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錯哪了。”  林亂立刻認真的檢討,他認錯態度一向很好,論識時務,他在行。  “我不該偷偷把腳放你身上暖和。”  他說的乖,薑子瀚心裏不知道什麽滋味,彎了彎嘴角,隻感覺從小到大沒這麽放鬆過,不用把一句話的每個字都咀嚼一遍,不必小心翼翼的守著自己的東西,也不必千方百計的謀劃來別人手裏的東西。  最大的陰謀詭計也不過是企圖偷偷將腳放到他身上暖和。  薑子瀚突然拉著林亂的腳,直接將他拉進了自己的被子裏,他被子裏睡了很長時間,暖和的很,隻是林亂身上涼,薑子瀚貼著他,感覺倒是蠻舒服。  隻是皺了皺眉,怎麽會那麽涼,他本來還感覺這帳子裏太暖了些,還打算明日就叫靈芝將炭盆撤下去一半,這下子,看來還要多加幾個。  薑子瀚抱的方式就像周煙小時候抱他一樣,把胳膊放到林亂頭底下,用腿圈住林亂,林亂倒感覺有些別扭,他人大了,就不喜歡跟別人擠在一起,扭了兩下。  他白天活動多了,晚上又老是折騰,這會暖和了,不一會就困倦了,打了幾個哈欠,就沉沉睡去了。  薑子瀚倒是沒多少睡意,反而感覺清醒的很,林亂的頭就枕在他胳膊上,安安靜靜,唿吸都打在他的下巴上,有些癢,淡淡的奶香味若有若無的飄散開來,以前倒是沒有注意到,他身上還有牛奶的香味,許是點心吃多了吧。  薑子瀚忽然低頭,輕輕的、輕輕的在林亂頭頂上吻了一下。  *****************************  林亂本來就喜歡賴床,昨晚又睡的遲,醒的時候天都已經大亮了,薑子瀚早就不見了,偌大的床上隻有他一個人,他忍不住在被子上打了幾個滾。  好好的被子都弄的皺巴巴的。  他醒是醒了,但是不想起,就窩在還帶著餘溫的被子裏。  又躺了一會,靈芝才進來,林亂聽見有人,扭頭去看。  靈芝搖了搖頭,笑道。  “我還想你要什麽時候才醒,既然醒了,就省了我喊你的功夫,快些起來穿衣,用完膳後,就要開始冬獵了,昨個兒你拔了頭名,今天也是要先下場,得個好兆頭,要是遲了,別人就要先去了。”  靈芝唬林亂,這可不是能隨便換人的。  林亂聽了就蹬了被子,難得有好玩兒的。  “快快快,我要去下場。”  急急忙忙穿好衣服,用完膳,又被靈芝按住消了消食,林亂這才得以上馬。  他背上背著箭囊,手裏拿著弓箭,靈芝還給他戴了護腕,怕他磨了手,還用上好的綢布給他纏了兩圈手心。  他在周圍跑了兩圈,活動開了。  “靈芝,怎麽還沒有開始?你還說我晚了,就知道哄我。”  “再等一會就好了,你先去和那些人一起玩玩。”  她指的是遠處原野上聚起來一起騎馬熱身的一群少年,昨天他們還在一起搶彩頭,這時候他們聚在一起,不知道在玩什麽,不時發出一聲又一聲的喝彩和叫好。  其實還遠遠不到下場的時間,繁瑣的祭天儀式還沒有結束,至少要再等一個時辰,靈芝之所以早那麽多時間,全是害怕林亂使小性子,磨磨蹭蹭,那裏知道他今天那麽主動。  林亂也聽話,當下就扭轉馬頭,朝他們走過去。  他其實也好奇,他們到底在玩什麽。第32章 林家幼子  見林亂過去,一群少年都停了下來,他們對視了一下,為首的一個少年調轉馬頭迎了上去。  林亂也不怯場,他從小到大,都活的很張揚,甚至稱得上是囂張,從來就隻有他拒絕別人的時候,他從來不擔心自己被拒絕,他好奇的往他們身後看。  “你們在玩什麽?”  那少年笑了一下,有些心照不宣,語氣倒是很和善。  “自然是好玩的。”  他揚了揚下巴,帶著點得意和若有若無的引誘,手裏的紅色馬鞭隱隱有些暗沉。  他四下看了看,壓低了聲音,獻寶一樣的問道。  “小點兒聲,想玩兒嗎?想玩就帶你一個。”  林亂鬆開抓住韁繩的手,雙手抱著馬脖子,點點頭,老老實實的說。  “想。”  其他人也沒有提出什麽異議,當一種美到了極致,你就生不出嫉妒之心了,隻想親近。  他們也笑起來,哄笑的聲音帶著少年人的無憂無慮。  這裏的人,基本代表了整個上京最有權勢的世家。  他們的父輩無一不是手握權柄,位高權重。  雖然平時他們絕不接納沒有什麽地位的新人進入他們的小團體,但林亂昨天的亮眼表現足以讓他們破例。  有人讓開了一點,林亂可以看見他們圍在間的地方,那裏是一處淺淺的水窪,昨晚下了雨,地上有些泥濘,低處還會形成這種水窪。  令林亂吃驚的是水窪裏是一個人,伏在地上,也是一身騎裝,沒有騎馬,但是腰裏別著馬鞭,背上背著弓箭,頭發淩亂,正伏在地上,看不見臉,但是身上,一道一道的血痕,正滲著血。  那顯然是用鞭子造成的傷口。  林亂直起了身子,手也不扒著馬脖子了。  地上的人似乎是感覺到了林亂看了過來,抬起頭,一雙眼睛亮的嚇人,就算是臉上被泥土弄髒了,也能看出來這個少年身材纖細,本來應該是帶著嬰兒肥的臉也消瘦了,顯出了極漂亮的美人尖。  他彎起嘴角,對著林亂笑了起來,笑容越來越大,大的有些不正常了,他無聲的咧開了嘴,眉眼彎彎,很誇張的笑著,有些詭異,除了孩子,很少有人會這樣笑著,放在一個這麽大的少年身上就更加格格不入。  林亂有些不敢看那個笑容,拉著馬的韁繩,後退了兩步,一個人上前,給了那個少年一鞭子,他身體抖了一下,笑容更燦爛了,他慢慢的低下了頭,一副順從的模樣,但是林亂看見他臉上還是笑著的。  林亂心裏有些不舒服。  “你們在打他,為什麽?”  幾個人七嘴八舌的開始解釋。  “這是個瘋子,是個野種。”  “他娘親就是苗疆的妖女,聽說還會養妖物,他自己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是不是人都另說。”  一個方臉的少年有些憤慨,又抽了一鞭子下去。  “那苗疆妖女當初害的我娘親小產,他自己又是個這麽個玩意兒,誰知道他是不是我爹的種。”  他是吏部尚書的嫡子,那苗女是他爹爹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弄來的女人,雖然隻是做了妾室,但是被放在府裏寵愛了很長一段時間。  進府七個月就早產生下了一個兒子,後來這苗女被發現用巫蠱咒術陷害主母,被打殺了,留下那孩子自己一個。  吏部尚書相貌平平,那孩子好看的不像他們家的人,又早產了三個月,還活了下來,怎麽看怎麽不像自己的種。  但是又沒有什麽證據,隻好養著,但是平日裏見了心煩,也沒有怎麽管,他就一直那麽活著,瘦瘦弱弱的,好看是好看,但是有些人了,一雙眼睛大的叫人不舒服。  他的嫡兄平日裏更是厭惡他,經常叫出來,一群人找樂子,有幾次甚至叫人扒了衣裳侮辱,幾個好男風的雖然沒有真正做過,但是故意在他身上泄過,甚至還撒過尿。  但他從來沒有喊過,也沒有叫過。  他們都叫他傻子。  一個少年上前道。  “你玩兒嗎?”  林亂勒住馬,搖了搖頭。  “這不是玩兒,你們在欺負人。”  林亂穩住見了血氣之後躁動不安的馬。  “他怎麽招惹你們了?”  一群人愣了愣,互相看了看,紛紛搖頭。  “那你們招惹他做什麽,這又沒什麽好玩兒的,我們去賽馬,那好玩兒。”  一群人都有些猶豫,怎麽招惹了他們?  這根本不需要理由,他運道不好,出生卑微就是原因,誰叫他沒有能力保護自己,又有人看他不順眼,不想叫他好過。  這是他們的樂子,找樂子還會找原因嗎?這裏的人,誰還不是看著這些長大的。  為首的那個人有些遲疑,但是他不想違逆了林亂的意思。  “是沒什麽意思了,白白費力氣,這傻子隻會笑。”  “那我們去那邊賽馬去。”  林亂指了指不遠處的平坦原野,那空曠,是跑馬的好地方。  地位最高的幾人率先調轉馬頭過去了,剩下的人自然也跟著。  林亂在最後邊,他迴頭看了一眼,看見那個人已經直起了上身,兩手支在身前,側坐著。  林亂見過那些女人這麽坐著,像隻妖嬈的美人魚,顯出好看的曲線,但是他這樣坐著也好看的緊,他頭發濕漉漉的貼到臉頰上,笑容還是咧得很大,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林亂,一動不動。  林亂也對他笑了一下,然後迴過頭,驅馬上前了。  他沒有看見,身後那個少年突然舔了舔嘴角,紅唇無聲的張合。  那個形狀是,林亂。  他從水窪裏站了起來,騎裝已經破損了很多,露出蒼白的皮膚,走過的地方留下一道水漬,在草地上也很明顯,他看起來狼狽至極,眼睛裏卻盛滿碎光。  很久很久,他跪坐了下來,雙手捂住臉,身子往下伏,傳出細微的不知道是哽咽還是笑的聲音,聲音突然停下,而後是無比清晰的兩個字林亂。  語氣裏全是繾綣和滿滿的珍視。  他突然直起身來,臉上笑的很燦爛,沒有一點陰霾,好像他一直生活在陽光下,他還沒有變聲,聲音還像個孩子,語氣也像。  他在說。  “我的林亂,我的。”第33章 林家幼子  林亂和他們跑了一會,剛剛活動開,那邊就來了幾個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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