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年風調雨順,糧食產量趨於穩定,但供應糧也是有數的,田友賢心裏很清楚,要多負擔幾個人的口糧絕非易事。

    “不行!老徐離休這麽久了,待遇和關係都遠不如以前,能擠出糧食來支援我這麽多糧食,已經夠不容易了。

    現在再多負擔兩個人的口糧,那也實在太為難了,不妥不妥!”

    田友賢沒有一口地答應下來,證明他是認真考慮過徐祖爺立場的。

    這樣子的人品,盡歡還是認同的。怕就怕那種受人幫助還理所當然的人。

    盡歡臉上揚著笑,語氣卻很鄭重:

    “我祖祖跟我說過,我出生那會兒鬧災荒,也是你們這些朋友,從牙縫裏省出來的精細糧,才把我養活的!

    您放心,糧食想想辦法,總是能湊出來的,細糧肯定是滿足不了,但填飽肚子的粗糧,在鄉下還是能買到一些的!”

    徐祖爺是個受人滴水之恩,以湧泉相報的性子,忘恩負義的事情是不會幹的。

    當初老朋友們從牙縫裏省糧食支援他的情誼,他從來沒有忘記過。

    現在老友故交的境遇有變,他很擔憂卻無力扭轉現狀,但也盡可能地在幫忙。

    人進我一尺,我進人一丈的盡歡,當然也是個記情的人。

    不然現在大熱天的,她也不會這麽積極地輾轉各地,代替徐祖爺探望這些落難的老朋友。

    空間裏最不缺的就是糧食,盡歡用糧食幫助這些人,既不費力也不費神,但表麵上卻不能說得那麽容易。

    她可不想讓別人以為徐祖爺能量很足、人脈很廣到無所不能,更不想太高調引來不懷好意的覬覦。

    田友賢見盡歡言辭懇切,拿過平時寫思想匯報的紙筆,寫下了兩個兒子的名字和下放農場的具體地址。

    “隻要能填飽肚子,還分啥粗糧細糧,當初二萬五千裏長征,刨草根啃皮帶都能堅持到勝利,沒道理現在有粗糧吃,還過不下去了!”說著他把紙張遞給盡歡。

    盡歡慎重地收到包裏,“還是您老想得明白,條件艱苦點不怕,隻要意誌力夠堅定,何愁等不到雲散天開陽光普照?”

    “陽光照啥?”田老太太端著裝著麵粉的陶盆出來,“甜甜是想吃醬豆子?那得在等幾天,等大太陽天才能曬醬豆呐!”

    老太太的張冠李戴,讓盡歡和田友賢都忍俊不禁。

    還別說,老太太這不溜號的生活常識,還挺有智慧的嘛。

    甭管是曬醬豆還是行事做人,都需要合適的天氣和時機來適逢其會。

    田老太太是秦省人,不僅會做醬豆子,麵食更是一絕。

    番茄湯手擀寬麵,配上蒜蓉青椒蘸水,吃法有點像秦省特有的楊淩蘸水麵,爽辣開胃滋味很好。

    不愛麵食的盡歡,都連撈了兩碗,吃完胃都撐到凸出來了。

    就這樣田老太太還念叨,“甜甜再吃點!”

    老兩口的胃口其實也是不錯的,但都隻吃了一碗沒有再加,可能還是為了省糧食。

    看來他們包裹被克扣的問題,也不能對村幹部聽之任之。

    就算不能徹底解決,敲打一下讓他們不要那麽囂張,還是很有必要的。!”

    盡歡納悶道:“偷跑?”

    “是啊,偷跑到對岸的香江,香江一天掙的工資比咱們這裏一個月的都多,可不得當成大喜事來慶祝嗎?”田友賢解釋道。

    香江?偷跑?這不就是盡歡曾經在電影和紀錄片裏經常看到的情節嗎?

    偷跑的原因五花八門,每個人可能都有所不同,但大部分是經濟落後生活窘迫所致。

    現實生活過得緊巴困窘,隻隔了一小片水域的香江卻繁華富裕,怎麽可能不產生向往之心。

    還有一小部分人,是因為成分不好原因,或是受不了緊張氣氛,選擇冒險偷渡到政策寬鬆的地方。

    盡歡經濟上衣食不缺,成分還根正苗紅,還想去香江晃一圈呢。

    穿越到這裏十幾年,不愁吃不愁穿,生活條件也算是頂頂好的那一小撮人,但盡歡還是會想念現代化的便利生活。

    田友賢咳嗽了兩聲,打斷了盡歡的沉思,“小魚兒,你不會是也想偷跑吧?”

    “田老,您想哪裏去了,我怎麽可能會偷跑?香江生活條件再好,我也舍不得我祖祖哇!”

    那些偷跑成功的人家,別說像村支書放鞭炮慶祝,有人甚至還會大擺筵席呢!”

    “這樣啊!”盡歡略微有點遺憾,原本她是打算用海外關係去敲打村支書的,這招現在看來用不成了。

    硬的不行,可以來軟的啊,盡歡想做一件事,可沒那麽輕易就放棄的。

    田友賢要去鍘牛草,田老太太忙著泡黃豆做醬豆子,盡歡剛好可以出門活動活動。

    盡歡在布兜子裏塞了煙、酒,還有點滬江帶來的餅幹和糖果,就慢悠悠地出了門。

    “曾支書在不?”盡歡敲響了村支書家的院門。

    一個五十多歲的婦女,正在指揮兩個八九歲的小姑娘打掃院子,下午辦慶祝會留下來的鞭炮紙屑和瓜子皮,都還沒來得及清理幹淨。

    “你是新來的知青?”婦女攔在門口說道。

    盡歡微微掀開布兜子的一角,“阿嬸,我是來找曾支書的,我能進去找他不?”

    “快進來!進來坐下說!”婦女熱情地把盡歡讓了進去。

    曾支書坐在屋簷下的八仙桌邊,悠閑自在地喝著小酒,一邊喝還一邊拿小魚幹逗站在旁邊的小男孩。

    “你別喝了,新來的知青來找你了!”婦女上前收走了酒杯。

    曾支書剛還一副暈暈陶陶的醉態,一見到盡歡眼神就清醒過來,“你不是村裏新來的知青!”

    “曾支書好,我是牛棚田友賢田老的親戚,田老平時勞您照看了!”盡歡把布兜子放到桌上說道。

    那個站在桌旁的小男孩,立刻爬到了凳子上,盯著桌上的布兜子啃手指。

    盡歡立刻從布兜子裏抓出一把糖來,放到他的手裏,小男孩立馬笑嘻嘻地剝糖紙。

    轉頭看剛剛收拾院子的兩個姑娘,也站在堂屋門口眼巴巴盯著,盡歡衝她們兩招手,也給她們倆一人抓了一把糖果。

    兩個小姑娘得了糖如獲至寶,還沒揣到衣兜裏,小男孩下了桌子就向她倆伸出手。

    盡歡沒明白小男孩向兩個姐姐伸手的意思,結果兩個小姑娘沒有任何猶豫,就把所有的糖果全部給了他。

    廚房傳來一聲吼,“大妹,還不趕快端茶出去?”

    兩個姑娘都不禁瑟縮了一下,曾支書看來也習慣了這樣的場景,穩坐如泰山。

    盡歡有些憐憫兩個小姑娘,但也隻能在心裏歎息一聲罷了。

    男女平等這句口號要實現,還有很長很難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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