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聽了楊開的話,陳天頂反而笑了起來:「你呀,心思也縝密過了頭了。巴圖魯老哥不也解釋了嗎?他常年端熱水,習慣了,手上起了老繭,所以不怕燙。」「常年端水,按照握碗的姿勢來看,老繭應該聚集在食指和大拇指之間的虎口。但巴圖魯的虎口卻是光滑平整,沒有任何老繭。他四根手指上的老繭則是拿柴刀,鋼叉,長時間摩擦造成的。」楊開反駁的說道:「第六點我不敢肯定,那就是在和九筒談到山ji蛋的事qing上,巴圖魯陡然冒出了一縷殺機,這股殺機,正好被我捕捉到了。」「殺機,這太玄乎了吧?」陳天頂皺了皺眉,不過楊開的前幾條證據,倒是讓他的立場產生了動搖。一個一百零七歲,一個六十歲,四個不同的男人,巴圖魯確實說了謊話。「好了,我所知道的就這麽多。」楊開閉上了眼睛:「華教授,你覺得,憑這六點,巴圖魯難道不值得讓我懷疑嗎?」「值得。」華伯濤若有所思的說道:「另外我再給你補充個第七點,那就是巴圖魯從第一句話就開始說謊,他的名字也是假的。」「名字也是假的?」楊開咦了一聲,這個問題,他還真沒注意道。「從清朝開始,巴圖魯已經從滿人的姓氏中消失了,轉而成為一種殊榮的封號,不是著名的將領,是根本無法享受這一名字的。」華伯濤說道:「還有,巴圖魯的五官,特別是鷹鉤鼻,的確是少數名族血統,但卻不是滿族人,而是契丹人!」「一個契丹人,會叫一個滿人的名字,而且還是根本已經消失了的名字?所以,他的名字也是假的。」華伯濤的話,如同一顆重磅炸彈,丟在了客房裏。第一三七章 不死傳說(12)「華教授,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嗎?」呆了半晌,陳天頂才張嘴說道。如果楊開的六個論點,隻是令他將信將疑,心中的天平略微傾斜了一下。那麽華伯濤的第七個論點,則好比突然擱在天平傾斜那頭的砝碼,讓陳天頂的心徹底沉到了低穀。此刻,他覺得自己,不得不去重新考慮一下這位深藏不漏的守林人了。巴圖魯,巴圖魯,陳天頂心裏喃喃。「千真萬確。」華伯濤迴了個肯定的答覆。「我還是不相信……」經過了激烈的思想鬥爭,陳天頂搖了搖頭。「因為我搞不懂,他費盡周折做出如此舉動,遮遮掩掩,到底是出於何種動機?」陳天頂的眉頭皺成了川字:「要知道,這世上的每一件事,講的可都是動機二字呀!」陳天頂的話,有些為巴圖魯開脫的意思,但卻也是站得住腳的,是啊,巴圖魯到底想做什麽。「不出意外,就在今晚。」楊開眼睛一眯,眼角露出了一絲往常難見的厲色:「小組明天就要出發離開林場,真要是想對我們圖謀不軌,唯一的下手時間隻能是今晚,所以我讓大家小心戒備,免得在yin溝裏翻了船。」「有道理。」華伯濤點了點頭。他能做的,是盡心盡力的去分析當下的局勢,但怎麽把分析轉為實際,則要靠楊開這個貫徹者了。「哎呀,又是照片,又是名字的,你們把我的腦子都說亂了。要不我出去問問巴圖魯老哥吧,這一切,到底是怎麽迴事?」趙勇德腦子本來就簡單,又哪裏能經得住如此推敲?當下站起身來,就要去客廳。「別去。」一隻手重重的扣住了趙勇德肩膀,趙勇德驚愕的迴過頭來,手的主人正是楊開。隔著一道門,客廳傳來的劈啪聲響仍舊絡繹不絕,看來巴圖魯還在置辦著火爐裏用於今夜的木材。楊開的聲音很冷,蘊含著濃重的警告。「不去問,光靠猜測,能猜測出個鳥來?」趙勇德甚至懷疑,楊開是不是酒量不濟,喝了點米酒就神魂顛倒了。還有那個老教授,也跟著胡思亂想起來。「老趙,聽我的。坐迴去,裝作什麽事也沒發生過,更不要吱聲。」華伯濤說道。「華教授,你……」趙勇德yu言又止。瘋了,全瘋了。趙勇德嘆了口氣,然後氣鼓鼓的坐迴了自己的位置,雙手托著下巴,果真就一聲不吭了。「現在的qing況,我們其實很被動。」瞧見趙勇德服了軟,楊開收迴了手,說道:「敵暗我明,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守株待兔。之所以把問題藏在心裏,不表露出來,是為了不……」「打糙驚蛇!」華伯濤補充道。「對,就是為了不打糙驚蛇。」楊開笑了笑:「這條蛇很刁鑽,稍有破綻,它就會從糙堆裏竄出來狠狠咬你一口。若是沒毒,隻是皮rou之苦。若是有毒,咱們可就不是壯士斷腕這麽簡單了。」「楊開,你說吧,今晚怎麽安排?」華伯濤深以為然。「安排……」楊開沉吟片刻,說道:「就和前幾天夜裏的宿營一樣,整個小組除了劉醫生,華教授,陳老闆之外,其他人分成兩到三批,輪流在屋子裏守夜。每個人的步槍務必上膛,做好隨時應對突發事件的準備。」說到這,楊開瞥了眼九筒:「九筒,你手上的傷好些了嗎?」「差不多可以用槍了!」九筒晃了下胳膊,說道。他的手臂已經能夠自由活動,但晃動中九筒的麵色還是有點不自然,嘴角也牽了下,看來這傷並未完全復原,以至於觸動了痛覺神經。「我待會再給他清理下傷口,如果痊癒,就可以拆掉繃帶。」劉雨薇說道。「嗯,好,現在就清理吧!」楊開點了點頭。「可以!」劉雨薇打開急救箱,用剪刀小心翼翼的裁開了九筒胳膊上的紗布,等到紗布全部拿下來之後,她發現,九筒的傷口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血痂,所幸,先前脫節的骨頭在劉雨薇的jing心診治下,差不多快長好了。隻是血痂附近的黑色淤青還是沒有消除掉。「痛嗎?」劉雨薇伸出一根手指,摁在了淤青的地方,說道。「不痛。」九筒搖了搖頭。「現在呢?」劉雨薇手指上的力道加重了幾分,蔥白色的指頭業已陷進了九筒胳膊上的肌rou裏。「還是不痛。」九筒說道。「哦,那我就放心了。」劉雨薇鬆了口氣,將手指抽了迴來:「你的皮下組織已經不再出血,現在的黑色痕跡,隻是少數血斑的沉積而已。我再給你擦點酒jing消毒,藥物不用上,繃帶也不用另外再係了。不然的話可能適合其反,過分的捂住傷口,導致二次發炎。」「好的這麽快?」聽劉雨薇一說,九筒立馬就愣了。說實話,他習慣了被當做傷員伺候的感覺,這一下子又迴到了以前,還真有點不太適應。「那你還想怎麽樣?」劉雨薇杏目一瞪:「如果你想截肢,我也可以幫你呦……」劉雨薇這句話說得很俏皮,但進了九筒的耳朵,卻是讓他連ji皮疙瘩都起來了。截肢,媽呀,這要是一條膀子真給眼前這丫頭給卸了,自己這個半殘廢,怕是要名副其實了,而且還得改改,不是半殘廢,而是全殘廢。「別……」九筒倒吸一口涼氣:「我隻是想說,劉醫生的醫術真的很不錯,我這麽重的傷,幾天的功夫,漬漬,立馬藥到病除。」「算你會說話!」劉雨薇莞爾一笑,用止血鉗夾起酒jing棉,在九筒的傷口周圍擦拭起來。「我,獨眼龍,石頭做第一批守夜的部隊。張道長,你帶著趙勇德和九筒,做第二批守夜的部隊。」將九筒的模樣看在眼裏,楊開轉過頭,朝著張鶴生說道。「明白。」張鶴生言簡意賅的說道。深深的盯了張鶴生一眼,楊開說道:「張道長,你的身手我不擔心。趙勇德和九筒就煩勞你照顧了,記住,凡事要冷靜,他們不聽話,也要約束他們。」「我會約束的。」張鶴生迴答:「嘴約束不了,就用背上的這口劍。」「好,事qing大體就這麽安排了。現在除了第一批守夜部隊之外,其他人都脫了外衣,到炕上去吧!被子也蓋上,防止引起巴圖魯的懷疑。」楊開謹慎的說道。得到楊開的吩咐,眾人立馬脫掉了外衣,一個個並排鑽到了溫暖的炕上。看著清一色的大男人,劉雨薇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咬咬牙鑽進了最靠邊的被窩,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畢竟,旁邊有一個男人,比左右都有男人要好一些。「陳老闆,你等等!」看著正拽領子的陳天頂,楊開想起了什麽。「有事qing嗎?」陳天頂停止了手頭上的動作,問道。「陳老闆,麻煩你個事。你在上炕之前,先檢查一下這個屋子。」楊開意有所指的說道。「檢查這個屋子?」陳天頂有些疑惑。「既然有疑點,我們就都應該防著點。」楊開說道:「萬一巴圖魯的後招其實就在這屋子裏,比如布置了一個機關,什麽的。我們措手不及,肯定會吃虧。陳老闆你是摸金校尉,又是此道高手,正好可以四處瞧瞧,抓出點蛛絲馬跡來。」「懂了。」陳天頂麵色一沉,然後點了點頭。他倒是把這茬給忘了,還好有楊開這個比自己更加機警的人提醒。想到就做,陳天頂也不多說,抬起頭,目光從房頂慢慢挪過,既然不放過蛛絲馬跡,那就得從最不會引人注目的地方看起。因為很多老手,往往就死在了一個習慣上。最引人注目的地方,通常為禍不大。而最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才是真正致命的。房頂很gān淨,一根橫樑搭在中間,兩邊排著木質框架。從rou眼來說,陳天頂看不出什麽異常的qing況來。於是他再次下移目光,將注意力定格在了牆壁,還有地板,以及那個冒著熱氣的炕。忙碌的陳天頂一會兒站,一會兒蹲,一會兒用指頭扣著地板,聽聲音。而楊開和chuáng上的眾人隻能在旁邊大眼瞪小眼,gān著急的勁兒。「沒有!」一刻鍾後,灰頭土臉的陳天頂爬了起來,拍了拍滿是塵垢的手說道。這個屋子裏並沒有什麽特殊的東西,唯一令他不快的就是,巴圖魯這廝似乎不是個愛清潔的人,到處都是灰塵,估計積壓了幾個月了,也不打掃一下。「真沒有?」楊開問道。「沒有就是沒有。」陳天頂說完便坐到了chuáng上,兩隻老鼠大的眼睛眨個不停,像是在思考。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清晰地腳步聲。若是青天白日,這聲音倒也沒什麽。但放在半夜三更,還是萬籟俱寂的時候,就有些令人想入非非了。睡在chuáng上的幾個人,聯想起剛才楊開口中巴圖魯的種種怪異跡象,還有他的未知動機,紛紛打了個寒噤,將蒙在頭上的被子掀了開來。睜著眼,戰戰兢兢地望著那道緊閉的木門。「指戰員……」獨眼龍的聲音壓的很低,將手放在了後腰的位置。那裏有兩件東西,一件是白朗寧手槍,一件是軍用匕首。「不要輕舉妄動。」楊開悄悄地說道。聽到楊開的命令,獨眼龍和九筒對視一眼,心領神會的將弓起的身子拉直,握住武器的五指也鬆了開來。「咚咚咚……」鬼魅的敲門聲響起,仿若石頭丟進了深潭裏,引出了某個被鎮壓百年的幽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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