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次被人伏擊,都在這一帶,多派出幾撥偵騎!”皇太極對左右道:“小心行軍,不要著急。”


    左右點頭答應,一個傳一個的將命令傳達了下去。


    “兄弟,前麵就是之前運糧車被劫走過的一處山穀。”阿拜對皇太極道。


    皇太極點頭道:“不得不防,要不然,大軍先休息一下?等探明了路再前行?”


    “那要是這麽個走法,一年也走不到金州城,這一片都是這種山穀。”塔拜不以為意道,等打起來,再往後撤便是了。


    皇太極憂慮的四下看了一圈,荒僻的群山中間,透著一股死亡的氣息。


    “二位哥哥上後麵去吧?咱三人別在一處,我帶著中軍走前麵。”皇太極對阿拜和塔拜道。


    兩個人否決了皇太極的提議,雖然兩個都屬於文不成武不就的庸人,但畢竟是努爾哈赤的兒子,膽量還是有一些的。他們覺得他們拖在後麵,會給大汗丟人,也會擾亂軍心,讓兵士們以為他們當貝子的都害怕了。


    譚瘋子在山坡上的陣地中趴著,身邊擺放著一排整齊的酒瓶炸彈。


    譚瘋子正用單筒望遠鏡看著建奴大軍到來,他的中軍前麵有一支人馬,後麵有一支人馬,隻要他這裏一打起來,兩邊的攻勢便會跟進,到時候就成了關門打狗的態勢,不管建奴是往前跑,還是往後退,都得結結實實的挨上一記大悶棍。


    “大家準備,我一扔炸彈,你們便跟著扔,記住,節約炸彈,每一枚炸彈都務必做到殺死建奴,聽見了沒有?這酒瓶炸彈的成本可不低。”譚瘋子輕聲對身邊的人說完,讓兩邊的人將他的話傳達一圈。


    眾人紛紛點頭,無聲的答應。


    前麵幾次小型伏擊戰,已經讓他們將壇子裝的炸彈,陶罐裝的炸彈,和瓦罐裝的炸彈用光了,現在隻剩下酒瓶炸彈。


    雖然酒瓶是韋家莊本地生產的,但是所有人,包括韋家莊裏麵的人,看見酒瓶子亮閃閃的,晶瑩剔透,都會不由自主的覺得酒瓶子很貴重,自然更加愛惜。


    其實酒瓶炸彈中,成本最高的是裏麵的無煙火葯加上幾十種毒葯和固態汽油!藥劑的價值是外麵包裝酒瓶的百倍不止。


    另外,酒瓶炸彈的碰撞擊發引信的技術含量,不亞於無煙火葯。


    簡簡單單的酒瓶炸彈融合了好些這個時代無法破解,無法模仿的工藝,製作過程並不如看上去的那麽簡單。


    譚瘋子見一隊騎著高頭大馬,身邊簇擁著好些旗幟的馬隊過來,知道是建奴的大官,輕輕地在兩隻拳頭上吐了一些塗抹,將酒瓶炸彈的安全鎖拉掉了,再次對身邊的人道:“都準備!”


    眾人聞言,一個傳一個,紛紛拉掉安全鎖,一個個將酒瓶炸彈緊緊握在手中,隨時準備開始。


    “打!”譚瘋子眼見急忙衣著華貴的建奴將軍就在自己的山坡之下,大喊了一聲之後,奮力將手中酒瓶炸彈擲出!


    那酒瓶炸彈呈現一個完美的拋物線,正落在建奴大隊中間,頓時有一匹馬受驚側翻,旁邊的幾匹馬因為被酒瓶炸彈的碎片擊中,又承受不住立時竄出的毒煙和噴發而出的燃燒固體汽油,紛紛跪倒,或者亂竄。


    建奴大軍亂成一團的同時,300枚酒瓶炸彈飛舞著漫天落下。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狹長的峽穀立時成為一片火海。


    皇太極拚命兜轉馬頭,無奈他的良駒受驚過度,已經不聽使喚,沒命的左撞右撞,和皇太極身邊的一幫將領的馬匹裝在一起。


    皇太極大驚失色之下要下令,讓大軍後撤,但被毒煙嗆的一個字都發不出來,驚駭之下,立刻棄了坐騎,捂著口鼻,徒步,貓著腰往後狂奔。


    其餘能跑動的建奴將領也和皇太極一樣,紛紛騎馬徒步奔跑。


    建奴大軍瞬間變成了賽跑比賽。


    戰鬥都不能稱之為戰鬥,來的時候整齊有序的建奴正白旗精兵們,不到一分鍾便潰不成軍,比賽後退,推搡當中,踩踏死亡的人數遠遠高於被炸彈炸死,或者是被毒煙毒死,被燃燒彈燒死的人數。


    要是正常比拚,500人打一萬多人,可不是等於5人打一百多人的。人數基數增大,人多的一方的力量肯定比人數基數小的一方的實力增加更為明顯。


    一加一在軍隊中,一定大於二。


    無奈寶軍占有地理優勢和武器優勢,在突然襲擊的情況下,建奴一點辦法都沒有,鐵騎不但發揮不出優勢,反而是累贅,比步兵死亡人數多的多。


    前後合起來不到十分鍾,戰鬥便結束了。


    建奴總共死傷三千多人,兩千多是建奴騎兵,漢人奴隸兵卒死亡的反而才一千左右,因為漢人沒有馬騎,逃跑的時候更加輕快一些。


    皇太極、阿拜和塔拜三個貝子都逃出來了,而且沒有受傷,主要因為手下親兵忠勇,死死護在三人身前,防止他們被炸彈爆炸產生的碎片擊中。


    饒是如此,三人也吸入了大量毒煙,到了安全的地方,均是口吐白沫,奄奄一息,手下人用水給他們噴臉,痛苦才稍微減輕了一點點。


    但也都已經神誌不清了。


    隨行郎中用各種土法解毒,效果都不是很明顯,群龍無首,重新集結的建奴們,隻能在幾名將領的帶領下,暫時先退到一片開闊地帶安營紮寨,等待皇太極神誌稍微清醒一點。


    譚瘋子也不敢讓人追擊,離開了山林保護,他們就是建奴的魚肉。


    “布置一些陷阱,他們敢攻過來,咱們就打,然後再撤。”譚瘋子笑眯眯的對手下幾名軍官下指示。


    幾個人哈哈大笑,都說痛快,說建奴再敢攻過來,即便是不用陷阱,照著下麵扔酒瓶炸彈,建奴也受不了。


    “不能大意,建奴的射術不差,他們有防備的情況下,弓箭射程又比咱們稍遠,還帶了弩車,咱們討不了好。”譚瘋子道:“總裁給我們的任務不是拚命,而是殺建奴,殺的他們放棄攻打金州城,最好是將現在攻打金州城的建奴也一起撤迴去!這樣,咱們就個金州城解圍了,咱們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


    眾軍官紛紛點頭稱是,按照譚瘋子的指示,去指揮人手布防,大家打算就在這一片跟建奴慢慢耗下去。


    剛才那十分鍾的戰鬥,總共也就放放了兩撥酒瓶炸彈而已,他們手裏的酒瓶炸彈還有三千多枚,盡可以慢慢玩下去。


    皇太極到第二天清晨,仍然沒有醒過來,阿拜和塔拜倒是先後情形了,卻沒法恢複,覺得五髒六腑都疼痛,腦子也昏昏沉沉的,吸入大量毒霧,能保住性命,已經是萬幸。


    “老八不醒,怎麽辦?大汗交代讓他拿主意,咱們不能擅自做主啊,按照現在這種狀況,該當撤兵了,讓人去告知阿敏,他們也別打了,都撤了算了。”阿拜費力的對塔拜道。


    “再等一等,等老八醒了,讓他自己拿主意,這種事情,咱們少摻和。”塔拜道。


    阿拜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麽。其餘將領也一片悲觀,都不知道明軍什麽時候弄出來了這麽強大的火器,這還打什麽?有了那能放毒霧,能燃燒的炸彈,遼東的大片老林子和一座座山包,都將成為他們的噩夢,成為他們的墳場。


    皇太極再過一日,到了第三天的中午,終於醒過來了,很奇跡,一般體質的人,若是這樣不吃不喝昏迷三天,是頂不住的,幸好皇太極此時才二十郎當歲,正是健壯的時候,本身身體素質好,意誌力也強悍。


    見皇太極醒了,眾將雲集大帳之內,等待皇太極拿主意。


    皇太極昏昏沉沉的吃了一些湯水,勉強打起精神道:“不能被漢人嚇倒!他們不敢來追,說明人少,知道不是我們的對手!咱們要發揮人多,弩箭射的遠,弓箭手們射術精湛,我大金國武士勇武過人,一個人能打幾十個明軍的特長跟他們周旋!命令分出8個千人隊,從八麵圍上去,不要靠近,盾牌在前,配合弓箭手搜山!一定要將這夥明軍圍殲!”


    眾將沒有料到皇太極居然還要打?


    其實這趟努爾哈赤大汗派皇太極去,並且是帶了上萬正白旗大軍去與阿敏會合,大軍都清楚是什麽意思,就是讓皇太極再會合人手打一打,試一試,看看能否一舉攻破金州城!


    可是現在在金州半島外圍出現了這麽一幫神秘的軍隊,專門沿路偷襲,手裏還有這麽厲害的火器,即便是拿下了金州城又能怎麽樣?總不能沿路像是明軍一樣,都構築起堡壘吧?那樣的話,從金州城連到盛京,得建造多長的堡壘線?


    所以,大家都覺得不想出解決明軍這種爆炸火器的辦法,打金州城已經失去了意義,卻沒有想到皇太極居然還要打。


    皇太極看出了大家的疑惑,費力道:“我們現在正是在找對付漢人這種新式火器的辦法!圍山,搜山的時候,多用火箭,不要怕消耗箭枝!我要證明,漢人即便有了這種新型火器,咱們對付他們也綽綽有餘。”


    一幫人為皇太極的話心悅誠服,在士氣這麽低落的時候,見主帥的意誌力並沒有受多少幹擾,大家也定心了不少,遂散去準備。


    下午建奴大軍便按照皇太極的指示,分成八個列隊,大範圍的開始包圍這一片山林。


    譚瘋子從望遠鏡中看見建奴兵士們沒有騎馬,一個個舉著盾牌小心翼翼的前進,並且隻用盾牌和弓箭為武器,知道對方要開始圍困山林了,一旦形成合圍之勢,很有可能被建奴圍死在這裏。


    “咱們撤走!”譚瘋子果斷下令。


    “這就撤離了嗎?打一場吧?造了好些個陷阱呢!”軍官們紛紛道。


    譚瘋子果斷道:“他們搜山不會馬上結束,放心,你們那些陷阱都能派上用場,咱們分成兩隊,一隊往前,一隊往後,分頭去埋伏,不管建奴是繼續往前走,還是往後退,咱們都接著跟他們玩,建奴來了,咱們就走,建奴停下,咱們就打,總之記住,總裁指示就是這麽打,而且,隻能殺建奴,咱們的人,一個不許死。”


    眾軍官齊聲答應,不再有異議。


    寶軍很快分成兩隊,前後分散撤離。


    撤離的過程中,聽見到處零星響起爆炸聲,知道是他們設置的一個個隱藏‘酒瓶炸彈地雷’將建奴給炸死了,大家都很高興。


    這些爆炸聲,就像是給行軍當中的寶軍奏禮樂一般,顯得有點喜慶。


    建奴大軍忙碌了一天,一個漢人沒有抓到,反而又送了幾十條人命。


    而且被炸死的兵卒都死的很慘,很是影響士氣。


    雖然搜索的時候,走在前麵的大多為漢人,死的卻也不全是漢人,還是有蒙古人和滿人的,這樣搜山,別說行軍速度完全沒有了,還不斷影響士氣。


    皇太極咬了咬牙,對眾將做了一陣思想工作,說服大家繼續前進,沒走兩日,又碰到了一次漢人扔炸彈的阻擊方式,再次被打伏擊。


    雖然這次伏擊死傷人數遠遠少於上一次,但到底是連漢人的影子都沒有見到一個,光死自己人,對方完全找不到人,更加影響士氣。


    皇太極再讓大家圍困一大片山林,然後又沒有找到一個漢人,倒再送上幾十條人命。


    皇太極終於憋不住,決定不去金州城了:“速速派出輕騎,分頭通知大汗和金州城外圍的阿敏,說我決定不打了,讓阿敏速迴!咱們先返迴!”


    眾將見皇太極終於下了決心,都鬆了口氣,卻也覺得很憤懣,心說你早走,還能少死二三百人!


    就這樣,皇太極來的時候帶了一萬三千多大軍來,迴去的時候,雖然還是這麽多人,但有三千多人,卻已經變成了死屍。


    他們連金州城都沒有見著麵,卻比連日攻城的阿敏所部死的人還要多!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皇太極本來想讓阿敏帶著人馬過來與他會合,兩邊人馬合兵一處,先將這沿途的不知名漢人武裝圍剿一遍,再一同前往金州城的。


    但是想想這麽做,不但很勞累阿敏的大軍,而且沒有多大意義,連沿途襲擾的不知名小股武裝都要動用兩路大軍合兵一處來圍剿,那這樣的話,還去打金州城做什麽?


    因為敵方隨時可以增兵,隻怕以後金州城外圍不斷有類似武裝過來襲擾,金州城打下來了,以後糧草供應也是大問題,沒有糧草,守不住的。


    所以幹脆撤軍算了。


    與此同時,金州城內的張盤、林茂春等明軍將領和一千多士氣低落的明軍士兵。還有金州城城外的阿敏一萬多人的大軍,都在焦急的等待。


    張盤林茂春在等著對方或者是強攻,或者是撤軍!


    而阿敏等建奴將領在等著努爾哈赤大汗的消息。


    上迴請示之後,很快就得到了大汗的旨意,讓他們留在原地,停止強攻,等待進一步指示。


    可是十多天過去了,不但沒有等來指示。連糧草都沒有了。


    上萬大軍缺乏糧草,這是大問題,沒有糧草,別說攻城,就是撤退的時候,隻怕也要收不住軍心,恐怕發生嘩變。


    所以,誰也沒有阿敏焦躁。


    金州城的城牆上。


    張盤、林茂春等守軍將領,幾十名親兵,還有侯三等寶軍軍官坐在地上。


    這些天,阿敏並沒有讓大軍發動幾次進攻,多為試探性的消耗戰。


    這種消耗戰,是建奴占優勢的,因為金州城是孤城,所攜帶的防守物資有限,城內的房屋都拆的差不多了,要用木頭和石塊砸敵人,以幫助守城。


    而建奴在城外,可以隨時弄到無限量的木頭和石塊,這兩種是冷兵器攻城戰中的主要消耗品。


    而且建奴還有十倍人力優勢。


    所以這種消耗戰,基本上是建奴出拳,守城一方龜縮挨打的形態。


    “將軍,這樣守衛下去,破城是早晚的事兒。”林茂春無奈道。


    明軍將領們紛紛點頭,寶軍軍官們,也同樣這麽認為。


    沒有人覺得林茂春的話不對,也沒有人輕視林茂春,因為林茂春在與建奴作戰的時候,很勇猛,人家隻是實話實說。


    “咱們不能退,望海堡已經失守,再退就是南關,南關若失守,整個金州半島,盡歸建奴所有。”張盤歎口氣道:“建奴這趟來犯,顯然是經過了長期的準備和精心謀劃的。他們要占據金州半島,切斷毛帥和大明的聯係,你們都是毛帥的人,當知道毛帥在東江一帶活動,對建奴有多大的威懾!毛帥若失守,建奴將對朝鮮長驅直入,再無後顧之憂。”


    “張將軍說的不錯,建奴之心,路人皆知,他們要是拿到了朝鮮,再統一了漠南各個蒙古部族,在大明關外便再無掣肘,可以一門心思對付關內,到時候,大明危矣!”侯三附和道。


    這段時間寶軍協同明軍守城,雙方的感情加深了不少,所以當著寶軍的麵議事,張盤等人也不再避諱什麽。


    張盤衝侯三一點頭,深深認同了這些從遼西而來的‘獵戶誌願軍’,雖然對侯三等人的身份很懷疑,不會有一百多人訓練有素,像是軍隊一樣的獵戶組織。但侯三他們是真心幫助他們打建奴,這點,張盤能確認。


    “這些,大家都知道,我不是潑冷水,大家應該也都能自己看出來,建奴現在像是在等援軍過來!人家有援軍,咱們是沒有援軍的!而且,人家就算是不來援軍,硬咬著牙,也能攻破金州城,人家是怕傷亡太大,才一直沒有拚命。我們死了近萬人,建奴頂多死了四五千,這仗啊,咱們越打越吃虧。”林茂春道。


    “那你說怎麽辦?突圍?放棄金州城?放棄了金州城,整個金州半島都拱手送給建奴?”張盤不高興道。


    林茂春沒有話說了。


    侯三卻道:“放棄金州城,也不是不可以。”


    張盤和林茂春同時詫異的看著侯三,侯三的話鋒一直是幫著張盤在說話的,怎麽忽然轉變話鋒了?


    張盤和林茂春兩個人都很奇怪。


    “而且,我們不是沒有援軍的,我相信我們韋家莊已經有一批跟我們現在在金州城一樣的獵戶兄弟們,在建奴的補給線上打擊他們了!否則建奴不會這麽多天都沒有動靜,要來援軍早就該來了!而且大家聽見沒有?城外的建奴似乎出現了很多埋怨!咱們城裏糧草沒有了,因為咱們沒有補給。城外的糧草似乎也斷了,這說明啥?說明他們的補給線也被人給切斷了!除了我們韋家莊,還有誰?”侯三平靜的道。


    張盤和林茂春瞪大了眼睛看著侯三,若有所思,有點無法相信。


    “你們韋家莊到底有多少人啊?還有一批人敢去打建奴的補給線?難怪我也覺得城外的建奴應該是斷糧了,這幾日都不曾攻城,應該就是這個緣故。吃不飽飯,再強行讓兵士攻城的話,大軍非嘩變不可。”林茂春道。


    “以前沒有聽說過韋家莊和韋公子啊,你們真要是有這麽大的實力,該當是遼西數一數二的富戶吧?既然是遼西的人,為什麽會幫助我們毛帥?我們金州半島可是歸毛帥統屬。”張盤不解的問道。


    “我們韋公子是今年才賺了一些銀子,將山海關外的幾個裏的老百姓集合起來,形成的韋家莊,並不受遼西世家大戶們待見。”侯三解釋道:“但我們韋公子是大仁大義的人,他體諒毛帥和諸位將軍,明軍兄弟們的難處。我覺得,若是建奴再拚命攻城的話,咱們是該主動撤出。咱們撤,但是不逃!就在這一片山林跟建奴兜圈子打,讓他們空有金州城,也沒用!”


    張盤沒有說話,林茂春卻點頭讚同:“侯兄弟說的不錯!死守金州城,死路一條,人死光了,被建奴破了城池,這比主動撤走的損失要大的多吧?再說,看看幾個島上的人都幹的啥事?咱們打了兩三個月,他們楞是一次都沒有來馳援過!反倒是遼西韋家莊的這些獵戶兄弟,毫無交情,人家卻能大義相助!別說遼西遼東那些世家將門!就是咱們毛帥自己的人馬,各部之間,又哪裏團結了?我看,那個毛承祿甚至巴不得咱們都早些死光!”


    毛承祿是現在的雙島守將,的確,在建奴派遣大軍來攻擊金州城之後,他一次沒有帶援兵過來馳援過。


    毛承祿最後一次與張盤聯係,正是扣押了韋家莊的糧草、船隻和人之後。


    毛承祿沒有張盤的位高,但他隻是名義上歸張盤暫管,實際上,並不甩張盤。


    曆史上的毛承祿是遼東鞍山人,是遼東本地人,跟張盤等人一樣,都是遼東本地較為傑出的。


    毛承祿比較能鑽營,後被來關外開拓地盤的皮島軍將領,皮島總兵毛文龍收為養子,曆任皮島軍右翼遊擊、內丁參將、東江副總兵。曾長期統領毛文龍由養子養孫和女真人組成的家丁親軍,位列文龍諸子之首,金人唿為“毛大”。曾下令不得阻擋後金派駐朝鮮的使者。


    毛文龍被殺害後,承祿留用,領皮島軍一協。袁崇煥死後,曾上書為毛文龍鳴冤,崇禎帝毫不理睬。後移駐廣鹿島。


    崇禎四年,毛文龍養孫孔有德、耿仲明等謀反,毛承祿以島兵七千人響應,於崇禎五年三月初七日登陸從亂,兵屯登州校場。自號總兵,位列叛軍五大渠魁。屢敗官軍,並三次致書後金請降,為明將黃龍所阻,不達。


    崇禎五年八月,崇禎帝啟用關寧軍金國奇、吳襄、祖寬等以四千八百人來攻,孔有德、毛承祿等先後野戰大敗於沙河、黃縣,退守登州,屢開城出戰皆敗。


    毛承祿等坐困城中,屠殺百姓,食人為糧。


    崇禎六年二月初六日,明將祖寬攻破登州水城,孔有德、毛承祿、耿仲明以圍城關寧軍無水師,由海路夜遁,駐兵雙島,遣使由蓋州降清,未及報,為明東江總兵黃龍、山海關副將周文鬱擊潰於雙島,毛承祿被擒。七月,獻俘闕下,崇禎帝下令將毛承祿及其黨陳光福、蘇有功一起淩遲處死。


    這個毛承祿也是一個大漢奸,隻是還沒有來得及投靠建奴便死了,所以在曆史上沒有什麽名氣。不如毛文龍的養孫一輩出的有名氣的漢奸那麽多。


    像是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人在曆史上都是赫赫有名的老漢奸,主要因為活的久,殺的漢人足夠多。


    侯三對毛文龍不了解,但是接觸了一番之後,覺得毛文龍真是不容易,接受了一堆‘烏合之眾’,撐起一座空空蕩蕩,隻虛有其表的家業,也是有忠勇敢戰的像是張盤和林茂春這等人的,但是很少,大部分都是毛承祿這一類的善於奉承,兩麵三刀之輩。


    事實上,在毛文龍死之前,厲害的忠勇敢戰戰將們也在與建奴的曆次拚殺中,死的差不多了。


    沒有死的,也在毛文龍死後被排擠光了。


    毛文龍一死,東江軍等於名存實亡,崇禎又沒有什麽政治手腕。崇禎認識到袁崇煥殺掉毛文龍是極大的錯誤,是大明的重大損失。但崇禎對毛文龍死後的東江軍安撫工作是很差勁的,甚至不聞不問,造成這些人集體造反,倒戈建奴,崇禎作為皇帝,作為大明最高統帥,賦有無可推脫的責任。


    侯三在受到韋總裁政治思想和軍事思想影響之後,已經不再是此前單純的一個老林子盜賊頭目,也具備了一定的,新式的政治軍事思想。看人不會單純將人看成好人和壞人這種簡單的區分,而是會站在利益的角度思考問題,全麵的去看一個人。


    就像張盤這種忠勇將領,有時候很固執,很死板,倒反而是找毛承祿這種人,更能辦成事。


    通過在金州城待了一段時間之後,有過深入接觸之後,侯三甚至覺得,也許救援金州城,還不如一開始就設法再次接觸毛承祿,賄賂毛承祿以求得放人,可能事情早就辦成了!


    但侯三也不覺得總裁下令支援金州城是錯誤的,是無用功,畢竟金州城在,南關在,金州半島就還在漢人的手中!能設法在金州半島立足,對韋家莊將勢力拓展到朝鮮,有至關重要的作用!


    張盤見侯三和林茂春的想法一致,都說該當主動撤出金州城,無奈道:“那就再等一陣子,看看建奴的動向再說吧?實在不行,咱們就先退守南關!再不行,咱們再到老林子裏麵去轉圈跟建奴打!”


    “大哥,這就對了!別老一棵樹上吊死。”林茂春見張盤鬆了口風,非常高興,笑著對侯三道:“還是侯兄弟的話管用,我說的話,我們張大哥是一點都聽不進去的,倒是你這個外人說的話,讓張大哥一下子就聽進去了。”


    張盤笑道:“你這叫什麽話?以前不是沒有韋家莊的幫助嗎?情況不一樣!要是沒有外來的糧食支援,咱們放棄了金州城,跑到深山老林裏麵去吃什麽?還怎麽繼續跟建奴打?”


    “現在咱們也沒有啥吃的啊?咱們又不像建奴,沒有東西吃了,還能吃人肉!”林茂春憤恨的看了眼城外的建奴軍營:“現在肯定又在煮食人肉湯了!我都能聞著味道!”


    “這幫畜生!”張盤和侯三等人也憤然瞪視了一眼城外的建奴軍營。


    其實這個時代,人本身也能算是一種軍糧!尤其是奴隸身份的人,就是奴隸主的兩腳羊,餓了的時候,被宰殺,被分吃人肉,都是很尋常的事情。


    ……


    金州城城內的人憤恨瞪著建奴軍營的時候。


    阿敏等建奴將領在大帳內圍坐吃人肉。


    他們的日子也不好過,人肉畢竟不好吃,不管什麽年代的人,基本的人性還是有一點的,不是為了生存,不是實在沒有什麽東西吃了的時候,誰也下不了這種嘴。


    “將軍,有信來了。”一名護衛大帳的將領領了皇太極的信使前來:“大汗和八貝子派人來了。”


    阿敏等人聞言,放下手中的人手,人腿,人胳膊,紛紛站起身來。


    來人呈上努爾哈赤任命皇太極的文書,任命皇太極全權指揮攻打金州城的正藍旗鑲藍旗軍隊和他自己統屬的正白旗軍隊。


    另一封信是皇太極讓阿敏火速撤退。


    阿敏氣咻咻的一把將皇太極的信箋羊皮奪來看,確認信使說的沒有錯,然後狠狠投入煮食人肉湯的湯鍋底下的火堆,將羊皮信燒毀。


    羊皮燒的焦味很刺鼻,刺的大帳中眾人皺著的眉頭,更加深鎖。


    每一個參與了進攻金州城的建奴將軍都很氣憤,損失了四五千大軍,連一個小小的金州城都沒有攻下,就這樣迴去,誰不窩火?


    阿敏詢問了信使,關於皇太極現在的情況,知道皇太極帶著正白旗精銳在半路上被不知名的漢人武裝打的半個多月都沒有辦法前進,其實早就要到金州城來與自己會合,而皇太極現在被毒煙熏的唿吸困難,是被迫撤走的,更加生氣!


    “都說皇太極厲害,我看也不過如此!連漢人的影子都沒有見著,就在路上死了幾千人馬!這還叫八旗精銳嗎?一幫廢物!”阿敏憤憤然大罵。


    吳克善提醒道:“將軍,既然大汗下了旨意,讓咱們聽從皇太極的,皇太極說的話,就是大汗說的話,咱們還是依計退兵吧?”


    其他幾個人,湯古代、莽古爾泰、孫得功、鮑承先等人也都早有退意,均勸說阿敏。


    阿敏步出大帳,用馬鞭指著金州城破敗矮小的城池,非常不甘心!“這麽一座小城,若不是咱們糧草一直不足,不用任何援軍,我們一樣能攻取!就這麽走了,我恨啊!”


    眾人跟著阿敏一起大罵了一頓,罵皇太極無能,罵漢人狡猾,罵老天爺不長眼,讓漢人有了那麽厲害的火器,最終還是勸服了阿敏。


    次日,建奴攻擊金州城的大軍開始撤退。


    金州城的張盤、林茂春、侯三等人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侯三還好一點,他早已經判斷出總裁不會不管他,這麽多天沒有見人增援金州城,猜想總裁一定是派人去打擊建奴的補給線了,現在看建奴大軍撤退,估計自己猜對了。


    張盤和林茂春,還有一眾守衛金州城的明軍,紛紛歡唿,還向侯三討來一枚酒瓶炸彈,扔下城牆慶祝。


    砰地一聲巨響,雖然沒有炸著任何人,但那響聲,誰都明白啥意思,震的建奴一方的耳朵,格外刺耳。


    “聽我的將令!迴去殺光漢人!”阿敏忍無可忍,在馬背上,用馬鞭指著金州城剛才扔酒瓶炸彈的地方。


    “將軍,莫生氣,不必跟他們見識,他們這是故意激怒將軍。”鮑承先趕緊安撫阿敏。


    其他建奴將領也急忙一起勸說,都說已經下達了撤軍的命令,這時候重新集結進攻,隻怕是會影響士氣雲雲。


    阿敏隻得氣憤的作罷。


    “現在好了,金州城守住了!”張盤欣慰的開懷大笑,雖然好多天沒有吃正經糧食了,但現在已經春到深處,天氣迴暖,隻要解圍,不愁找不到東西充饑。隻是張盤的臉色很不好,餓的又黑又黃。


    “侯兄弟,現在你們就要離開嗎?”林茂春有些不舍的問道。


    “嗯,既然金州城解圍了,我們也該迴去了,先到河道口與載我們來的漁民兄弟迴合,再等到其他攻擊建奴補給線的兄弟一起會合,然後拿張將軍給的文書,上雙島討要糧食、船隻和人。”侯三迴答道。


    張盤道:“文書就不必拿出來了,這趟侯兄弟和諸位獵戶兄弟幫了大忙,我親自陪你們去要。”


    張盤聽侯三說的,對方不但有很多人馬,而且各個部署都井然有序,紀律嚴明,說不是軍隊,鬼都不信。


    不過張盤不想管那麽多事情,隻想還對方的人情再說。


    侯三聞言大喜,有張盤親自去,肯定比拿文書去要船隻,要人,要糧食,要強的多,當即道謝。


    “都是應該做的。”張盤笑著擺了擺手。


    林茂春也笑道:“我也一道去,被關在金州城中近百日不得出去,簡直快把人都關瘋了啊。”


    眾人聞言,一起哈哈大笑。


    隻有失去過自由的人,才能感受到,世上最舒服的事情,莫過於享受自由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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