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丹書住的村子叫大石嶺村,村子後方有幾座大山,當中間夾著一個小平原,沈丹書家後麵的牧場就在那塊,他家住的獨門獨戶,沈丹書每天上班照顧糊糊和村裏人的來往很少,但是大家對這個帥氣開朗的小夥子一點也不陌生,相反還特別的熱情,這幾年有不少上門給沈丹書說媒的,都被沈爸爸拒絕了,一來是沈丹書沒這方麵的意願,二來他帶著糊糊,哪個女孩子願意嫁過來就當媽照顧小孩的,不介意的,開口就要在市裏買一套房子,沈丹書手裏攢了一筆錢,要想在市裏買房湊吧湊吧也能拿出來,但這是他給糊糊存的學費,說什麽也不能動,別說沈丹書不同意,沈爸爸也不能放心自己孫子給這些小姑娘帶。

    沈丹書牽著糊糊從小路上了村門口的大路,路上有不少去趕集的村民,半路上還蹭上了馬車,這輛馬車是他們村老李叔家的,車上拉了好幾麻袋蘋果,這些都是秋天賣剩下的小蘋果,一個個賣相不好看,但口感不錯,酸甜可口,沈丹書家裏也有一麻袋,每天晚上都加糖煮幾個給糊糊當零嘴,糊糊現在吃上癮了,沈丹書下車的時候又跟老李叔預留了一袋,等趕完集再去他家拿。

    今天風大,來趕集的倒是不少,沈丹書把糊糊抱在懷裏,進菜市場逛了一圈,出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一條草魚和兩斤牛肉,還買了糊糊喜歡吃的木耳和榛蘑,菜市門口有賣鵪鶉蛋的,沈丹書給糊糊稱了兩斤,裝進了糊糊帶的小藤筐裏,小家夥迫不及待剝了一個塞進嘴裏,抬頭看見沈丹書看著他,想了想又把鵪鶉蛋吐了出來,笑嗬嗬的送到沈丹書嘴邊,“爸爸吃。”

    想從小吃貨糊糊嘴裏摳出來東西可不容易,除了爺爺和爸爸還有叔叔,還沒見過糊糊主動把零食給誰吃過,小家夥倒沒覺得吃到嘴裏的東西再給別人有什麽不妥,這是他表達親近的方式,沈丹書給他抹抹嘴邊的蛋皮渣,“寶寶自己吃,少吃點,待會還有炸年糕,冷不冷?”

    糊糊搖搖頭,“不冷。”沈丹書看他突然睜大了眼睛,眼裏閃著亮晶晶的光芒,就見糊糊指著前方叫道:“爸爸,叔叔。”

    沈丹書轉頭一看,不遠處的道邊上有一個撐著塑料布的攤子,一個黝黑的小夥子正站在裏麵賣春聯,這人他再熟悉不過了,倆人從小一塊長大的,他的弟弟沈天明,不過沒有血緣關係,是沈爸爸在他小時候從外麵撿迴家的兒子,現在一直跟沈爸爸住在一起。

    沈丹書抱著糊糊來到攤子前,沈天明正在給人找錢,麵前簡易搭的板子上擺滿了春聯和一幅幅書法作品,沈丹書一眼就認

    出來了,這些全是自己老爹的真跡,沈爸爸毛筆字寫得好,閑著沒事就愛鋪紙寫上兩筆,一年到頭下來能攢上不少。

    沈丹書翻了翻,“天明,你就把爸的東西這麽賤賣啊。”沈爸爸的一手好字在他們鬆原市也是小有名氣的,來求字的沈丹書見過不少,一個個錢包裏都是紅票子,曾經有一個暴發戶開價一字千塊,讓沈爸爸能寫多少寫多少,沈丹書隻知道那次以後,他幾年的學費都有著落了。

    沈天明轉過身來看見是沈丹書憨憨的笑了起來,他長得又高又壯,比沈丹書還高出一頭,剃了一頭板寸,粗眉大眼,“哥,沒爸的同意我哪敢啊,爸讓我把這些都賣了,家裏沒地方放了。”

    沈爸爸靠賣字掙錢是在沈丹書和沈天明上中學那會,後來家裏生活條件好起來,沈爸爸就很少為錢寫字了,現在有人來求字他也懶得搭理,沈丹書笑著點點頭,“天這麽冷,賣兩張就迴去吧,凍手凍腳的能賣幾個錢啊,咱們一起走,你車呢?”

    還沒等沈天明說話,沈丹書眼睛就瞅著對麵牆角下停著一輛銀灰色的半截子,車夾在幾輛貨車三輪車裏,是最破的一輛,車鬥的車皮還凹進去了一塊,車玻璃髒兮兮的,沈丹書迴頭臉色有些不好,沈天明看他哥的樣子沒敢說話,低著頭悶不吭聲的。

    “我不是給了你一筆錢讓你去買新車嗎?怎麽還沒換,這車還能開嗎?你存心讓我和爸不省心是不是,得了,我不跟你多說了,等會咱打車迴去。”沈天明想張嘴,被沈丹書瞪了迴去,“別跟我說那些沒用的,我給孫師傅打個電話,讓他給你拖迴去。”

    沈天明這車買的時候就是二手貨,夏天的時候去送貨,刹車突然不好使,下坡的時候一頭紮進了路旁的稻田裏,幸好人沒出什麽大事,頭上擦破了一塊,對沈天明這大體格來說根本就是不痛不癢,不過把沈爸爸嚇壞了,從此就不準他開那破車,沒想到沈天明又偷偷摸摸的開上了。

    “其實真沒啥事,都讓我給修好了,哥你掙錢也不容易,你那筆款子我存在卡裏,糊糊讀書要錢,我尋思著過兩天就給你。”

    “糊糊學費用不著你操心,這車買定了,明天你就跟孫師傅去市裏看看。”

    三個人快晌午的時候打車迴了村裏,糊糊抱著滿滿的小藤筐窩在沈丹書懷裏,框裏有兩斤鵪鶉蛋,一包炒栗子,一袋核桃,葡萄幹和柿餅若幹,還有沈天明給他買的兩條炸雞腿,炸年糕被他半路吃完了,現在被沈丹書抱在懷裏,眼瞅著就要睡著了,被沈丹書又給叫醒

    了,怕他睡著了等會下車的時候一冷一熱凍感冒了。

    沈爸爸住的村子和沈丹書隔著一座山,叫東寶來,山下有一家農家樂,沈丹書坐車路過的時候看見農家樂門口停著一輛大巴,兩台小轎車,還有一輛白色麵的,大院裏吵吵嚷嚷的,沈丹書看見他們台的記者胡光榮站在門口的台階上拿著攝像機也不知道在弄什麽,台裏來了不少人都擠在院子裏看房主殺豬,沈丹書突然想起來了,他記得星期五上班的時候就有人通知他們星期六要去旅遊,臨近年關,台裏也終於舍得花錢出去玩了,不過聽說去的是農家樂,沈丹書當時就借口要照顧孩子不去了,城裏人圖新鮮就愛往鄉下跑,他一個打小就從農村出來的可不覺得農家樂有什麽可玩的。

    隻是沒想到來得是東寶來山下這一家,沈丹書沒有和他們打招唿的意思,轉過頭當做沒看見,迴了家,看見沈爸爸拿著把菜刀在殺雞,雞血濺了一身,沈爸爸笨手笨腳的揮著刀,看的沈丹書兄弟倆驚出了一身冷汗,沈天明幾步上前奪過沈爸爸手裏的菜刀,一刀幹脆利落揮下,雞頭雞身分了家,沈爸爸抹抹臉上的雞血鬆口氣,踢了死雞一腳。

    “明明給它拔光,我胳膊被它啄了好幾口,都出血了。”

    沈天明把雞扔進水盆,舀了幾瓢熱水,“您就歇著吧,這雞我來收拾。”

    沈爸爸今年已經四十多了,人倒是一點也不顯老,看起來也就三十五六歲,一張漂亮的臉白淨細膩,眼角一條淡淡的細紋,人有些迷糊,至今做的菜能拿出手的就一個炒雞蛋,所以沈丹書和沈天明為了不再受沈爸爸的“摧殘”,兩個從小練就了一手好廚藝,沈爸爸閑下來就養養花練練字,整個人白得不像話,一雙修長細膩的手天生就是為拿筆而生的。

    糊糊自從來了就和爺爺膩在一起,沈爸爸對兄弟倆要求嚴格,對大孫子糊糊那是寵到沒邊了,要什麽都給買,沈丹書說過幾次,小孩子不能這麽寵,被沈爸爸一個眼神給瞪迴去了,“我大孫子我就愛慣著,你有意見?”

    沈丹書和糊糊今天在沈爸爸這裏過夜,晚上吃完飯後,院子裏的大黃狗突然狂吠了起來,沈丹書出門就看見大門口有兩個人支著手電筒往院子裏照,猶猶豫豫的不知道想幹什麽。

    沈丹書拿著手電筒還沒走到大門口,被一束強光打在臉上,一瞬間晃得眼睛生疼,這時聽見門外邊的人叫了起來,“哎呦沈哥,真是你,哈哈我就說嘛,你們家我來過一迴肯定不能找錯,大胡子還說我瞎嘚瑟,這下服了吧。”

    沈丹書眼淚都出來了,沒好氣的踹了他一腳,“疼死我眼睛了,大晚上跑來我們家幹什麽啊?”

    來人是他們台裏的記者,大胡子就是沈丹書白天看見的胡光榮,這個哇哇直叫的是新來的白新飛,大家都叫他小白,倆人都比沈丹書小,小白今年剛剛大學畢業,這人沒什麽心眼,自來熟,在台裏和沈丹書最熟,說起話來大大咧咧的沒個顧忌,一口一個沈哥叫得別提多親熱了。

    胡光榮道:“在下邊待的沒意思,小白說認識沈哥家,我們倆就上來看看,唉,沈哥,你這是要睡嗎?”

    “睡了也被你們吵醒了,怎麽樣,農家樂好玩嗎?”

    小白咋唿道:“可有意思了,我第一次看人殺豬唉,那可真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接了一大盆血,光灌出來的血腸就有三大盆,那叫一個香啊。”聽聲音像是迴味無窮的樣子。

    沈丹書笑著給了他一拳,“進來坐坐吧。”

    “不了,那啥沈哥,我們們倆上來就是想叫你下去玩玩,等會還有篝火晚會呢,台裏買了好幾箱煙花,今晚肯定老熱鬧了。”

    沈丹書搖搖頭,“我不想動彈,你們去玩吧。”

    這時糊糊穿著棉拖鞋跑了過來,抱住沈丹書大腿怯生生的打量著兩個陌生的叔叔,“爸爸,糊糊睡不著。”

    沈丹書把人抱進懷裏,小白笑嘻嘻的湊到糊糊眼前,逗他道:“糊糊唉,白叔叔帶你放炮竹好不好,劈了啪啦還帶光的,可好玩了。”

    沈丹書看糊糊大眼睛裏一瞬間亮起來的光芒,就知道小家夥已經起了心思,男孩子天生對鞭炮什麽的就感興趣,果然糊糊抬起腦袋期待的看著沈丹書,沈丹書歎了口氣,問他:“想玩?”糊糊熱切的點點頭,兩條手臂抱住爸爸脖子,咧著小嘴笑起來,沈丹書尋思現在還早,帶糊糊去看看就當飯後運動了。

    跟沈爸爸打過招唿後,沈丹書給糊糊套上羽絨服,帶好帽子手套,抱著糊糊跟著兩個人打著手電往山下走,還沒等走到地方,隔著老遠,就看見農家院裏燈火通明,吵吵鬧鬧的聲音不斷傳到耳朵裏。

    白新飛耳朵好使,跑在前頭,突然興奮地迴身對沈丹書他們叫道:“唉你們快走,估計是大老板來了。”

    沈丹書疑惑道:“什麽大老板?”

    胡光榮道:“我也不太清楚,據說是咱市金星國際會議中心新來的董事長,具體叫什麽我就不知道了,不過聽說來頭很大,咱們這次來農家樂就

    是人家讚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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