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盡歡戴著有色眼鏡看人,對張玉瓊抱有偏見,事情實在太巧了些。

    下午張玉瓊來借馬不成,反而被盡歡威脅了一通,忌諱迴城的事情不敢跟盡歡正麵剛,但背後使壞也不是不可能。

    小偷被盡歡不善的眼光盯得頭皮發麻,“我本來是去知青點偷糧票和錢,看到牛棚有匹馬,才臨時起意!”

    “臨時起意?”盡歡覺得有點意外,“你連村裏集體財產都敢下手,就不怕被抓住之後,被趕出村去?”

    小偷搖頭,“村裏哪有啥集體財產?養頭牛都費勁,怎麽可能養馬?而且你這匹馬這麽壯,身上的馬鞍馬具也不是普通貨色,一看就是別人寄養在牛棚的!”

    “你倒是挺會分析,就是運氣太背了點,偏偏偷到我頭上!”盡歡冷冷地說道。

    小偷掙紮著爬起來,跪著迭聲道歉,雙手合十好不虔誠,“姑奶奶你就饒了我吧!我發誓從此痛改前非,再也不偷東西了!”

    “你少在我麵前裝可憐,左右我並沒有損失!”盡歡嘴角揚起笑容,兩頰梨渦乍現,“至於別人饒不饒得了你,我就管不著了!”

    小偷沒明白盡歡的意思,這裏就兩個人,哪來的別人?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看守牛棚的大爺,披著衣服提著馬燈,急急忙忙走出來,看樣子是被小偷的嚎叫聲嚇醒,起來發現牛棚還丟了馬,於是急匆匆出門找。

    知青點也有兩個知青在院門口張望,手電筒的光剛好照在跪著的小偷臉上。

    “阿勇叔?”圓臉的知青驚唿出聲。

    牛棚大爺步履蹣跚,急匆匆地走過來,看到馬才鬆了口氣。

    雖然這匹馬不是村裏的,但畢竟是寄放在牛棚的,要是馬丟了,他這個看守人難辭其咎。

    “阿勇!你……”大爺的眼神不好,把馬燈靠近小偷的臉才看清楚。

    小偷還要最後那一丁點臉麵,低頭悶不吭聲。

    盡歡直截了當,“大爺,他偷馬被我抓了現行!”

    “同誌,”大爺訥訥地開口,“我睡得太死,沒看好你的馬,我給你道歉,對不住啊小同誌!”

    盡歡擺了擺手,“沒關係的,大爺,我不怪你,睡熟了沒有警醒也是人之常情!好在小偷也已經抓住,也沒造成損失!“

    “感謝你的體諒,“大爺突然朝盡歡鞠了一躬,“阿勇也是財迷心竅,一時犯了糊塗,同誌你就繞過他這一次,行不行?”

    盡歡側著身子,避過大爺的鞠躬,“大爺,你想讓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沒有抓住他,丟馬的責任,就得由你來承擔!”

    “我知道,我不能看他上高台被批鬥啊”大爺央求道:“小同誌,求你看在馬沒丟,你也沒有損失的份兒上,手下留情一迴!”

    守衛者為了偷盜者者,向苦主求情,以求免除盜賊的懲罰。

    除了裏應外合監守自盜,盡歡實在找不到別的理由。

    大爺見盡歡遲遲不語,又開口道:“同誌,不瞞你說,阿勇是我侄兒,我實在不忍心看他上高台被批鬥!求你就看在他是一時鬼迷心竅的份上,高抬貴手饒過他這次,以後我肯定會嚴加管教他!”

    “大爺,是一時糊塗還是習以為常,不如你這些知青同誌,他們院子裏是不是經常丟東西!”盡歡指著擠在一旁看熱鬧的知青說道。

    一個圓臉的女知青瞪大了眼睛說道:“這位同誌,你的意思是,我們知青點經常丟東西,這都跟阿勇叔有關?”

    “仔細想來,我們每次被偷之前,他確實都來過我們知青點!”濃眉大眼的男知青皺眉道。

    張玉瓊指著跪著地上的阿勇,“我還說他怎麽經常來我們院子裏串門,原來是來踩點的啊!”

    ……

    知青們你一言我一語,紛紛開始揭露以往被偷的細節,不管是丟了什麽東西,現在準備都算在阿勇的身上。

    阿勇一直低著頭不說話裝死,看牛棚的大爺卻很著急。

    “各位知青同誌,求你們饒了阿勇這次吧!”大爺溝壑縱橫的臉滿是愧疚,“他爹臨終前把他托付給我,是我沒教好他!我對不起我大哥,也對不起你們,都是我的錯!”

    大多數的知青都是十六七歲的年輕人,心思大比較簡單純屬,麵對一個老人的懺悔和央求,竟不知所措地往後退了幾步。

    這個看牛棚的大爺,開口是阿勇一時糊塗鬼迷心竅,閉口對不起他哥對不起大家。

    懺悔道歉的車軲轆話說了一大堆,卻絲毫沒提到對大家損失的補償。

    之前給盡歡道歉的時候,話裏話外也有沒有實際損失就大事化小,全然偷竊的事情沒發生。

    盡歡挺不喜歡這種賣可憐裝糊塗的行徑,沒有任何懲罰,也沒有一點補償,光憑幾句不輕不重的道歉,就想把事情揭過翻篇。

    犯罪成本未免也太低了。

    這幾個知青之前還憤憤不平,如果現在就這麽默認了,證明他們心地善良耳根軟好說話,從另一方麵講,也是耳根子軟底線低的表現。

    盡歡剛才已經抽了這個阿勇兩頓,該給自己討得公道已經討迴來了,這些知青最後要怎麽處理阿勇,她也就是個吃瓜群眾的立場,她不會也不想參與到知青點的內部事務之中。

    知青們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大眼瞪小眼,半天也沒個決策。

    其實他們誰都舍不得之前被偷的錢和票,畢竟那些錢和票據,都是家裏人省吃儉用湊出來,專門寄到這裏補貼他們的。

    這些錢票不僅平時可以用來補貼口糧,在招工招兵上大學的關鍵時刻,還可能是改變命運的本錢。

    之前被偷還可以說是運氣背,可現在知道了偷竊的人,輕飄飄幾句道歉,就讓他們既往不咎,他們誰也不甘心。

    但他們也不是很願意跟村裏人正麵杠上,這裏畢竟是別人的地盤,人數上他們吃虧,體力上他們也是渣渣。

    點頭吧,心裏虧得慌!

    拒絕吧,以後不好混!

    知青們陷入了兩難的抉擇,他們誰也拿不定主意,更不願意出來當發言人。

    還在知青們相互推諉決策,吳岐山吳老爺子帶著村支書和村支書他爹,急匆匆地趕了迴來。

    之前把阿勇鬼哭狼嚎的時候,就把睡覺警覺的吳老吵醒了,剛走到院門口,就發現盡歡正揮舞著馬鞭抽人抽得挺歡快。

    他暗暗觀察了一會兒,見阿勇被盡歡虐得跟小雞崽兒一樣,才放心去找了村支書。

    他怕事情鬧大了,看熱鬧的村民幫親不幫理,抱起團來一起對付盡歡這個外人。

    他現在是下放分子,身份尷尬地位低下,根本不能幫盡歡撐腰,必須要找個能說公道話的人來鎮場。

    “半夜三更,你們不睡覺在這裏吵吵啥?”中年的村支書有一副洪亮的的好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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