,我經常陪在你們身邊,也許情況會比現在好的多。”

    自從父親退休之後,熙幼和我都選擇出國留學。這一次,她沒有學我選擇德國,她選擇去了日本。臨上飛機之前,她用手語告訴我說:“日本有溫暖的櫻花和安神的薰衣草,我想用她們的香味來遺忘煩惱,遺忘你們,可以的話,我會選擇在那裏定居,生養孩子,遠離你們。”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裏閃耀著刺眼奪目的光彩,好像是獲得了什麽無比自豪的獎項,而此時此刻她正要搭乘這班飛往北海道的航班去領獎。

    愛,是天使,也是魔鬼,當它向你揮手微笑時,你躲閃不及,當它隨手將你拋棄時,你措手不及。熙幼和我,我們的生命似乎永遠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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