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話說的,那可是差距太大了。二夫人和三夫人能一樣嗎?二夫人隨時有機會頂替大夫人當家的啊。而且差了一位,我家金鳳見了吳襄的女兒都得叫姐姐。”毛文龍不滿道。


    韋寶笑了笑,“毛帥,我當時沒有想這麽多。但我可以保證,金鳳在我身邊一定是最最得寵的,有什麽好事,我都一定緊著金鳳來。畢竟我的確對金鳳有所虧欠。”


    毛文龍聽韋寶這麽說,氣稍微順了一點。


    “小寶啊,爹也不是斤斤計較,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爹就金鳳這麽一個親骨肉了,你能體會爹疼愛女兒的心思嗎?”毛文龍動情的說道。


    韋寶微微一笑,點頭道:“能體會。就衝拿出十萬兩黃金,三百萬兩上等白銀,整個大明除了毛帥,沒人能做到!”


    毛文龍聽韋寶這麽一說,樂嗬起來了,點頭道:“到了我這個年紀,快五十的人了,已經知天命,大明朝廷和皇帝是沒法再給我升官了,已經到頭了。至於銀子和地盤,我要那麽多也沒什麽用,我的以後還不就是你的啊。所以爹都想好了,隻要金鳳和你肯認我,我什麽都給你!”


    韋寶聽毛文龍這麽一說,有點激動了,心裏非常感動。


    韋寶暗忖老子這個見不得光的老丈人夠仗義啊,這是打算把東江軍勢力集團都交給我了?他自己隻掛個名?


    這如果成真的話,對於韋寶來說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韋寶知道,建奴起來的那麽快,尤其是在皇太極時期。


    這和毛文龍被袁崇煥殺了,東江軍成建製投靠了建奴有很大關係。


    東江的叛徒近水樓台,叛變得早。


    後世很多人把關寧、東江弄得好像涇渭分明一樣,其實明朝人根本沒分得那麽清楚。


    吳三桂、祖大壽,三順王也好,包括黃得功等,都是遼人,他們互相之間也談不上什麽敵對或者認同。


    東江的四大叛將,他們四個人裏有六對仇人。


    尚可喜曾經截擊孔有德、耿仲明。


    孔有德、耿仲明又給清軍帶路攻下旅順殺了尚可喜全家。


    沈誌祥的叔叔沈世魁坑了尚可喜。


    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又給清軍帶路攻上皮島殺了沈世魁,耿仲明還侵奪過孔有德的人口。


    而同為東江出身的張鵬翼,加入吳三桂麾下,直到吳三桂叛變之前,也都和關寧軍合作得很好。


    遼人這個概念都是不明確的,比如說黃得功,雖然是遼東人,但是大部分時間都在關內作戰,就很少有人拿他當遼人。


    劉良臣雖然並非是遼東人,是山西人,但是由於從軍之後一直在遼東任職,反而被認為是遼人。


    張鵬翼是浙江人,但是又自幼生活在遼東,同為東江出身的李明忠是山東人。


    遼人中的叛徒多,可遼人殉國的也多,趙率教、劉肇基、喻成名、李克泰、何可綱、吳貢卿、劉渠、祁秉忠、羅一貫、黑雲鶴這些人,同樣也是英雄。


    叛變在明軍中是普遍現象,沒必要去比較哪個地域或者哪支軍隊叛變多少的問題。


    雖然毛文龍是總兵東江鎮,但軍隊下麵有眾多參將,副將,遊擊,都司等將領。


    這種級別的人,在曆史書上可能隻是一個名字,但現實中,誰敢說他們是打醬油的。


    就算是打醬油的,加起來還是打醬油的?


    如果他們普遍覺得投降滿清沒前途,毛文龍想投降滿清,肯定分分鍾鍾都會被這些人殺了。


    韋寶不喜歡用英雄史觀分析曆史,因為那樣難免會有意無意的認為除了一把手,其它的人都是打醬油的。


    所以認為東江軍聽毛文龍的,毛文龍死後聽陳繼盛的,陳繼盛死後聽劉興治的,劉興治被殺後,聽黃龍的,黃龍死後聽沈世奎的。


    這些都屬於異想天開。


    現實中,官大一級壓死人,但如果官員上司的決策明顯侵犯了底下人的利益,沒有幾個人真會無條件的服從他。


    如果他的決策僅僅是侵犯一個人得利益,估計那個人再大的怒氣也忍了。


    但如果他不識相,侵犯不是一個人,而是很多人的利益,這個老大肯定就當到頭了。


    權力想得到維持貫徹,需要群體中成員普遍的支持他。


    職務,地位,隻是表象化。


    毛文龍可以強有力的控製東江軍隊,是因為他的每一個決策,都是代表當地軍民普遍利益的,更能獲得東江軍民的普遍支持的。


    事實上,毛文龍自己就非常清醒,不清醒的分分鍾鍾被人砍了鼻子斷了腿。


    崇禎初年,曾經擔任登萊巡撫的武之望就攻擊毛文龍貪財好色。


    而毛文龍在給崇禎的奏疏裏是這麽迴答的:“臣細閱其疏,汙臣通奴貪財好色數款,試問武撫從何處得來?嗟,嗟!臣居刀槍劍戟中,八載於茲矣!果貪,果淫,果通奴,此輩短發遼人,孰是善類?臣早為朝露,不待武撫今日下毒手也。汙臣侵帑金欽賞入己,臣已有清算錢糧疏聞,可以無辯。”


    僅僅一句“果貪,果淫,果通奴,此輩短發遼人,孰是善類?臣早為朝露,不待武撫今日下毒手也”,就表明一個問題,毛文龍心裏太明白了:內閣文臣不可畏,小民從來不可輕!


    皮島東江鎮幾十萬人是什麽。


    朝鮮稱為假韃,都是闖過鬼門關從後金逃出來的人,朝鮮人在一開始說假韃是反複無常的,你毛文龍收留他們不是等於自己找死嗎?


    毛文龍是怎麽迴答的,他迴答說,如果我毛文龍為自己身家性命考慮的話,我就根本不可能到這個地方來,若成功了,是天下人的幸運,如果不幸失敗,就是天下的不幸,至於自己,不考慮。


    缺糧缺餉,管理好幾十萬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毛文龍這是把自己放在刀山火海上烤,放在絕境絕地。


    所以韋寶從來不認為毛文龍在東江是享福。


    事實上,毛文龍在後金的後方已經活動近八年,且不說投降後金了,就是貪汙點軍餉都不容易。


    這八年裏,如果他貪汙,把本來應該發給遼人的軍餉私吞,任由東江的士兵和難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在饑寒線、生死線上苦苦掙紮。


    讓底下人又是強迫挖參,又是不令渡海,餓死島上,而他自己用貪汙來的軍餉肆意揮霍,奢侈享受,美女圍繞。


    那毛文龍不被兵變殺死還真是一個奇跡了!


    這些從後金魔爪下拚死反抗逃亡出來到東江皮島的剃頭遼人,有哪一個是容易欺負的善茬,是任人愚弄的軟柿子。


    人家投奔過來,肯定不想再去建奴那頭當奴隸了。


    一個群體,麵對重大危機,甚至生死存亡的時候。


    本身就意味著,所有的個體都有義務為群體做出一定的犧牲。


    而群體也有權利,通過一些方式,迫使個體為群體做出一定的犧牲。


    這種背景下,群體強迫個體做出犧牲,肯定是符合抽象道德的。


    至少,在這種背景下,有人再說什麽,憑什麽為了群體可以避免重大危機、損失,就得犧牲一部分人的利益時,就顯得有點蒼白了。


    事實上,明末完蛋就因為沒人願意犧牲。


    當整個國家麵對巨重大危機、甚至生死存亡,皇帝要大家出錢,有人敢高唿絕不能讓皇帝逼迫大家捐款,還弄死五皇子,把崇禎嚇得不敢繼續。


    國家有難有錢出錢有命出命,既然高層不願出錢,憑啥基層要出命。


    明朝不玩完才怪。


    臣實為受國厚恩,不忍卸擔,自矢戮力,以完遼事。觀今三月將盡,糧未來一粒,餉未到一分,啼號疾病,白骨滿溝,而猶嘵嘵誣臣者不止,臣亦何苦戀此絕島,而招人汙蔑之毀也。


    這是袁崇煥要殺毛文龍之前,毛文龍帶血哭泣的上疏,令天地變色,讀者動容。


    而字裏行間透露出的那份憤懣絕望,傷心無奈無不躍然紙上。


    似乎讓人看到了一個在生死線上苦苦掙紮,卻又看不到一絲希望的東江軍。


    如何拯救數萬東江將士的生命,已成了毛文龍的當務之急。


    當時毛文龍非常清楚,這一切都是衝著他來的!


    諸臣獨計除臣,不計除奴,將江山快私憤,操戈予於同室!


    袁崇煥斷絕東江糧餉八個月之久,十萬百姓餓死。


    奏設東江餉司於寧遠,禁登萊商船入市。島中大饑,白骨皚皚。


    毛文龍自感時日無多,寫信給妻子永訣,外有強敵而內有公卿,必死不久。


    毛這時候已經心萌死意,不想眼看數十萬難民再因他而死。


    “心如死灰,非戀位也,因聖恩未報。”


    他屢次上奏折譴責權臣,知道得罪他們會很危險,但為了邊疆戰事,不得不說。


    “職屢疏直戇,非不知得罪朝臣,以速職命,但職心隻以封疆為重。豈舍十餘萬生靈,因職一人而並斃之?”


    毛文龍甚至知道隻有自己死了才會解除禁運,也就是說毛知道袁有可能假傳聖旨,可還是甘願受死。


    事實上確實如此,毛文龍死後,袁崇煥奏章裏說“文龍既誅,島中需米甚急,速運接濟。”


    在這種麵臨島中大饑,野菜為食的特定的環境下。


    毛文龍如果選擇犧牲自己的利益,一聽到袁崇煥聲稱奉詔殺人,於是主動領罪請死,就可以洗清東江軍的割據嫌疑,消除君臣隔閡,東江軍就有機會繼續申請糧餉,群體的利益就可以得到保證。


    如同他在塘報中寫的那樣:臣思絕糧兵變亦死,死而不得其法,人猶笑臣無用。臣敢題明:海上必不可禁,然後就死於一軍之前,庶可代十餘萬生靈也。


    毛文龍如果選擇保全自己的利益,上前一刀把袁崇煥宰殺了,毛文龍自然活了。


    隻是東江軍徹底戴著叛軍的帽子,以後這個群體永遠別再領取糧餉,無論對國家還是當地軍民,都會受到重大損失、甚至是滅頂之災。


    在這種背景下,相信沒有人會直理氣壯的說,憑什麽為了東江軍民的口糧,就得讓英明偉大的總兵大人毛文龍犧牲自己的生命。


    也沒有會理直氣壯的說,大家沒有權利,強迫毛將軍犧牲自己。


    既然如此,如果毛文龍在這個時候選擇了保全自己的利益,他會麵對什麽樣的結果。


    事實上毛文龍自己就很清楚,他知道自己大限到了,人快死的時候往往陷入迴憶:今事實難做矣,臣之熱腸冷矣,性命危於朝夕矣。每自譬於林畔,一日七戰時,今又多活數年,即死亦瞑目矣。隻不願如撫臣故事,又有非議於其後耳。


    毛文龍麵對袁崇煥聲稱的皇帝賜死時,可以做最後的掙紮。但是掙紮的結果是什麽。


    雙島宰了袁崇煥,再血洗登萊,這樣做有可能當時就能把大明帝國折騰的翻船了。


    這樣一來,有可能逃離死亡了;就算不能逃離死亡,臨死前也可以把一大批仇人和戰友拉下水。


    現在,交出自己的腦袋就可以了。


    如果對賭下去,連累部下。


    到時肯定滿地滾的都是人頭。


    看看袁崇煥的下場就知道,決定死亡,選擇赴死,並不容易。


    袁崇煥剛到京師,兵部尚書特地招募名叫沈文學的人進入袁營探聽虛實,沈對袁說:天子新踐祚,即不次擢公,可謂公知己,同知公必不忍負朝廷。但公列營城外而不入朝,天下何從識公忠誠哉。且公枉殺毛文龍,人已疑公,方冀公立功自贖,稍不盡節,天下爭臠公,可不畏歟。


    按照當時文武官員看來,袁崇煥聲稱五年平遼。


    卻在袁崇煥一番操作下,讓敵人打到京師。


    已經闖下大禍的袁崇煥,當時的選擇,基本上就是一條路:主動戰死,保全名節。


    對於當事人袁崇煥而言,死,真的是一件容易的抉擇。


    千古艱難唯一死,做出死的選擇並不容易。


    畢竟人願意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情。


    對袁崇煥而言,死了啥都沒有了,我袁崇煥花那麽多錢當上督師就是為了今天的死亡?


    袁崇煥死了,豈不是讓很多官員把責任推我這死人身上?


    活著,或許有官場上運作一番,不是沒有機會的。所以他最終沒有戰死。


    皇帝召見袁崇煥,用的說辭是議論軍餉,袁崇煥當然知道皇帝有計劃抓住自己的可能。


    袁崇煥去議論軍餉,有可能被抓,如果袁崇煥不去,皇帝斷了關寧軍軍餉就有借口了,很多人利益受損。


    在這種背景下,一個人處於袁崇煥的背景下。他會怎麽選擇呢?


    正常人處於袁崇煥的背景下,隻會說一句話,那就是,不去。


    當時的袁崇煥有兩種選擇。


    一種選擇,就是像毛文龍那樣,主動攬下所有責任,不牽連他人,不牽連家人,隻是必死無疑。


    另外一種選擇是布置好兵變這步棋。


    當時的選擇,萬一被抓,那關寧軍就鬧大,逼迫皇帝把自己放出來。


    總而言之,為了活命,哪裏管他洪水滔天。


    單從利益上考慮,以當時的判斷看,自然是鬧兵變好了,因為這樣有活下來的可能性。


    袁崇煥當時也是這樣想的。


    但是,袁崇煥的結局是割三千四百五十七刀,不得好死。


    所以,越是在曆史中待的時間久了,韋寶越發的覺得曆史很難逆轉。


    這不光是糧食的問題。


    就算現在把雜交水稻弄出來了也沒用,沒有龐大的工業基礎的話,上哪兒弄出大量的化肥呢。


    而且韋寶想挽救更多的人,想挽救的是整個華夏的命運。


    想不讓更多的漢人遭受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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