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馮銓,包括魏忠賢和客巴巴,王體乾,李元忠等太監,大家都覺得奇怪。


    天啟皇帝朱由校搞不清楚今天是怎麽迴事,為什麽這兩幫人能達成一致,這讓皇帝絕對有點不對勁。


    而魏忠賢更加警惕,如果這些人都與韋寶站在一起,這就是一派新勢力了!


    “魏公公,你怎麽看?”朱由校終於問到了魏忠賢頭上。


    魏忠賢沉吟道:“陛下,這是軍國大計,老奴隻是一個內臣,不方便說話吧?”


    “無妨,這裏沒有外人。”朱由校道。


    “那老奴就說兩句吧。”魏忠賢說之前,目光從顧秉謙,到幾個閣臣,再到韋寶臉上,依次掃了一圈。


    魏忠賢沒有看楊嗣昌,在這個場合,楊嗣昌是可有可無的人物,連皇帝也不會問楊嗣昌的意見。


    “老奴覺得不可,雖然開辟通商港口,能增加國庫收入,統一大明水師,能縮減國庫開支,但如果隻是為了弄銀子,這頭弄來銀子,滅了幾處的火,會不會引來更大的火?到時候,是不是又需要弄更多的銀子?老奴預估,如果這兩項提出來,一定會引起朝野反對,這是其一,最怕是天下士紳一起反對。到時候,朝廷要麽鎮壓舉國臣民,要麽,這兩項新政推行不下去,引得朝廷威嚴掃地,陛下威嚴掃地,這個責任,誰擔得起?變通雖然好,卻也要考慮後果。如果天下士紳都反對的事情,將來如何收其他的稅,士紳們都對抗朝廷,不再讓子弟出仕,上哪兒弄人做官?更有甚者,還有可能引來朝廷內部官員大規模辭官,或者提早告老還鄉。這些,陛下都不得不考慮。”魏忠賢道。


    本來一件沒有做的事情,就有很多不確定因素,魏忠賢這麽一著重強調不利因素,強調風險,立刻讓在場的人不寒而栗。


    誠然,得了好處,好處是朝廷的,若是有什麽不測,責任可是個人的啊。


    顧秉謙一聽魏忠賢這麽說,嚇得滿頭是汗,雖然是馬上就要過年的關口,冷的要死,但顧秉謙卻燥熱的慌。


    “微臣覺得魏公公所言極是,微臣隻是向陛下提一提,挺魏公公這麽說了,便覺得這奏本有許多不妥之處。”顧秉謙立馬站隊魏忠賢。


    魏廣微和黃立極立刻附和,都說這個奏本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很欠考慮雲雲,都站隊魏忠賢。


    天啟皇帝朱由校先是看了看魏忠賢,然後看了看韋寶,問馮銓和丁紹軾,“你們兩個怎麽看?”


    “陛下,微臣覺得魏公公所言極是,這兩項新政風險太大,隻怕是抱薪救火,會引來更多的問題。”馮銓立刻站隊魏忠賢。


    本來馮銓就看不得韋寶崛起,隻是韋寶看似與魏忠賢關係非同小可,馮銓才不敢公然與韋寶對抗,現在正好落井下石。


    丁紹軾則道:“任何新政都有風險,就要權衡利益大,還是弊端大。微臣覺得韋爵爺剛才所言有理,海貿在民間一直存在,可以說是屢禁不絕。因為有利益,所以官府之中一定有害群之馬與民間投機商人互相勾結,這不是輕易能化解的,因為確實有對外貿易的需要,洋人會送銀子來,有利益,就有人敢於冒險。所以,朝廷隻有規範管製,才能把銀子收上來。這當中,可能因為擴大貿易量,觸動很多有田產,把持了各地貨物貿易的大戶的利益,但不至於傷及根本,更何況,一旦擴大了海貿,這些各地的大戶,也一定會加入其中,所以,損害他們利益不大。如果什麽事情擔心反對就不做,那什麽都可以不用做了。所以微臣覺得,不如先開辟一兩處口岸試一試。至於水師,整個大明北方水師,其實大半已經在海防總督衙門的管製之下,南京水師一直沒有多少防務壓力,不說形同虛設,也著實拿了軍餉,不用幹多少事情。防止海上私下貿易,以及防止倭寇,曆來是浙江,福建,廣東為重。微臣覺得,可以將金鱗碼頭和金鱗水師劃撥歸海防總督衙門一並管轄。”


    雖然丁紹軾將韋寶提出的兩項新政縮減了九成以上,但丁紹軾依然明確表達了對韋寶的支持。


    這就讓顧秉謙、魏廣微和黃立極更加犯嘀咕,不知道為什麽丁紹軾這迴這麽支持韋寶。


    實際上,丁紹軾作為目前內閣當中唯一的東林黨大臣,丁紹軾支持韋寶,已經代表了,如果真的推行這兩項新政,實際上,阻力將會相當小。


    因為東林黨本來就是江南大士紳集團的代表。


    至少有丁紹軾這樣的大佬支持,很多東林黨官員不會太抵觸新政。


    說是兩項,開辟通商口岸和合並管理水師,其實就是一碼事,沒有控製當地水師,也就不可能控製當地通商口岸。


    朱由校聽丁紹軾說完,不由點了點頭。


    丁紹軾的話,很符合朱由校內心的想法,朱由校覺得試一試的確無妨!


    “楊嗣昌,你來說說看,你身為戶部官員,想不出辦法,朕不怪你,但你評判一項新政是否值得推行,應當有自己的主見吧?”朱由校居然問楊嗣昌的意見。


    楊嗣昌有點受寵若驚,這裏哪裏有他說話的份啊?


    韋寶雖然隻是十來歲的少年,但人家韋寶是爵爺,是英國公張維賢的女婿,大明一等一的高官了啊。


    其他人要麽是閣臣,要麽是魏忠賢這種權傾天下,一手遮天的人物。


    “啟稟陛下,微臣讚同丁大人的話,可以試一試,以少量口岸,以及長江以北的水師試一試,無妨。若是遇到問題,也方便應對。如果可行,再逐步加大規模,作為戶部官員,自然希望開源節流,獲得更多的收入銀兩的渠道。”楊嗣昌沒有猶豫,直接說出來了。


    楊嗣昌本來就不對魏忠賢抱持什麽幻想,他老爹就是被魏忠賢罷免迴家了的,魏忠賢沒有搞他,隻是因為他人微言輕,沒有什麽害處,另外他是靠金榜題名,正式的科考一步步上來的,如果魏忠賢針對他一個五品小官,肯定會被眾人詬病。


    楊嗣昌很清楚,以自己今天的表現,魏忠賢肯定容不下自己了,不如索性按照內心的想法,實話實說,也算是為大明朝廷盡忠了。


    所以,楊嗣昌雖然隻說了寥寥兩句話,內心卻想了一大堆。


    天啟皇帝朱由校又點了點頭,魏忠賢、顧秉謙、魏廣微、黃立極、馮銓反對,韋寶、丁紹軾、楊嗣昌讚成。


    如果沒有楊嗣昌的讚成,讚成的一方就會顯得很孤獨。


    幸虧朱由校知道韋寶絕對不是東林黨,楊嗣昌也不屬於東林黨,否則現在的局麵很像是東林黨與非東林黨的爭鬥。


    “魏公公,你怎麽說?你有聽見丁愛卿剛才如何說的嗎?”朱由校問道。


    “老奴糊塗了,老奴都聽陛下的。”魏忠賢以退為進道。


    朱由校和韋寶都搞不懂魏忠賢今天是怎麽了。


    本來依著韋寶的想法,現在大明是魏忠賢當家,最著急弄銀子的應該是魏忠賢吧?


    而且韋寶把話說的很清楚,都挑明了,這個海防總督衙門,他韋寶可以不要的,可以讓皇帝喜歡誰當就讓誰當。


    所以,韋寶至少幫著出個點子而已。


    並且,韋寶還提議讓東廠監管海防總督衙門,監管水師,等於把權力都給了司禮監了啊。


    這就等於是送給魏忠賢銀子和權力,不知道魏忠賢為什麽不支持。


    朱由校皺了皺眉頭,若不是對魏忠賢不是一般的好,換了旁人,朱由校肯定要開罵。


    朕在問你話,你說都聽朕的,那要你有什麽用?


    你一個什麽都不懂的人,朕放心讓你代批奏本嗎?


    朕放心讓你在那麽多朝廷官員的任免當中起主導作用嗎?


    “魏公公,你覺得好就說好,覺得不好就說不好!這個問題有這麽難迴答嗎?”朱由校壓著火氣問了一句。


    韋寶暗暗好笑,就衝著天啟皇帝朱由校這句話,還是看得出來,朱由校依然是孩子性格,還沒有長大的大孩子。


    韋寶估計今天的事情太大,關乎大明本身了,所以朱由校才會親自主持平台議事。


    畢竟不管一個家庭,還是一個國家,沒有了銀子,都是很可怕的。


    十幾萬等著發軍餉的兵士過年拿不到積欠的銀子,真的要出大事。


    魏忠賢呐呐的說不出話來。


    魏忠賢內心雖然反對,但是聽皇帝的意思,皇帝是讚成的,以魏忠賢的脾氣,色厲內荏,在皇帝麵前就是一條老狗,絕對不敢忤逆皇帝的意思。


    客巴巴看出了魏忠賢的窘境,打圓場道:“陛下,這事關係重大,不急著立刻定下來,今兒個天也不早了,不如先到這,大家先用午膳,明早上再議也不遲。”


    朱由校估計魏忠賢有什麽話當麵不好說,要私下對自己說,想想客巴巴的話也覺得有道理,便點頭道:“那好吧,就聽奉聖夫人的。幾位愛卿,你們留一下,午時與朕一同用膳吧。”


    韋寶知道真實的皇帝與大臣相處,一起吃飯是家常便飯,並不像是後世的影視劇,君臣吃飯是多大的事。


    不過,今天對於韋寶來說挺特別的。


    他第一次向皇帝提出重大施政舉措,這是一方麵。


    魏忠賢支持還是反對,韋寶不用太在意。


    有了英國公張維賢這個大靠山,韋寶現在就算單獨入宮也不怕魏忠賢敢謀害自己。


    敢殺了自己,自己老丈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朱由校與韋寶說些閑話,不再談開辟通航口岸,不再談關稅,也不提收編統一管理大明所有水師的事兒了。


    韋寶是聰明人,皇帝不提,他更加不會提,韋寶挑揀換地愛談的話題,說些木工活和旅遊打獵的事情,還挑一點打仗的事兒,側麵暗中誇讚自己的軍事才能。


    當然,韋寶就是隱晦的點一點,都靠旁人自己去設想。


    韋寶很清楚,在皇帝麵前高調,在這幫大明最高層麵前高調,除了遭人嫉妒,沒有任何好處。


    他會打仗,用事實證明便可。


    一個又會打仗,又會賺錢的人,即便是皇帝再怎麽喜歡,也會深深防備的。


    朱由校被韋寶的話逗的十分開心,問東問西,全然不像與大臣們說話的時候沉默是金。


    楊嗣昌沒有資格在這種場合吃飯,已經走了。


    在座的幾位都是閣臣,除了馮銓是年輕人,其他都至少五十開外了。


    在古代,超過五十的人就已經很老了。


    所以,閣臣們都不太參與皇帝與韋寶聊天,馮銓偶爾說一兩句助興。


    在皇宮裏吃飯,和韋寶的府邸一樣,二十四小時有廚子等著上菜,不用等。


    幾大桌的豐富菜肴很快上來。


    八果壘、香櫞、真柑、石榴、棖子、鵝梨、乳梨、楂、花木瓜,各式水果切盤打頭陣。


    樂仙乾果子叉袋兒一行,荔枝、圓眼、香蓮、榧子、榛子、鬆子、銀杏、犁肉、棗圈、蓮子肉、林檎旋、大蒸棗。


    縷金香藥一行,腦子花兒、甘草花兒、朱砂圓子、木香丁香、水龍腦、使君子、縮砂花兒、官桂花兒、白術人參、橄欖花兒。


    雕花蜜煎一行,雕花梅球兒、紅消花、雕花筍、蜜冬瓜魚兒、雕花紅團花、木瓜大段兒、雕花金桔、青梅荷葉兒、雕花薑、蜜筍花兒、雕花棖子、木瓜方花兒。


    砌香鹹酸一行,香藥木瓜、椒梅、香藥花、砌香櫻桃、紫蘇奈香、砌香萱花柳兒、砌香葡萄、甘草花兒、薑絲梅、梅肉餅兒、水紅薑、雜絲梅餅兒。


    脯臘一行,肉線條子、皂角鋌子、雲夢兒、是臘、肉臘、奶房、旋胙、金山鹹豉、酒醋肉、肉瓜齏。


    垂手八盤子,揀蜂兒、番葡萄、香蓮事件念珠、巴欖子、大金橘、新椰子像牙板、小橄欖、榆柑子。


    光是水果就擺了幾個大桌。


    燕天南一直以為自己吃的算是豐富了,算是奢華了,與皇宮一比,好像自己吃的也不算奢華吧?


    這特麽,你們都快趕上吃西餐了,上這麽多水果做什麽啊?


    上菜啊。


    韋寶已經養成了喝點酒的習慣,每頓飯都要喝一點點,通常都是一兩左右,一隻小巧的金玉酒盞裝酒。


    然後終於來了下酒菜。


    下酒菜式也不少,主力的就有十五盞之多,還有小盤子裝的。


    第一盞花炊鵪子,荔枝白腰子。


    第二盞奶房簽,三脆羹。


    第三盞羊舌簽,萌芽肚胘。


    第四盞肫掌簽,鵪子炙。


    第五盞肚胘膾,鴛鴦炸肚。


    第六盞沙魚膾,炒沙魚襯湯。


    第七盞鱔魚炒鱟,鵝肫掌湯齏。


    第八盞螃蟹釀橙,奶房玉蕊羹。


    第九盞鮮蝦蹄子膾,南炒鱔。


    第十盞洗手蟹,鱖魚假蛤俐。


    第十一盞玉珍膾,螃蟹清羹。


    第十二盞鵪子水晶膾,豬肚假江瑤。


    第十三盞蝦橙膾,蝦魚湯齏。


    第十四盞水母膾,二色繭兒羹。


    第十五盞蛤俐生,血粉羹插食,炒白腰子、炙肚胘、炙鵪子脯、潤雞、潤兔、炙炊餅。


    廚勸酒十味,江瑤炸肚、江瑤生、蝤蛑簽、薑醋香螺、香螺炸肚、薑醋假公權、煨牡蠣、牡蠣炸肚、蟑蚷炸肚、假公權炸肚。


    食十盞二十分,蓮花鴨簽、繭兒羹、三珍膾、南炒鱔、水母膾、鵪子羹、鱖魚膾、三脆羹、洗手蟹、炸肚胘。


    對展每分時果五盤,晚食五十分各件,二色繭兒、肚子羹、笑靨兒、小頭羹飯、脯臘、雞臘、鴨臘等。


    從明清開始宮廷禦膳逐漸接近後世的食物,即便沒有味精,但燕天南覺得絕對不輸給後世放了味精雞精的菜肴。


    雖然朱家登基後絕大多數時間待在北京,然而南京乃至整個江南對明代皇家飲食的影響是極大的。


    明代宦官劉若愚所記《酌中誌》中的描述初九日重陽節駕幸萬歲山登髙,或兔兒山旋磨台登髙,吃迎霜麻辣兔。


    菊花酒屬於節令飲食,而這個麻辣兔,韋寶倒是在很多地方都看到了。


    韋寶對吃比較感興趣,所以知道這個的做法:“切絲雞湯煨,加黃酒,醬油,蔥薑汁,花椒末,豆粉收湯”,這典型的淮揚風格,側麵描述了明代皇帝喜南方飲食。


    宋朝人還沒有吃海參、魚翅、燕窩的記載。


    吃這種滋補性的高蛋白的海味,大概從明朝才開始。


    明朝開始,人們大規模食用魚翅了,烹飪的手法大類今朝,在後世吃魚翅的話在很多人眼裏是一種殘忍的行為,卻仍有很多人趨之若鶩,其中一部分或許就是從六百年前開始就有以魚翅為奢為貴的思路,延續至今的緣故。


    相比之下海參的食用曆史就提前了很多。


    《酌中誌》記載,凡遇雪,則暖室賞梅,吃炙羊肉、羊肉包、渾酒、牛乳、乳皮、乳窩卷蒸用之。


    天啟皇帝朱由校最愛炙蛤蜊、炒鮮蝦、田雞腿及筍雞脯,又海參、鰒魚、鯊魚筋、肥雞、豬蹄筋共燴一處,恆喜用焉。


    在遷都北京很多年之後的明朝皇室仍然對沿海一帶飲食有偏愛,但羊肉與乳製品這些北方特色的食物也在宮中頗為流行。


    果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土。


    炙子烤肉是老北京傳統的一種吃食,但明代的宮廷裏麵當時是沒有這種鐵盤的。


    韋寶對各種菜式,如數家珍,娓娓道來,更好笑的是韋寶還能說出各種做法,不停的品評論。


    朱由校大感有趣,一直問個不停,並且連連點頭,對於韋寶的博學多聞,佩服的很。


    之前韋寶談軍事,皇帝都沒有這樣感興趣。


    韋寶暗暗好笑,看樣子,皇帝真的還是一個小孩子心性。


    韋寶甚至還讓禦廚拿來工具,親自示範怎麽烤肉。


    引得朱由校也拾掇起袖子,跟著一起幹。


    皇宮裏麵皇帝最大,皇帝通常是沒有老爸的,能登基的,老爸基本上都掛了。


    而朱由校立了一個先帝不得超的劉貴妃當皇太貴妃,老好人一個,更加不會幹預皇帝,所以朱由校更是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魏忠賢和客巴巴的參與感也十足,與皇帝,與韋寶一起幹。


    瞬間成了燒烤晚會了。


    “陛下,這種燒烤,再配上我讓人特別釀製的四特酒,,味道非常好,您試一下。”韋爵爺熱情的推銷道。


    朱由校嚐了一口,覺得不怎麽樣,朱由校本來就不好飲酒,卻很捧場,點頭笑道:“好酒,這酒有什麽來曆嗎?”


    “沒有什麽來曆,微臣在家鬧著玩弄出來的,卻沒有想到在各地賣的極好,現在京城各家酒肆,九成九以上,用的都是這種四特酒。”韋寶吹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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