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騎士團不愧是冰雪之國的王牌之師,軍容齊整,紀律嚴明,數萬人的隊伍迅若遊龍,整齊地站在樹林前麵,打頭的,赫然是老相識奧德和薩烏丁。

    我仔細觀察這個一直以來都隻能觀其背影的國王,隻見他須發皆白,臉上皺紋橫生,比起他的哥哥薩維克,可是老得多了。

    愛麗絲見到父親安然無恙,大喜,連忙跑上前,撲到父親的懷裏。

    我也微笑著走到奧德身邊,點頭道:“奧德城主,雪都現在怎麽樣了?”

    奧德朗聲大笑,目光中充滿了喜色,他沙啞著嗓子迴答道:“沒想到冰宮近衛隊竟然也被薩維克收買,可惜比起寒冰騎士團,他們直如螻蟻,連抵抗都不敢,就紛紛投降。”

    “有沒有抓到尼婭?”我問起一個我一直關心非常的問題。

    “這個女人太過狡猾,她似乎早知道事情敗露,在我去接管寒冰騎士團之前就隻身逃跑。”

    聽到奧德的迴答,我神色一凝,心念電轉,尼婭是個極其難對付的角色,這次又讓她狡計脫身,以後若有機緣,一定要斬草除根。

    正在惡狠狠地盤算,身邊的奧德突然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伸手一指,得意地說:“薇兒小姐,你看看這是誰?”

    我順著他的手向寒冰騎士團隊伍中望去,一個人被捆成了粽子,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眼神中充滿了恐懼,正是色胚:馬丁!

    “幹得漂亮!”我高興地與奧德擊掌。

    “但是這個人是殺是留還得聽愛麗絲的。”我看了看正跟自己的父親緊緊擁抱的愛麗絲。

    “哼,沒想到近衛隊竟然混進了如此齷齪的卑鄙之徒,若不是陛下宅心仁厚,我早就下令將其碎屍萬段了!”奧德冷哼一聲,沉聲道。

    “謝謝你,薇兒,你化解了冰雪之國建國以來的最大危機,你有什麽願望,我願意竭力幫你完成。”薩烏丁愛撫著愛麗絲的頭發,轉頭看向我,微笑著說。

    “陛下過獎了,等處理完所有的事情,我們再商量不遲。”我微微躬身,欣然答道。

    “我們要書!”安妮忍不住搶著說。

    “最好再來點美食。”安迪不甘落後。

    “你就知道吃!”蘇菲笑著接過話茬。

    “沒問題,事情結束後,還請鳳凰傭兵團的諸位在冰宮盤桓數日,我一定盡心招待。”薩烏丁盡顯國王風度。

    一群人在隊伍最前麵寒暄著,聲音雖然不大,卻可以聽得十分清楚,原因在於寒冰騎士團的騎士們不發出任何聲響,武器低垂,麵色嚴肅。我絲毫不懷疑,一旦戰鬥打響,這群沉默的羔羊便會成為噬人的猛虎。

    正聊著,突然逆鱗豹從黑暗法師人群中跑了過來,它奔跑的時候,綠光蓬然,在光芒的縱橫交錯中,逆鱗豹變迴了裏昂真身。

    “早就聽奧德說,鳳凰傭兵團裏竟然有一名馭獸師,沒想到是真的!”薩烏丁驚訝地看著裏昂,裏昂禮貌地微笑頷首,說道:“陛下,薇兒,黑暗法師們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施放滅世烈焰。”

    薩烏丁不知道我的計劃,愕然不語。

    我微笑著說:“陛下,一會還請您慷慨陳詞,盡量減少冰原軍團的損失。”

    薩烏丁對我完全信任,點頭同意。

    我轉過身,脆聲對這些忠於國王的士兵們喊道:“寒冰騎士團的勇士們,馬上我們麵對的敵人是冰原軍團,也許他們曾經是你們的戰友,同伴,國王陛下會盡量爭取其中還保有理智的冰原軍團的士兵,但是對於怙惡不悛之輩,我希望大家能夠暫時忘卻你們的友情,為國效力!”

    話音剛落,寒冰騎士團的騎士們齊聲應諾,聲震山穀。

    我抽出幽魂杖,黑色的光芒吞吐,若隱若現,在吟唱中,一個火球遠遠地飛了出去,在我出手的同時,上百名黑暗法師組成的魔法陣也猛然出手,如此多的魔法師協同施法,聲勢驚人,隻見他們雙手高舉,紅色的光芒漸漸明亮,接著一道霸冽已極的紅芒跟著我的火球飛了出去,遠遠地落在樹林中。

    突然!紅芒落地,緊接著爆炸聲不絕於耳,悶響如雷!所有人都被這毀天滅地的力量驚得目瞪口呆,數裏之外的森林在爆炸聲中燃起長達數千米的熊熊火焰,瞬間染紅了蔚藍的天空!

    那火苗似是有生命一般,在黑暗法師的掌控中肆意地燃燒,卻絲毫沒有移動的跡象。

    我暗暗心驚,那本書中所記載的群體魔法威力實在驚人,隻是在戰場上的用處卻不是很大,因為兩軍一旦交鋒,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種不分彼此的狂大攻擊力難免會誤傷自己人,一個操控不好,很可能會引火燒身。

    真不知道那個神秘的法師為什麽會留下這些記載,但是卻真是在無意之中幫了我的大忙,封住了冰原軍團最後的退路。

    正想著,樹林中驚叫聲此起彼伏,很快,聲音的主人出現在了我們麵前,越來越多的一身白色雪地裝束的士兵從樹林中跑出,跌跌撞撞,潰不成軍。

    我拉著鳳凰的成員們退到了薩烏丁身後,作為配角,我還是不應該去搶主角的鏡頭。

    很快,沒有了退路的冰原軍團從樹林中走出,在一個威武的高大男人的唿喝下,冰原軍團的士兵很快恢複了鎮定,結成方陣,有序站立。

    “冰原軍團的士兵們聽著!”見冰原軍團基本全員到齊,奧德容色一正,朗聲道:“薩維克親王意圖謀反,現陰謀挫敗,落荒而逃,貝倫親王數年來一直欺君罔上,大逆不道,現由陛下親自率領寒冰騎士團對其進行捉拿,抵抗者一同論罪!”

    薩烏丁昂然站在寒冰騎士團的最前麵,絲絲白發隨風飄舞,愛麗絲緊緊拉著父親的手,她纖瘦的身子在寒風中微微顫抖。

    我心下黯然,這個不諳世事的公主在短短幾天內便見識到了近親亂倫,甚至至親相殘的醜劇,打擊可謂不小。

    聽到奧德的話,再看一眼麵色嚴肅的薩烏丁,冰原軍團的士兵們麵麵相覷,議論紛紛,大都在疑惑,明明自己是跟著貝倫親王來保皇的,何以國王卻帶著寒冰騎士團來圍剿自己。

    “薩烏丁,你得了失心瘋嗎!敢碰我?”貝倫不愧為頭腦簡單之輩,一句話盡道出其忤逆犯上的囂狂本質,這原本讓有所懷疑的冰原軍團的士兵們更加猶豫,議論聲不絕於耳。

    “貝倫!你手握那個秘密,要挾了我整整二十年!從前的我對你一忍再忍,今天,我卻要當著全體士兵的麵,說出這個秘密!”薩烏丁臉色蒼白,但是神色間卻堅定無比,貝倫一時間愣住,全然不明白事情的走向。

    而薩烏丁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他的聲音清晰,語速緩慢,借助身邊的那位不知名的魔法師的風係魔法,把自己的話清清楚楚地傳進每一個人的耳中。

    我好奇地看向那個魔法師,不由一愣,竟然是唐!這小子原來是國王的親信,看來薩烏丁派他保護監視官是有深意的,而奧德對薩烏丁的有關薩維克擁兵自重,意圖謀反的建議也多少起了點作用。

    士兵們安靜地聽著老國王的敘述,臉上表情凝重而透著驚訝,數裏外的大火依舊在熊熊燃燒,黑暗法師們在輪班替換,支持著這個威力強大的魔法的運作。

    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的安妮驚訝地張著小嘴,繼而怒氣衝天地看著一臉悲憤之色的貝倫,知道事情原委的蘇菲表情平靜,眼中似有淚光閃爍,安迪咬牙切齒,完全理解了我為何如此狠辣地要令同屬冰雪之國的兩支軍隊相殘,而裏昂沉穩依舊,他的目光深邃而沉重。

    這件事從薩烏丁口中再一次說出來,對這個老國王不啻是一種折磨,但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種下的因必然會出現今日的果,愛麗絲看著自己父親那因為過度的操勞和長久以來的愧疚而蒼老的麵龐,泣不成聲。

    所有人都默契地沒有發出聲音,專橫跋扈如貝倫也被自己親哥哥的勇氣所震懾,臉上悲憤,但卻無法反駁。

    當薩烏丁似是耗盡了力氣,當他講述完了這沉重的往事的時候,冰原軍團的隊伍中出現了一聲兵器落地的悶響,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第一把斬馬刀剛剛落地,緊接著棄刀聲便不絕於耳,他們紛紛放下武器,走到寒冰騎士團的隊伍中。

    僅僅過了半盞茶的時間,罪魁禍首貝倫的身邊便隻剩下了不到一百人。

    薩烏丁再也說不出話,他的手微微顫抖,接著,這個飽經風霜的老國王做出了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隻見薩烏丁在愛麗絲的攙扶下緩緩轉過身來,接著他竟然雙膝跪地,深深拜倒!

    所有人見到薩烏丁行此大禮,都大驚失色,紛紛跪倒,頓時,整個山穀的士兵都跪了下來,雖算不上聲勢驚人,卻也讓我看得熱血澎湃,身為中國人,深知男兒膝下有黃金的我也不由自主單膝跪地,深深垂首。

    一時間,整個山穀靜默一片,落針可聞。

    “薩烏丁!薩烏丁!薩烏丁!”貝倫的狂吼聲打破了這寂靜,薩烏丁站起身,士兵們也跟著國王昂然挺立,虎目炯炯,憤怒地瞪視貝倫。

    貝倫絲毫不懼,眼中盡是瘋狂的神色,他口中怒吼:“你這算什麽!你這算什麽啊!你成可憐人了!那我呢?我呢!”

    貝倫狀似癲狂,手中的斬馬刀胡亂揮舞,身旁的一名誓死不降堅決跟隨貝倫的親信試著安撫他,卻被他用力推開。

    “貝倫,你要付出代價!”奧德冷然道,話音剛落,寒冰騎士團的騎士們踏雪而行,口中唿喝,瞬間將這數十人團團圍住,鉤鐮槍寒光耀眼,殺意凜然。

    “薩烏丁!薩維克!溫蒂!你們都是可憐人!那我呢!我呢!”貝倫兀自不覺,口中狂唿,臉上卻流下兩行淚水。

    “四弟,你投降吧。”薩烏丁背對人群,聲音沙啞。

    “從小到大,父皇就喜歡大哥,喜歡你,從未正眼看過我,他嫌棄我隻有匹夫之勇!最好的給溫蒂,因為她是最小的妹妹,而差一些的就分給你們,我從來都得不到任何東西,為什麽!為什麽!”貝倫嘶聲狂吼,雙目盡赤。

    薩烏丁歎了口氣,一言不發。

    “大哥結婚,父皇送給他家傳兵書,你結婚,父皇親臨為你誦讀祝詞,可我呢?我結婚的時候父皇竟然說自己身體不適,緊緊派了個芝麻官前來道賀!在他眼裏,我算什麽!”貝倫瞪大雙眼,絲毫不理會那因為天氣寒冷而慢慢在臉上凝結的淚滴。

    “父皇那個時候確實身染重病!”薩烏丁猛地轉過頭來,大聲說道。

    “那為什麽他願意讓你們留在他身邊,卻把我安置在離蘇爾圖最近而離雪都最遠的冰融之城!打仗打贏了,他從不誇獎我一句,打輸了,卻要派城守來對我大加折辱!為什麽!為什麽?因為我的母親是他的小妾?因為老混蛋隻愛他的正妻?那為什麽他一定要娶我母親?為什麽要生下我!你說啊!”貝倫手中的斬馬刀直直指著人群之外的薩烏丁,怒吼道。

    “父皇想鍛煉你,他知道你的性格直率衝動,是可造之材,但是需要曆練。”薩烏丁歎了口氣,緩緩地說。

    “放屁!你他媽的放屁!他從沒當我是他的兒子,他貪圖母親的美貌卻又瞧不起她出身低微,別說是他,就是你們幾個人也沒人瞧得起我母親!沒人瞧得起我!溫蒂這個騷貨,我從小就對她寵愛備至,言聽計從,可是她呢!眼裏隻有大哥二哥,甚至出口不遜,稱唿我為莽夫!這是一個妹妹對哥哥的稱唿嗎??她不當我是哥哥,我又為什麽當她是妹妹!哈哈哈!”貝倫越說越激動,猛然仰天狂笑。

    “貝倫親王,現在我必須這麽稱唿你,也是我最後一次這樣稱唿你,你父皇托孤的時候我在他的身側,薩烏丁也對先皇的囑托記憶猶新,他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無論發生什麽事,你們要照顧好貝倫,他直率勇敢,但是做事有些偏激,好好鍛煉他,將來若是薩烏丁沒有子嗣,國家就交給貝倫吧。”奧德平靜地看著已然瘋狂的貝倫,語調平穩地說。

    貝倫似是被驚住了,他不敢相信地看著奧德,又看了看薩烏丁,接著他再次狂吼:“胡說!你們胡說!老混蛋從未關心過我的死活,他隻關心自己的邊界是否安然無恙!”

    “貝倫,奧德城主說的是真的,如今你大勢已去,我們沒有必要欺騙你,父皇一直都關心著你,他對你的母親也很好,你的母親去世後,父皇從未真正開心過一天,思念成疾,最終病倒。但是他從來不讓我們告訴你這些,因為他希望你能成為一名讓他驕傲的鐵血指揮官,就像這位薇兒小姐的父親理查德一樣。”薩烏丁深深地看著貝倫,沉聲說道。

    “你…你們…”聽到這些話,貝倫像是脫力一般,再也握不住手中的長刀,他跪倒在地,低低嗚咽。

    最後頑抗的近百人見到貝倫已經沒有了抵抗的心思,便也紛紛投降。

    沒想到貝倫竟然還真有願意為他拚死效力的親信,看來當年冰雪之國先皇對他的教導還是有了一些成績,隻是貝倫性格偏激,對於先皇的深意無法領會,這不能不讓人感到惋惜。

    我微微歎了口氣,愛麗絲已經拭幹了淚水,亭亭玉立,眼神複雜地看著貝倫。“薇兒小姐,我把典禮官帶來了,是不是現在舉行成年禮?”奧德走到我身邊,低聲問道。

    “不,奧德先生,事情還沒有結束,貝倫這裏成定局,但是叢林之狼還在貴國境內繞圈,我們要為公主的成年禮送上一份難得的禮物。”我微笑著迴答。

    奧德點了點頭,轉身去善後。

    “貝倫,從今天起,你不再是冰雪之國的親王,但你依舊是我的弟弟,我不會殺你,但是我會把你終身軟禁冰宮!”薩烏丁站在貝倫麵前,沉痛地說。

    “殺了我…殺了我吧…”貝倫的聲音細不可聞,口中喃喃,他眼前地麵上的雪被淚水融化,緊接著再次凝結。

    “陛下,還請您帶領寒冰騎士團和冰原軍團將叢林之狼剿滅!”我揮手示意黑暗法師停止施法,看到漫天的火焰瞬間消失後,我走到薩烏丁麵前,朗聲說道。

    “好的,我們這就出發,但是還勞煩你和奧德城主一同指揮作戰。”薩烏丁的雙眼一直看著匍匐在地的貝倫,他抹去臉頰上的淚水,平靜地說。

    我欣然領命,拉著裏昂直奔剛剛熄滅了烈焰的黑暗法師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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