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改工作隊進入米市橋七個多月了,這天上午,李國梁叫李有根把張小芸找到工作隊的辦公室談話。

    張小芸心裏忐忑不安,一路上揣測著是福還是禍,嘴裏默默不停地念叨著“南無阿彌佗佛,求生淨土,南無觀世音菩薩,消災降福!”這符咒是她那信佛的母親教誨她的,說是遇到危難的時候,隻要在心裏念著,什麽大災大難也能夠祛去,比啥都靈驗,母親還多次給她講過自己的親身經曆:民國三十二年六月的一天,有一次在長沙的街頭買蔬菜時,被一群日本鬼子擄去,跟十多個女的關在一起,隔壁的房間裏不時傳來女人被奸淫的唿救聲,她母親知道已陷入魔掌,萬般無奈之下,心裏默默地向觀音菩薩祈禱。在裏麵關了兩天,見同室的女人被鬼子輪奸得死去活來,就差沒輪到自己,那些送飯菜的鬼子兵還夾雜特別好一點的食物留給她,從日本人嘰哩哇啦的形態中,終於弄明白原來是因為她長得很有姿色,要把她交給一個為頭的軍官使用,更急得束手無策,出奇的是就在第二天夜晚,一個想方設法搭救老婆的男人,找來一架樓梯,使得她們十多個人偷偷摸摸爬窗而出,逃脫了虎口。為此,母親對菩薩深信不疑,更是虔誠。

    張小芸一進工作隊的辦公室,幾個隊員的眼光都落在她的身上,李國良指了指室內的一條空凳子,示意她坐下。

    十六歲的張小芸,不象一般鄉裏女孩那樣怕羞害臊,她長得一對雙眼皮,丹鳳眼,胸脯飽滿,披一頭光滑的長長的秀發,衣著素雅,潔淨整齊,紅紅的臉上似乎有一種熱,一種青春妙齡所釋放出來的特有的能量,神情裏透露出少女多姿多彩的魅力和堅毅。

    見大家都瞧著自己,張小芸從凳子上又站了起來,問李國梁:“李隊長!你們找我有什麽事啊?”

    “是這樣,上個月我們就接到上級的通知,要吸收一批有文化的愛國青年來參加和支持革命工作,目前米市橋的小學校隻有兩個教師,我們馬上要號召貧雇農把自己的子女送到學校讀書,將來的學生會越來越多,而且馬上還要辦貧民夜校,看到學校師資力量薄弱的實際情況,工作隊聽人講,你在省城上過學堂,有文化,就準備把你吸收進來,我們研究決定讓你去學校教書,這對你既是一種鍛煉,也是一種考驗,希望你聽從黨和毛主席的教導,用自己的實際行動,為黨和人民努力工作,做革命的新人。”李國梁對著她說。

    張小芸一聽是叫自己到學校裏去教書,緊張的心情平坦了許多,李國梁強調說:“考慮到你跟夏仁義的特殊關係,我們工作組全體同誌也開會分析過了,夏仁義是地主,你要和他劃清界限,要堅定無產階級立場,自己的腳不要踩到地主階級那一邊,對於你的成份問題,我們以後還要作深入的調查,既然你的父親已經過逝,以前又是經商,就暫時定為小商,希望你明確思想,象李有根一樣,做革命隊伍中的積極分子。”

    張小芸點了點頭,算是服從了。

    何如芬拿了一份《吸收人員凳記表》,放在張小芸麵前,李國梁告訴她,現在還是臨時性的試用,如果表現得好,兩年後通過考試考核,就可以正式錄用。

    張小芸按耐不住激動的心情,握筆的手竟有些顫抖,抿著嘴巴定了定神,當那一手恭敬、大方、飄逸的字體出現在表格中,在場的人看得都有點驚訝,要不是大家親眼所見,誰也不會相信這老成、穩重的筆調竟出自一位少女之手。張小芸把填好的表格交到李國梁的手裏的時候,李國梁嚴肅的眼神裏閃爍了一下,兩個人的眼睛對視到一起,他看見她晶瑩的目光裏仿佛有一種吸引的光,李國梁急忙把眼神移開,一種奇妙的直覺在他的腦海裏一閃而過。

    河對岸的山坡上,一朵朵粉紅的桃花綻放在枝頭,預演著自己美妙的童話,一行行柳芽張著綠豆的眼珠,編織著璀璨的夢想,在這萬物複蘇的季節裏,如約而至的希望掛滿了每一個人的臉,一切都是那樣心醉神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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