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路上說了一路,居然一個個嘴巴說不幹一樣,韋寶這一路都沒有怎麽說話,此時也有點口渴了。


    14歲少年的身子還是弱,太瘦了點,來迴這麽二三十裏地一走,便氣喘籲籲的了,得想辦法趕緊將自己養的肥肥壯壯的。


    迴到了金山裏之後,範大腦袋和範曉琳,範老疙瘩和王誌輝,立刻組成了兩對相聲組合,恨不得把剛才在山海關發生的事情,用一息功夫就讓整個金山裏的人都弄清楚。


    這讓韋寶很是無語,提溜著自己的物品就先迴家去了。


    要不然,一堆鄰舍圍著問東問西,韋寶估計到天黑都說不完。


    韋寶走到哪兒,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的鎖死在韋寶手中提溜的一堆糧食上。


    24斤麵,15斤苞米,五壺酒!一隻燒雞!兩分醬骨頭!一份花生米!一份炒蠶豆!


    韋寶費力的提著四十多斤物品迴家,把個韋母駭得差點跳起來,嗓門不受控製的尖利了不少:“小寶!這些東西是哪裏來的?”


    “賣柴得來的!”韋母的反應在韋寶預料之中,嘿嘿一笑,“爹和三愣子,劉春石他們還沒有迴來嗎?”


    “還沒有,哎,我在問你話呢,你別瞎打岔,賣柴能有幾文錢?騙鬼呢?快告訴娘,這些東西到底是哪兒來的?”韋母急道。


    韋寶拿起破茶壺喝了兩大口冷水,才將剛才在山海關發生的一切,言簡意賅的說了一遍。


    韋母聽罷,手按胸口,心髒通通狂跳,仿佛在聽一個神話故事,即便是韋寶此時在她麵前突然原地得道飛升,腳踩青雲飛天而去,她也不外乎是像現在這般驚訝,這恁多糧食所帶來的刺激,已經無以複加。


    “娘?你怎麽了?別嚇人啊。”韋寶見韋母眼睛瞪大,喘氣急促,嚇了一大跳,搖了搖韋母的胳膊。


    韋母見鬼一般盯著韋寶看,仍然不說話,嘴巴既合不攏,也不張開,虛掩著一條縫,表情確實是有點嚇人。


    韋寶腦門掠過黑線,猛然想起小時候學過的課文中,範進中舉時候,估計就是韋母現在的模樣,急忙道:“先喝口水!”


    韋寶拎過圓樁上的破茶壺,遞給韋母,見她仍然不動,把破茶壺的壺口放到了韋母嘴巴邊上,就要喂她。


    韋母迴過神來,將韋寶的手撥開,兩隻手拍了拍自己的臉,“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你才識得幾個字?能拿什麽書法比賽的頭名?頭名還獎勵四兩紋銀?然後你就買了這些東西迴來?天下有這等好事?還有,你買東西就買東西吧!你還請人都到山海樓去吃飯了?你這個敗家小寶,你娘這輩子都還沒有進過館子呢!你就敢跑酒樓去請客!”


    韋寶麵對韋母連珠炮似的諸多疑問,無語了,便到門口叫嚷了一聲,“曉琳姐!”迴頭對韋母道:“上酒樓的機會還不多嗎?小寶保證你以後吃酒樓的飯菜吃到膩味,嘿嘿。等著過好日子吧。”


    韋母白了韋寶一眼,一麵去檢查韋寶拿迴家的東西,一麵兀自叨叨個不停。


    範曉琳和範大腦袋正在不遠處繪聲繪色的說故事呢,聽見韋寶叫喚,應了一聲,過來了。


    眾人正好也想‘采訪’當事人韋寶,便都跟著過來了。


    “咋滴了?小寶?”範曉琳滿麵堆歡的問道。平時範曉琳都是叫韋寶為韋寶,現在改用‘小寶’這種略微親昵的叫法了,這是周邊大人對小時候的韋寶的叫法,現在就連韋父和韋母平時也很少叫韋寶為小寶,大多數時候都是直唿韋寶大名。


    “我娘想聽咱們在山海關發生的事兒,你反正正在說這事,索性再詳細說給我娘聽一聽。我說的她不相信呀。”韋寶和尚念經一般的道,說完之後,自己忍不住笑了笑。


    “哦哦。”這是範曉琳的強項,範曉琳叫聲韋嬸子你聽我說,就開始韋寶今天怎麽樣怎麽樣巴拉巴拉開始了。


    韋寶鬆了口氣,跟幾個鄰舍說聲肚子疼,要去解手,便乘機溜走,溜到了羅三愣子和劉春石倆人合住的臨時草棚暫避一時。


    劉春石窮的叮當爛響,但是四書五經,還有其他幾本科舉相關書籍,卻疊的整整齊齊的擺放在床頭。


    韋寶和衣而臥,將羅三愣子和劉春石倆人的破被子往身上一蓋,便拿過一本《論語》翻看起來。


    在論語裏仁篇裏,孔子曾說:吾道一以貫之,曾子說明: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論語衛靈公篇,子貢問: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孔子答複:其恕乎。


    孔子將恕字教給子貢時,惟恐子貢不知如何在這個字上用工夫,於是加以詮釋: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這兩句話是行恕道者的根本依據。


    己所不欲的欲字,在禮記中庸裏即是願字。


    中庸說:忠恕違道不遠,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


    孔穎達疏:恕,忖也,忖度其義於人。他人有一不善之事施之於己,己所不願,亦勿施於人,人亦不願故也。


    論語公冶長篇,子貢說: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


    韋寶看的連連點頭,當成故事會來看,也沒有發現這些古籍有多麽的晦澀難懂。


    原先那個韋寶識字有限,但是韋寶現在認得的字,絕不比這個時候的讀書人少,隻是有的繁體字需要‘猜測’一下而已,意思都能瞎理解出來。


    恕道這兩個字在韋寶腦中盤恆,放下了書,將被子掖了掖,抵在脖子周圍,裹了裹緊,暗忖早沒有看過這些東西,並不是完全沒有營養啊,很多道理其實很不錯!


    就拿今天的鄭忠飛的事情來說,鄭忠飛這種人討厭,卻也沒有犯下彌天大錯,正適合於聖人的忠恕之道!如果遇到一點事情就針尖對麥芒,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去應對,人活著得多累?


    越想越是對於自己今天的表現感到滿意,現在這種狀態,總好過提心吊膽的提防著鄭忠飛隨時會帶著幾個人衝到他家來打架要好一些吧?


    每個時代有每個時代的文化,韋寶認為,儒學的發展,對於封建體製,還是進步意義大於負麵影響的,至於社會不繼續改良發展,不能都歸咎於儒學,難得沒有民族自身的一點問題,沒有性格上麵的因素了?


    想著想著,韋寶便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白天比晚上暖和一點,陽光從草棚的間隙中灑下,照在韋寶的身上和臉上,倒有幾分暖意。


    天快擦黑韋寶才行,被凍醒的,有陽光的時候還好一點,太陽一走,寒風便牛逼了不少。


    等到韋寶返迴家的時候,嚇了一跳,以為躲了一下午,這風頭應該過去了吧?卻沒有想到人越聚越多,他家那小小的草屋邊上都是人!足有上百人哩,不對,韋寶目測了一下,得有兩三百人。


    這又怎麽了?


    韋寶緊張的摸了摸腰間別著的左輪手槍,走過去了。


    眾人一見到韋寶,都湧了上來,韋寶長韋寶短,小寶長小寶短,各個都說是看著小寶長大的,差點沒有給韋寶擠死。


    韋寶見都是附近的鄰舍,而且大家明顯沒有惡意,稍微放心下來,內心卻連連叫苦,不就是賺了四兩銀子嘛,請了一頓客嘛,買了點食物迴來嘛,多大點事。


    他現在算是徹底意識到,原來,四兩銀子能夠在金山裏取得這麽轟動的效應,估摸著這部分人還是平日和韋父韋母關係要好的鄰舍,如果整個金山裏的人都來了,得有上千人哩,他非崩潰不可。


    你們到底想幹啥呀?想搶富戶麽?


    “娘!”韋寶個子不高,還在長身體的階段,此時也就一米六左右的身高,目光無法越過人群,隻能扯著脖子叫喚熟悉的人,“大腦袋哥!曉琳姐!”


    韋母,範大腦袋,範曉琳,甚至包括範老疙瘩和王誌輝,都分別被人群包圍著,簡直比今天山海衛逢集的時候還熱鬧。


    “沒事沒事,娘在這裏,鄉親們都是來恭喜你的!大家讓我們家韋寶先迴屋啊,讓一讓。”


    韋寶也看不見韋母在哪兒,就聽見亂糟糟的聲音中,韋母的聲音若有若無,徹底無語了。


    倒是範大腦袋好不容易擠到了韋寶的身邊:“大家讓一讓,讓韋寶先迴屋。”


    韋寶伏在範大腦袋耳朵邊上問,“他們這麽多人都想來幹什麽啊?多大點事?”


    “大家聽說山海關的大老板相中要讓你去做女婿,都是來恭喜你的。”範大腦袋樂嗬嗬道,“還有人說山海樓的內掌櫃芳姐兒也看上你了!”


    噗!


    韋寶一口老血差點沒有噴出來,那個吳世恩有沒有女兒都不知道,怎麽讓勞資做他女婿?那個山海樓的孫月芳更隻是一麵之緣,你們太能扯淡了吧,“是你造的謠吧?他們又沒有跟著去,怎麽知道這麽多?”


    “沒有,我什麽也沒有說,誰知道怎麽滴,事情就變成這樣了。我跟他們說了不是做女婿,他們偏不相信啊。”範大腦袋一臉的無奈,倒似乎是冤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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