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仁義還是生產隊的會計,按照上麵的規定,他不是全脫產,每個月十天,年底二十天,做會計活,去開會或參觀另外由隊裏補助,其餘的時間都得參加勞動生產,她老婆荻花舍不得自家那頭老母豬,打從老母豬入社起三年了,也就一直給隊裏養豬,俗話說“雷公專打冇尾樹。”這年月的公共食堂人都吃不飽,豬就可想而知了,原來入隊時二十八頭豬,再加上新添的小豬本應有五十多頭了,可餓的餓、病的病,包括那頭老母豬隻剩下五頭了,豬場裏也就隻留下荻花一個人,她的工分比甲等勞力少一分,如果每增多一頭豬,隊裏獎勵二十分。

    一九六一年四月,上麵下文件解散了公共食堂,人民公社響應號召實行“三級所有,隊為基礎。”恢複了社員的自留地,允許各家各戶飼養牲畜和家禽,形勢開始好轉起來,農民生活大有改善,生產的農產品,不但能自給而且還有部分出售,住在土地祠前麵的張桂資就從縣農機廠溜了迴來,他是五三年就去城裏當了工人,應當也有些資格了,年末的時候找到夏仁義,急不可耐地對他說:“夏會計,我已經跟隊長講好了,從今天開始,你就幫我記隊裏的工分。”

    夏仁義深懷疑慮:“你在廠裏上班挺好的,幹嗎迴來當農民。”

    張桂資就對夏仁義的耳邊說:“老夏你還沒看出來嗎?我一個月在廠裏上班,才三十三元工資,我在家裏用竹篾編一個簸箕放在門口賣,就可賺五塊錢,我一天最少可織三個簸箕,兩天就能賺迴一個月的工資了。”

    夏仁義“哦”了一聲,勸說道:“還是當工人穩當些呢!”

    張桂資見沒有外人,接著說:“縣城蔬菜隊的社員出售蔬菜的收入一年就有一千多元,這相當於一個普通幹部三年的工資了,如今很多幹部都認為當幹部不如當農民,幹部一個月的工資隻不過是買幾斤豬肉或幾十個雞蛋,輕工局有個五零年參加工作的幹部編了一首順口溜,比做‘革命十多年,還是非黨員,工資四十塊,十斤豬肉錢。’他們幹部都有這樣的想法了,何況我們工人呢。”

    夏仁義說:“我們可沒去比較這些,按你說的,卻有差別了。”

    張桂資說:“我們廠裏已經迴去十多個了,連我那車間主任上個月也迴去了,他對我們說:自己不如老婆,老婆不如雞婆,還是迴去好得多。”

    夏仁義感到愕然。

    大狗脊嶺離米市橋有五裏山路,左邊是小狗脊嶺,右邊是譚家嶺,這裏滿山遍嶺全都是油茶和鬆樹,樹底下雜亂地長著荊棘和茅叢,隻要不下雨,夏仁義天朦朦亮就要去拾綴一些荊條和茅草,曬幹後用來燒飯和煮潲,一擔剛好能夠應付一天,遇到生產隊放假,他還要翻越二十多裏山路去更遠的天堂山那邊,砍伐半幹半濕的灌木做劈柴,那種柴耐火,一擔可以應付四五天,荻花又給家裏飼養了兩頭母豬,家裏老二夏杲秋因為成份不好,去年隻考取了省農學院林學係,十四歲的老三夢秋和十一歲的老四酣春放學後,要麽去采豬草,要麽去拾柴火,他們家幹活,總是往人少的地方,免得聽別人“地主公,地主婆”的指點和嘻笑,全家人難得有些閑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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