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林家幼子 蘇淩然隻在身上披了件青色外衫, 因為是睡下了,所以頭發並未束起,披散在身後, 內裏穿著白色的褻衣褻褲,褻衣前襟沾染了點點血跡。 有經驗的老手都能看出來, 那並不是蘇淩然自己的血,這應該是旁人受傷濺到衣衫上的。 見到蘇淩然安然無恙,眾人紛紛定下心神, 漸漸安靜了下來, 有條不紊的開始收拾殘局。 幾個家丁侍衛進了屋子開始將那些被弄壞的東西搬出來, 手腳麻利的丫鬟立刻去收拾隔壁院子裏的主臥。 鍾叔鬆了一口氣,蘇府都很久沒有各方勢力來招惹了,轉眼他也老了,遇見這些事兒也沒有年輕時候那樣鎮靜, 他迎上前去。 “主子, 能看出什麽來頭嗎?” 蘇淩然聞言道。 “鍾叔, 我沒那麽神。” 隻不過交手一番,還看不出什麽來。 遠處有小丫鬟不知出了什麽差池,嘰嘰喳喳的嚷開了。 鍾叔的注意力立刻被引開了,向蘇淩然告退, 高聲喊著就過去了。 蘇淩然站在廊下, 眉目間還是那樣, 像一柄入了鞘的劍, 溫溫潤潤又暗藏鋒芒。 一個黑甲衛上前來, 蘇淩然遞給他一把精巧的袖劍,上麵還帶著些許血跡,道。 “去查查。” 袖劍這種東西,各家製的手藝都不一樣,剛剛那個袖劍,工藝更是精妙,花紋摸上去都不顯,握上去極趁手。 這種袖劍,更好查到出處,要是那種市麵上粗製濫造的,哪裏做的好找,用的人可就多了。 黑甲衛年輕,平素都跟著蘇淩然,忍不住問了一句。 “將軍,那刺客逃了?” 他的意思是有沒有傷到要緊處,若是傷到了,跑不出多遠的,慢慢搜查就是了。 蘇淩然頷首,也沒有藏拙,他素來都敢承認自己的不足。 “應對的有幾分吃力,看來人年歲不大,身手不錯。” 看身形,年歲應該跟林亂相當。 那時候,他本來是有機會將袖劍反刺進對方的心髒裏的,不知怎麽就想起了林亂,手下動作就遲疑了,過招的時候最忌諱這個。 和林亂差不多的年歲,應該也是吃了大苦頭才練出這麽一身好本事。 他微不可聞的歎了一聲,若不是敵對,說不定又是一員勇猛戰將。 “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 翌日清晨,林亂起床的時候沒看見碎衣。 他本來沒多想,後來一直到用早膳的時候還沒看見碎衣,林亂突然靈機一動,碎衣他不會又走了吧? 林亂一這麽想,就越覺得對,連早膳都覺得不好了,他坐不住,又覺得這麽巴巴的問周煙丟了麵子,最後把勺子放粥碗裏,發出一聲叮當的清脆響聲。 周煙在旁邊想事情,冷不丁被嚇了一跳,拿筷子頭敲了下他的手背。 “好好吃飯,別動不動給我耍脾氣。” 林亂憋紅了臉,憋出來皺巴巴的幾個字。 “碎衣呢?我還要用他的藥膏。” 其實他肩上本就沒什麽事兒,頂多多了兩個牙印子。 周煙趁他不注意給他添了一勺粥。 “昨晚去處理了下外邊宅子的事兒,現在在屋裏睡著呢,你要是想”要藥膏,我就讓人給你拿些旁的。 周煙話還未完,林亂就歡天喜地打斷了她,捧起了那碗粥,還不忘嫌棄一下碎衣。 “不用不用,讓他睡吧,我才不稀罕他的藥。” 因為林亂起的遲,周煙也懶得為他開第二次火,旁人也都是有事情要做的,那能處處遷就林亂,索性就推遲了早膳。 所以他們用早膳都是比旁的人家要晚一些。 周煙剛要叫人收拾了桌子,月茹從外頭進來,福了福身才說道。 “夫人,剛剛莫家大公子送來了好些東西,還說,小公子早就答應去他那裏做客,不嫌棄的話,就今天賞臉去一下。” 林亂一口氣喝完了那碗粥,覺得今日不知為何肚子有些撐,本來正伏在旁邊的實木桌子旁倒了些茶水,正慢慢吹著。 一聽月茹說的話跟他有關,也直了身子,想起了自己跟那莫凜的約定。 周煙瞪林亂,這兩天送禮的不少,請人的不少,說早就定好的還是個頭一個。 她覺得林亂沒什麽心眼,不敢叫他自己出去,迴絕了所有邀請,也幸好蘇家的人經常來,那是兩個極機靈的小夥子,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伶牙俐齒又代表著蘇家,替林亂擋了不少麻煩。 這小子倒好,自己把自己推出去。 周煙不記得莫家,問道。 “這莫家又是什麽來頭?” 月茹對這些世家都有些了解,她為人謹慎,剛到沒兩天就已經知道了個七七八八,是周煙手下極為有能力的手下。 “莫家前朝的時候是第一等的大世家,這些年敗落了,但在宮裏還有個貴妃,子弟在朝還有不少都是重臣,說句粗俗的,人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周煙又愁,死擰著眉頭,想不通。 倒是林亂一點一點抿著茶水,晃著腿給周煙說。 “那是我冬獵的時候認識的人,還給了我好多鞭子”就要我去給他畫畫就好了。 他話未完,周煙先提起了他的耳朵。 “鞭子,我可沒見什麽鞭子,還有好多。” 林亂討好的對她笑,周煙冷哼一聲,放開了,左右他藏的不止鞭子。 周煙也不擔心了,也是她魔怔了,那時候林亂被嚇成那樣,現在還耿耿於懷,林亂不說,但是周煙知道,他心裏還想著這事兒,他心裏亂著呢,哪個孩子不想要爹,林亂一時慌了罷了。 而那蘇淩然說不來,就真的一個多月沒來,若不是隔三差五送來的幾大箱東西,周煙都要忘了。 忘了林亂原是那樣一個將軍的孩子,隻要蘇淩然還在一天,就沒有人敢動林亂。第60章 林家幼子 莫家的人已經在外頭等著了, 林亂出門的時候本來不要人跟。 周煙和奶娘小時候帶他,那時候他們家小業小,林亂也用不著有個人老跟著, 林亂就向來沒有隨侍。 外人或許會覺得碎衣就是林亂的隨侍,事實上碎衣從來都不是能侍候人的, 他更像個耐著性子照顧年幼弟弟的兄長,雖然性格惡劣,但該做的一件不落。 小時候林亂離碎衣遠遠的, 就怕再被他按在地上, 碎衣不在意, 隻要林亂改了他除了周煙不和旁人接觸的壞習慣,碎衣懶得管他。 林亂小時候見著碎衣就繞著走的那段日子持續了很長時間,直到有一迴林亂摔了周煙最心愛的玉佩,他慌亂極了, 那時候也不過剛剛正常了一點兒, 還沒有慢慢記起來前世今生, 心性還是孩子心性,害怕的不得了。 偏偏照看他的老嬤嬤喜歡逗他,還嚇唬他,說你娘親迴來了要生氣了, 把你賣掉, 看你去哪。 林亂越想越害怕, 偷偷自己一個人跑走了, 他怕周煙迴來, 他抽抽搭搭的捏著玉佩穗子,提著半塊碎玉,找到了碎衣,用空著的那個手拽碎衣的袖子,一麵抽噎著一麵跟碎衣說話。 “我、我弄壞了這個。” 他把玉佩提到碎衣跟前,碎衣故意逗他。 “你太矮了,我看不見你。” 林亂就拽著碎衣的袖子使勁墊腳,睜著淚眼朦朧的眼睛看碎衣,眼淚還是不停的往外滾出來。 碎衣就心軟了,這畢竟是他撿迴來的小東西,隻好自己心疼一些,他就蹲下來。 林亂那時候走路剛剛穩當,自己走了那麽一大段路,早就累了,很自然的往碎衣懷裏窩,坐在他腿上,給他看玉佩。 使勁用袖子抹一把眼淚,抽抽搭搭道。 “這個壞、壞了,娘親要賣掉我了。” 碎衣把那玉佩拿了,溫聲細語的哄他。 “你給我,我拿著,誰也不知道是你弄壞的,別哭了。” “有、有人知道。” 那照看他的老嬤嬤知道。 林亂使勁兒攥著玉穗子不撒手,碎衣隻好抱著他去找周煙,直到周煙好笑又心疼的把他抱進懷裏細細安慰才算了結。 自那以後,林亂有什麽事兒過不去了就去找碎衣,碎衣雖說嘴上數落,但還是會好好幫他解決。 漸漸的,林亂就越來越放肆,越來越嬌慣。 芝麻穀子大點的事兒也要找碎衣,鞋穿不上了,腰帶掉了,被罵小廢物點心也不在意。 依舊沒心沒肺,就單單在碎衣壓他的時候乖一些。 是以林亂從來沒有隨侍,都是自己一人,到了上京,雖然林家給了些臉色,不論好壞,各個少爺該有的仆從還是有的。 奈何林亂不習慣,那仆從也不樂意侍候林亂,事事不盡心,索性就不要了。 現今出去的時候也沒有帶人,隻是直接走了出來,掀開簾子就要上車。 那兩個蘇府的年輕人就在門口,他們機靈,是蘇府的家生子,功夫也都是極好的,平日裏為周煙守門,院裏的人叫他們進去坐坐都笑著謝過了,隻送出來的飲食不拒絕,但是酒也是不要的。 兩人都是穿著仆從服飾,但沒有尋常仆人那種彎腰哈背的諂媚樣子,皆是腰背挺直,但又事事帶笑,說話讓人愛聽,該強硬時一點也不含糊,也就不怎麽得罪人,反而讓人覺得心裏舒服。 這時候那兩人對視一眼,上前去,一個人往前一步,先攔住了馬車。 “小主子,容我們隨您一起吧。” 林亂從車裏撩開簾子,他不熟悉這兩人,隻是在進出的時候見過,是見到不一定能認出來,但是感覺臉熟的那種程度,他從小就沒有隨侍的習慣,這時候就覺得奇怪。 “你們去做什麽?” 那兩個年輕人以為這就是拒絕,他們奉了蘇淩然的命令,是一刻也不會離林亂太遠的,更不要提讓林亂自己去赴莫家的邀請,莫家可是完完全全的太子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