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丁為走進費城唐人街邊緣那條熟悉的小巷時已經是後半夜了,比賽剛剛結束,76人隊的人力資源部門便異常高效地發來了續約的短信,盡管仍然隻是10天的短合同,但短信中承諾,隻要他能夠繼續保持穩定的發揮,至少這個賽季他留隊並不成問題,畢竟76人是一支非常年輕的隊伍,而在這3場比賽當中他也證明了自己無論在即戰力和潛力上都符合這支球隊的需要,所有的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考慮到自己已經連續7、8天跟隊訓練,把舅舅一個人扔在家裏,雖然已經打過電話,但丁為最終還是向布朗教練請了假,並婉拒了球隊的賽後狂歡,孤身一人從溫暖的佛羅裏達返迴到已經寒風刺骨的費城。


    或許是突然增加的上場時間過度透支了丁為本就不充沛的體力,又或許是一路馬不停蹄的奔波讓他的神經有些緊張,當他走到那扇不知道被他打開過多少迴的布滿塗鴉的斑駁鐵門之前時,門的另一邊卻突然響起一陣掌聲和歡唿聲!


    “老謝你這唱得荒腔走板的還不如我呢!”


    “算了吧李禿子,誰不知道你是出了名的五音不全……”


    丁為楞了一下,難道是走錯門了?他掏出鑰匙,門鎖發出一陣難聽的吱嘎聲,最終還是開了:“沒錯啊,可這是什麽情況?”


    丁為和舅舅的蝸居是一間一室一廳的小套間,此時平日裏被他當成席夢思床的長沙發上滿滿當當坐得全都是人,那本就已經不成樣子的沙發被這前所未有的重量壓得搖搖欲墜,這還不夠,兩側和對麵也都放滿了圓凳,將這本就窄窄巴巴的鬥室填得更加擁擠,茶幾已經完全被五顏六色的鍋碗瓢盆所覆蓋,一副擦得雪亮的銅質火鍋作為最高峰挺立在正中,火苗伴隨著熱騰騰的蒸汽,在昏黃燈光的照耀下搖曳著身姿,密集恐懼症患者看到這種場麵恐怕會當場嘔吐吧。


    “大英雄迴來嘍!”一見風塵仆仆的丁為,屋內的喧鬧聲先是一頓,而後更猛烈地爆發起來,丁為隻覺得眼前一暗,頃刻間他的麵前便堆滿了許多張被酒氣熏得酡紅的笑臉。


    “我們都看了你的比賽,你小子簡直是棒極了!”


    “給咱中國人長臉啊!”


    “以後我可有得吹了,大球星就住我家對門!”


    “我還住大球星樓上呢!”


    丁為哽了一下,眼眶有些微微發紅,四年在外漂泊,居無定所,隻有來到這裏以後,才在這些同文同種的鄰裏之間感受到了家的溫暖,他很想說些什麽,嘴唇卻抖得厲害,直到眼淚奪眶而出的瞬間,他才仿佛突然醒過神來一般,深深地躬下身子,用這樣的動作表達他的感激之情,同時伸手悄悄擦去已經在臉上流淌成河的淚痕。


    “孩子打了一晚上球肯定又累又餓,還不趕緊讓進來!”潮汕火鍋店的老板老鄭粗聲大嗓的一記吆喝打破了這尷尬的局麵,眾人連忙讓出一條通道,讓丁為能夠找個位置坐下,一迴到酒桌上,大家夥立刻恢複了本來麵目,推杯換盞地開始大口吃肉大杯喝酒,屋內的氣氛也再度活躍起來。


    “這是剛出鍋的白灼河蝦,新鮮著呢!小丁你快嚐嚐!”


    “這是我們家的魚丸,正宗甌江風味。”


    “這是我們家的包子,我太爺爺可是在狗不理後廚呆過的,祖傳的手藝!”


    “這是……”


    丁為一上席還沒動筷子,麵前的餐盤裏已經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食物,囧得他連連擺手,“夠了夠了,真的夠了,謝謝謝謝……”


    “先吃什麽讓孩子自己挑!”老鄭吹胡子瞪眼道,作為第一批在費城唐人街落腳的華人,老鄭在附近的圈子裏很有些威信,1米8的個頭和230斤的體重也不是蓋的,他一開腔,別人立刻都不吭聲了,“嘿嘿,還是先吃點我們家牛肉墊墊底,今天下午現宰的,待會兒老鄭要搶個頭彩敬你一杯。”


    “你這叫內什麽——假公濟私!罰酒罰酒!三杯起步!”眾人立刻不幹了,又是笑鬧成一團。


    丁為在眾目睽睽之下笑著夾起一片牛肉放進嘴裏,入口軟嫩彈牙,嚼完口齒留香,差點連舌頭都一起咽下去,這手藝,絕了!“好吃!”他豎起大拇指。


    “那是當然,”老鄭笑眯眯道,“不過這還不算是好的,想當年我在老家普寧開店的時候,牛都是自家養的,現宰現切現煮,最多不能超過4個鍾頭,超過了牛肉就會排酸,排酸了以後就會……”俗話說孩子是自己的好,說到牛肉老鄭頓時滔滔不絕,又開始賣弄起了他的獨門秘籍。


    “去去去去,這話都聽你說了八百六十遍了,迴家跟你自個兒子說去。”


    “阿弟(潮州話:兒子)要是聽我的,我還在這跟你們詖三國(閑扯,擺龍門陣)幹嘛,要是他能有小丁的一半,我肯定扛著三牲到媽祖廟還願,還好夢夢還算懂事,也能幹。”


    “是啊,我兒子還比小丁大一歲呢……”


    家長裏短永遠是餐桌上的主流話題,眾人南腔北調說了一大通,丁為也插不上嘴,隻得專心對付盤裏的食物,肚子裏有了點底,他方才提起貼著“琴島啤酒”標簽的綠色酒瓶,先給舅舅斟滿,而後給自己也滿上,恭恭敬敬道:“舅,咱爺倆先走一個,這些年您受苦了,以後會越過越好,都在酒裏了,我幹了,您隨意。”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多年的苦處帶來的感慨,他的眼圈又紅了。


    “是舅舅沒把你照顧好……”舅舅的眼眶也濕了,這個渾渾噩噩混了近四十年的男人此刻的神情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鄭重,“你走的這幾天我也在想,現在也想明白了,我也不能再這麽混下去了,這杯酒,是敬狗剩,也是敬街坊鄰居,這兩年給你們添麻煩了,以後爭取少添點,起碼不能讓狗剩,不,丁為在外麵讓那些美國人瞧不起,麵子是人給的,臉是自己掙的,咱們中國人都給自己爭口氣!”


    “對,爭氣!”眾人一片聲吼道,全部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鄭大爺,我敬您一杯,不光是為剛才那句話,”丁為又給自己滿上一杯,“這些年在您店裏打工,工錢是最高的,蹭吃蹭喝就不用說了,多的話我也不會講,我丁為不是忘恩負義的小人,誰都我的好我都記在心裏,這杯我幹了。”


    “給你的是不少,但你幹的也最多,感情歸感情,生意歸生意,”老鄭仍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關鍵還是我中意你的人品,剛才你們諸位都說攀交情,誰能比過我?大球星給我當過跑堂!”


    “老鄭這是相女婿呢!”有人起哄道。


    “不過說起來,”舅舅神秘兮兮地一笑,接過話茬,“狗剩啊,你知道今天這個局是誰張羅起來的嗎?這人你這得敬上一杯!”


    “對對對,敬夢夢一杯!要不是夢夢,我們都還不知道你進了nba呢!”


    丁為將目光投向沙發的一角,正遇上鄭夢夢的目光,這妮子自從進了賓大商學院,真的是越長越出挑了,最開始和她在店裏一道幫忙的時候還是個小黃毛丫頭,好像還特地梳洗打扮了一番,修長的墨綠色風衣配上一頭黑長直的秀發,帥氣中不失少女的嫵媚,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潮範兒的黑框眼鏡,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顯得異常靈動,真的是女大十八變啊。


    丁為小小地心跳了一下,臉上卻仍然帶著笑意:“好久不見,越來越漂亮了。”


    “你也是,越來越帥了。”聲音也很好聽,幹練中帶著些俏皮,到底是常春藤的精英啊,氣質完全和以前不一樣了。


    “丁為,還不快敬敬你的未來媳婦兒,讓未來老丈人陪一杯。”


    “瞎說什麽呢!我跟丁為一直都是鐵哥們兒!”麵對著眾人的起哄,鄭夢夢卻一點都不怯場,“來,哥們兒,按照你們那嘎達的規矩,走一個。”


    “走一個!”眾人拍手。


    丁為一飲而盡,望著少女微微泛紅的雙頰,此時的他似乎有些醉了。


    接下來便是一連串的推杯換盞,鄭夢夢借口丁為身為職業球員不能酗酒,幫丁為擋了不少的酒,又被眾人取笑了一番,她也不以為意,隻是偷偷向丁為眨了眨眼睛。


    “喝得high了,來,大家夥唱一個!”


    “誰聽你那破鑼嗓子,要我說今天應該小丁唱一個,他屋裏還有吉他呢!肯定唱得好。”


    “其實我也唱得不算太好,不過我就是喜歡唱,大家夥不嫌棄我就來一個,”丁為從酒桌上站起身來,早有人把吉他遞到他的手裏,“今天是外國人的節日,但我就唱一首咱們自己的歌吧,遙遠的東方有一條江,它的名字叫長江,遙遠的東方有一條河,它的名字就叫黃河……”


    “古老的東方有一條龍,它的名字叫中國,古老的東方有一群人,他們全都是龍的傳人……”眾人紛紛隨著丁為的歌聲扯開了嗓子,歌聲在平安祥和的夜色裏,飄到很遠,很遠……


    ===========我是蓄力的分割線===========


    過渡章,畢竟不可能每章都在比賽,我也想借此機會來寫一些我自己的感受,同時也是豐富一下劇情。


    跟大家匯報兩個事,書名和編輯溝通已經改為《籃壇狙擊手》,比原來直白了一些,對於故事的主線不會有很大影響,另外簽約以後會有一些試水性質的推薦,屆時肯定對更新有要求,因此近期暫時改為每天一更,等推薦到位了再恢複兩更,狀態好的話甚至可能小小爆發一下,希望大家能夠理解兼職寫書的不易,今天晚上這一更還是準時送上,從明天開始每天一更。


    既然說了這麽多,還是順便求一下收藏和推薦票吧,小墨再次拜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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