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丹書很自然的搭上蔣輝和肩膀,外人看來兩人就是一副哥倆好的樣子,不過,他這個小動作能瞞得過那些老實巴交的工匠,顧亦凡卻是糊弄不過去的。

    顧亦凡用桌子上的抹布擦了擦手,伸手笑道:“顧亦凡,蔣先生久仰了。”

    蔣輝和很給麵子,這位顧家的公子爺他有過耳聞,長袖善舞,處事圓滑,最難能可貴的就是凡事都能做到點到為止,不驕不躁,在同行的前輩中有著很好的印象。

    兩人客氣完畢,蔣輝和也在飯桌前坐下,沈丹書把桌麵吃剩的湯湯水水收拾幹淨,又給蔣輝和重新端了一份飯菜過來,男人拾起筷子,接過沈丹書遞過來的米飯,安安靜靜的吃了起來,一旁看著的顧亦凡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農家大院裏做的飯菜就算再怎麽好吃,滋味跟五星級大廚也是有點差距的,蔣輝和平時吃住都有人精心照顧,到了這裏好像一點都不挑的樣子,沈丹書給他夾什麽就吃什麽,第一次看見這麽好伺候的富家少爺。

    顧亦凡心裏剛才還在為沈丹書擔心,怕他一個小老板姓降不住這麽個大人物,現在看來,兩人之間那種別人無法插足的默契,就足以證明了對方在自己心目中的重要性,當沈丹書說話時,蔣輝和總是會靜靜地聽完,從不半路打斷發表自己的意見,他對待沈丹書是別人從沒見過的溫柔和尊重。

    桌上有茶水,顧淮江端起來喝了一口,他並不渴,隻是下意識的給自己找點事做,麵對著二十多年沒見的愛人,憋了一肚子的話居然不知道從何說起,沈文嶽當然不會主動開口,他心裏估計連自己的臉都不想看見吧,想到這裏顧淮江一顆真心沉到了穀底,喝在嘴裏的茶水是從來沒有的苦澀滋味。

    兩人僵持了一會,一個心中忐忑千頭萬緒捋不出來話頭,一個連個正眼都不願施舍給對方,徑自的翻著手中的建築繪本,這兩天他也跟著家裏的老師傅學習一些建築方麵的知識,以後哪裏的零部件出了問題自己也能動手收拾了,可是現在眼裏一個字也看不進去,顧淮江灼熱的目光就快要把他盯穿了。

    沈文嶽抬頭把書放到桌子上,顧淮江見他終於肯抬起頭,心中一熱,剛想開口,就聽沈文嶽清淺冷淡的聲音道:“你還要待到什麽時候?”目光落在他身上,周身的空氣一下子就降了好幾度。

    顧淮江穿著標準的西裝三件套,大熱天的這裏又沒有空調,即使外套脫了下來,臉上仍然沁出了一層細汗,剛毅的麵孔還有微不可覺的緊張。

    他一瞬不瞬的看著沈

    文嶽,聲音溫和討好,“再一會我就走,我想再多看你兩眼。”其實他想問的是,這些年你過得怎麽樣,當初落水身亡的真想又是什麽,還有,我們的孩子,君君,現在是死是活。

    沈文嶽的聲音聽不出喜怒,“我有什麽可看的,迴去吧,好好過你的日子,別再往我這跑了。”最後的語氣緩和了不少,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心裏早就不介意當初顧淮江的所作所為,當初發生那件事之後他也不恨顧淮江,隻是當做親哥哥的那個人趁著酒醉跟他做了那種事,無論如何他都無法說服自己原諒顧淮江,更無法原諒自己,兩個人已經迴不到過去了,現在顧淮江來找自己又有什麽意思呢。

    “嶽嶽,我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事,我隻想在剩下的時間裏好好照顧你,難道連這個機會你也不肯給我嗎?”

    “我自己有手有腳,還有兩個兒子,不需要你的照顧也能活得很好,我現在也才四十幾歲,又不是老頭子。”

    “好好,你哪是老頭子,我才是老頭子。”

    沈文嶽點點頭,“你確實是老頭子了。”

    顧淮江:“……”

    沈文嶽能這麽心平氣和的跟自己說話,顧淮江簡直要感激涕零了,他本以為沈文嶽就算不會跟自己爭吵,冷戰肯定不可避免的,現在這樣跟做夢一樣不真實。

    沈丹書送飯菜進來,顧淮江現在再看這個年輕人,總覺得這個孩子的眉目跟君君有說不出來的像,尤其是笑起來時,彎彎的眉眼,眼尾那裏也有一顆小痣,顧淮江一瞬間幾乎想脫口而出喊他一聲君君。

    沈丹書走後,顧淮江忍了一會終於是沒忍住,看沈文嶽臉色還可以,小心翼翼開口道:“嶽嶽,君君——”

    還沒說完,沈文嶽看過來的眼神一瞬冷了許多,不客氣的打斷他道:“你想說什麽?這裏沒有叫君君的。”

    沈文嶽有些過激的反應使顧淮江微微一愣,少年時,沈文嶽就有一個小毛病,底氣不足的時候說話就急,好像這樣就能使自己說的話聽起來更可信一樣,顧淮江看他僵直的坐在那,心裏已經有幾分了然,很適時地閉上了嘴。

    蔣輝和吃完,沈爸爸的房門也打開了,顧淮江打頭走了出來,看樣子讓顧亦凡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顧淮江雖然緊繃著臉,小叔也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但兩人之間總算沒有出現劍拔弩張的局麵,顧亦凡心裏頓時狠狠地鬆了口氣,這樣子已經算不錯的了,不知道爸爸和小叔在裏麵說了什麽,希望兩人盡早解除

    誤會,都這麽大歲數了,他這個做晚輩的最希望看到獨身了二十多年的兩個人走到一起,幸福美滿的過他們的小日子了。

    顧淮江走兩步突然又停了下來,站在大太陽底下轉身看著沈文嶽,伸手想像以前那樣摸摸沈文嶽腦袋,被後者微微錯開一步躲了過去,顧淮江眸色暗了幾分,心裏黯然的歎口氣,手停在半空,改為拍了拍他的胳膊,沈文嶽勉強接受了,表情也是冷冷淡淡的。

    “嶽嶽,那我先迴去了,你好好照顧自己,亦凡,你不用送我了,跟你小叔好好聊聊。”顧淮江話裏的意思顧亦凡再清楚不過了,讓他跟小叔好好套套近乎,這個可是他的拿手強項,小叔就算在不待見爸爸,對他這個小輩肯定不能說什麽重話,遂從善如流的笑著點頭,“爸,注意安全,迴家別忘了貼膏藥。”

    說著又轉身笑嗬嗬的對著沈文嶽解釋道:“我爸腿一下雨天就疼,最近越來越厲害了,我一不提醒,他有時候就愛忘。”

    現在明明就萬裏無雲大太陽照著就差把人烤化了,你扯什麽下雨天,沈丹書無語的看著他,倒是沈文嶽淡定的點點頭,“你好好照顧他,健忘是老年癡呆的先兆。”

    顧亦凡頓時啞巴了,心碎成一片片的,小叔好兇殘,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多善良,一聽他這麽說肯定就心軟了,現在一點也沒有以前那麽好拐了,爸爸,你要做好死磕的準備啊!

    沈丹書把顧淮江送到車旁,顧淮江手臂上搭著西裝外套,頭發梳的齊齊整整,快五十歲的人依舊腰背挺直,劍眉星目,即使是現在也是標準的中年帥哥一枚,想必年輕的時候肯定有不少女孩子喜歡,他走在沈丹書身旁,氣度沉穩,身上有那種六七十年代人特有的嚴肅和正經的感覺,沈丹書在他身旁有些放不開手腳,也不知是緊張還是怎麽迴事,其實他對這位顧先生的印象挺好的,沈天明覺得他嚴厲,沈丹書卻覺得這個人很親切。

    司機拉開門,顧淮江側身跟沈丹書說話,眉目中透著一股慈愛親近的神情,最後抬手在沈丹書肩膀上拍了兩下,笑著道:“好好照顧你爸爸,我先走了。”

    “您慢走。”

    沈丹書看著車開走,轉身進了院門。

    顧淮江坐在車上,從懷裏掏出手帕,小心翼翼的把手裏的一根短發包了進去,放進了貼身的口袋,閉著眼睛想了一會,掏出電話撥號,那邊通了以後,顧淮江開口道:“老李啊,麻煩你給我做個鑒定——”

    顧亦凡這個人天生能說會道

    ,在他家短短一下午的時間,不僅跟老實巴交的沈天明稱兄道弟了,跟院子裏一幫工匠也能說上來兩句話了,沈爸爸去暖棚裏摘水果蔬菜,他也主動挽起袖子,一點不在乎一身名貴的西裝被弄髒,跟著沈爸爸摘黃瓜,澆菜苗,挑水洗菜更是不在話下,倒把沈丹書閑到了,傍晚給工匠昨晚飯,一家人就搬著材料去了牧場,今天他們人還沒來,空地上就坐著不少乘涼等著吃羊肉串的村民,顧亦凡看著新鮮,跟沈天明把醃製好的羊肉抬上桌子,烤架架好以後,也要張羅著拿兩串放上去烤。

    蔣輝和和沈丹書在一旁坐著串香菇和土豆片,糊糊賴在蔣輝和身邊,他現在跟蔣輝和混得比沈丹書這個爸爸還熟,蔣輝和摟著他坐在腿上,最近有幾頭黑山羊產崽了,魏老爺子特意給糊糊擠了一些羊奶,讓沈丹書拿迴去煮好以後再給糊糊和,聽說羊奶是最接近人==奶的乳品,營養價值豐富,很容易消化吸收,糊糊也愛喝,現在身上一股奶水味,粉嫩的小臉肉嘟嘟的,看著又胖了不少。

    他跟蔣輝和撒嬌,小家夥很敏感,以前雖然也和蔣輝和親近,卻不會當著沈丹書的麵跟蔣輝和撒嬌耍賴,沈丹書和蔣輝和和好以後,他也能感覺到爸爸和叔叔的關係不一樣了,比以前親近了,直覺告訴他,現在可以把蔣輝和當成家裏人來對待了。

    蔣輝和握住糊糊的小肉手,連聲答應,“好好,叔叔記住了,還要什麽,到時候你給叔叔打個電話就行了。”

    糊糊趴在他背上,勾住蔣輝和脖子,親親熱熱的不知道在嘟囔些什麽,這時候顧亦凡拿著幾串羊肉串走過來,遞給沈丹書一串,糊糊當然也少不了,糊糊拿到手裏,還主動遞到蔣輝和嘴邊,蔣輝和現在倒不出手,就著吃了一口。

    顧亦凡眼睛來迴打量著兩人,突然笑道:“蔣董,不知道的還以為糊糊是你兒子呢,你看糊糊的鼻子眼睛跟你長得多像啊,要是丹書是女的,這妥妥就是你的親生子啊。”

    沈丹書動作一停,眼中的心虛一閃而過,正好被蔣輝和看在了眼裏,本來就是一句玩笑話而已,怎麽丹書的神情像是有什麽事情在瞞著他一樣,蔣輝和心中疑竇重生,又看了沈丹書一眼,見他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竹簽上的土豆片都掉到了地上也沒發現。

    這件事沈丹書一直不知道怎麽跟蔣輝和講,但肯定是要告訴他的,隻不過一直沒想好用什麽方式能讓男人接受,直接告訴他我會生孩子,這樣不好吧,如此刷三觀刷下限的事情就算男人心裏足夠強大,他也沒有足夠的勇氣說出口。

    蔣輝和晚上睡覺突然想到一件事,今天要不是顧亦凡順口一說他還想不起來,小時候他曾經見過蔣家流落在外的小叔叔,蔣仲賢,祖父忌日的時候他曾迴來過,身邊還跟著一個高大的男人,兩人手裏都牽著一個男孩,大的十幾歲,小的才五六歲,這位小叔叔蔣輝和印象很深刻,因為愛上一個男人被祖父一怒之下趕出了家門,爸爸媽媽對他一直很照顧,因為是家裏的麽子,跟父親這個哥哥年齡差距大,大家其實一直把他當做孩子來疼,最讓他吃驚的不是他喜歡男人,而是這位小叔叔,雖然是貨真價實的男兒身,但卻能像女人一樣生育後代,這件事一直是蔣家不為外人所知的秘辛。

    在蔣輝和認知裏,世上就算有能生孩子的男人但畢竟是鳳毛麟角,他所知道的也就小叔叔一個人,怎麽會這麽巧,他的愛人就是其中一個,也許是他多想了,可他又想起來,糊糊剛滿六歲,六年前,和沈丹書在一起的人除了他不可能有別人,而且,他很肯定沈丹書不會背著他去找女人,糊糊肯定是沈丹書親生的,那孩子的媽媽呢?毫無跡象可尋,他這才覺得奇怪,從他和沈丹書再次相遇以來,從沒看見或聽過有關糊糊媽媽的事情。

    顧亦凡不是第一個說糊糊和他像的人,早在以前蔣雲深就跟他說過,他那時一心放在沈丹書身上,並沒有往深處去向,畢竟這個世上容貌相似又不是什麽稀奇的事,可今天晚上再迴頭想想,自己好像落了什麽很重要的信息。

    蔣輝和越想越糊塗,摟住沈丹書腰部的手慢慢的摸上了懷裏人緊繃繃的小腹,如果這裏真的曾經懷上了他的孩子,光是想一想,他就激動地不能自己,沈丹書給他生的兒子,他會用生命來疼寵,如果糊糊真的是他兒子,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去疼這個寶貝才好。

    男人緊緊地箍住沈丹書的小腹,沈丹書不舒服的翻了個身,睡意朦朧的囁嚅道,“別摸了,說了不做。”

    男人吻住他的眉心,輕輕地歎口氣,心中已經打定了注意,他必須弄個明白。

    蔣夫人揉著額角坐在客廳裏,手裏捏著一張相片,蔣老爺子從樓上下來坐到她身邊,關心道:“怎麽了,頭又疼了?我去叫宋大夫過來給你看看。”

    蔣夫人拉住他,搖搖頭,滿臉倦容,“不用了,過一會就好了。”

    蔣老爺子皺眉,“那你是怎麽了?怎麽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蔣夫人把手中的相片塞到他手裏,歎口氣,“你看看,果然跟我猜的一樣,你兒子又跟

    男人廝混在一起了,你說,男人有什麽好的,就這麽大庭廣眾的摟在一塊親嘴,也不嫌丟人。”

    相片上兩個男人摟抱在一起,蔣輝和懷裏摟的人正是沈丹書,那張唐漪雲撿到的照片現在已經到了蔣夫人手裏。

    “你在哪弄得?”

    蔣夫人閉上眼睛歎口氣,心裏一陣不舒服。

    “楊伯今天早上打開信箱時發現的,不知道是誰匿名寄來的。”

    蔣老爺子看了兩眼,點點照片,認真道:“輝和這是被人盯上了,有人跟蹤他,你打電話給他提個醒了嗎?”

    蔣夫人咬牙,瞪著眼睛道:“你關注錯重點了吧,你好好看看,你兒子,現在開始又包養小男孩了!”

    “他這麽大了你還管得了?”

    蔣夫人把照片一把抽了迴來,不服氣的瞪了蔣老爺子一眼,疲憊不看的一張臉又重新變得精神起來。

    冷笑著點點頭,“我是他親媽,我不管他誰管,不行,等會我去找個人打聽打聽這個男人的底細,我倒要看看是誰又把老二的心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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