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令人牙酸的怪響,彩衣女的利爪扣下,竟然在陳玄丘的脖頸上抓起兩溜兒火星。


    陳玄丘的詛咒之鎧已霍然上身,堪堪抵住彩衣女子的利爪。


    “姑娘恐怕有所誤會,在下不是天蓬……”


    陳玄丘雙翅一振,飄然拉開距離,聲音在虛空中迴蕩:“我姓陳,家母是青丘狐族,說起來,如果姑娘你叫胡喜媚的話,你我之間還大有淵源。”


    彩衣女子咯咯嬌笑,眼中卻閃爍著妖異而恐怖的神彩:“原來是你,風裏希!原來是你!”


    彩衣女子雙瞳赤紅,仿佛要滴出血來,她嬌媚的臉龐因為憤怒,已經扭曲起來:“風裏希,枉你貴為聖人,居然算計我軒轅三姐妹!”


    她雙拳緊握,牙齒咬得格格響:“我三姐妹與世無爭,山中苦修逾千年,是你!是你以我妖族大聖的身份,使我們對你信任有加,被你誑騙出山,替你禍亂大商!


    什麽莫要傷害無辜,簡直可笑。大商文有商容、比幹,武有聞太師、黃飛虎,就算紂王沉溺女色,懶顧國事,又豈能動容大商國本?不用非常手段,豈能完成你的命令?


    你這道貌岸然、又當又立的奸詐偽善之徒,利用了我們,答應我們的好處全然不見,便連我們欲重返軒轅墳,從此避世苦修,你也不肯,是怕我們活著,便坐實了大商實是亡於你手嗎?


    你親手抓了我,叫人斬我一顆首級,誑騙世人已將我殺死,卻又將我幽禁於此,究竟想做什麽?是心中慚愧,還是另有歹毒用意?你說!”


    彩衣女子越說越是悲憤,尖叫一聲,就向陳玄丘發聲處追去。


    陳玄丘話剛說完,便已挪移了位置。


    聽彩衣女這一番言語,陳玄丘已經確定了她的身份,果然是胡喜媚。


    風裏希就是媧皇的本名,從彩衣女所述遭遇,也可以確定她是胡喜媚的身份了。


    隻是,自己明明不是天蓬,此時的模樣與風裏希更是全不相同,她怎麽會錯把我認作是她呢?


    這時,胡喜媚已衝到陳玄丘方才所在位置,卻撲了個空,胡喜媚更是大怒,尖叫道:“你逃去哪裏,我要殺了你!”


    她尖叫著,將身一旋,立時現出鬼車真身,九頭十頸,鳳體龍尾,雙翅一振,根根彩羽離體,唿嘯激射,如萬箭彌空,向著四麵八方厲嘯射去。


    陳玄丘以詛咒之鎧護體,雙拳揮拳,撥打箭羽,卻沒有用他的誅仙神劍。


    因為他現在已經知道這女子身份,不肯傷了她的法體真身。


    但是,他揮動帶了甲胄拳套的雙臂撥打箭羽,那聲音卻為胡喜媚聽見。


    胡喜媚大笑一聲,一拳就向陳玄丘立足處隔空打來。


    那拳一擊,便在空中激蕩出一個巨大的彩色拳印,陳玄丘迫於無奈,也隻好奮力一掌,以金剛伏魔掌擊向那隻巨大的拳印。


    一掌一拳,隔空擊中,隻聽轟地一聲巨響,拳印破碎,掌印也四分五裂。


    胡喜媚卻於此時,又恢複了彩衣女子形象,雙手各提一口劍,躍過來當頭就劈。


    九為數之極,但凡生具異象,符合於九的,豈有一個弱的。


    九頭蟲,九尾狐,九靈元聖……這九頭雉雞精也是如此,她的另一個名字叫鬼車,實是妖族了不起的大妖,又豈是隻憑色相迷人的小妖……


    這時提了她雙翅所化的本命神劍,捕捉到陳玄丘的蹤跡便殺將過來。


    陳玄丘空負世間最強體術“真武功法”,世間最強練氣術“無為經”,又得中央娑婆教主醍醐灌頂,擁有西方新教無上法門,還有“詛咒之鎧”、“鯤鵬羽翅”,竟然也不是她的對手。


    “大事不妙,這胡喜媚恐已有大羅上境修為,這還是元神出軀,不是本體,否則我現在已經死翹翹了。”


    陳玄丘使盡渾身解數,各種功法絕招頻繁施展,最後又憑戮仙劍擋了胡喜媚一記必殺技,竄到虛空中再不發出一絲聲息。


    此時,他在上一次大戰中傷損,剛剛恢複不久的詛咒之鎧被胡喜媚拍了一掌,肩頭部分又已損壞,這等寶甲,竟也抗不住一位大羅修士隻是擦邊掃過的一擊。


    這還不算,那掌力蘊帶著森寒之氣,已經侵入陳玄丘的肺腑,冷得他直想打冷戰,但陳玄丘咬緊了牙關,哪敢發出一點聲音。


    那胡喜媚在這漆黑一團的空間裏,顯然是受到了禁製,雙目作用有限,陳玄丘隻要不發聲暴露位置,胡喜媚就難以發現他的所在。


    “風裏希,你走了麽?你是聖人誒,不會連我都打不過吧,咕咕咕咕……”


    胡喜媚吃吃地笑,但笑聲咕咕,卻像一隻剛下蛋的小母雞似的。


    “出來呀,要麽殺了我,要麽被我殺~”


    胡喜媚舔了舔嘴唇,模樣兒異樣地妖嬈,卻又透露著森森殺機。


    “不然的話,我可不肯善罷甘休呢。”


    胡喜媚嘿嘿地冷笑著,一團團濃黑如墨的氣團從她身體上不斷地湧出來,飄向四麵八方。


    這一迴,她沒有把那黑氣化為魑魅魍魎,而是以霧氣的方式向四下逸散。


    那黑氣極其粘稠,流動之間就像一團濃墨染黑了水源。這水源本就是極黑的,但是當那漆黑的雲氣散開,竟還能看得出它濃鬱的黑色。


    同時,那黑氣之中蘊含著一股極其怨恚、極其憤怒的意念,顯得邪惡之極。


    “無量壽、無量法、無量覺,無量光!”


    虛空之中,突然再度響起陳玄丘的聲音,每一聲響起,都在一個完全不同的方位。


    胡喜媚提著雙劍,身形飄忽如電,追逐著陳玄丘的身影,竟似速度絲毫不遜。


    陳玄丘最後一句“無量光”喊出,寶瓶印祭出,“轟”地一聲,又是一道無上佛光冒出,仿佛在虛空中燃燒起一隻巨大的火炬。


    胡喜媚尖叫一聲,抬手遮眼,便退向黑暗之中。


    鬼車懼真火,諸如太陽真火、鳳凰真火,均能傷其肉身,而真火之光,則對她的眼睛會造成強烈傷害。


    哪怕她此時隻是以元神顯現,也迴避不了這個先天的弱點。


    而這無量佛光,是多寶證道後悟出的無上法門,雖然是後天光明,不是先天真火,竟也有滌濾諸邪的強大力量,令鬼車不敢直視。


    陳玄丘趁著這大放光明的刹那,複往那根似上連蒼冥,下連幽冥的巨大石柱上掃了一眼,果然,那個彩衣女子依然保持著雙臂張開的造型,被綁在那石柱上,垂著頭,了無聲息。


    這個空間應該是一個巨大的夢境,這個夢境應該不是用來對付別人的,而是為了用來困住鬼車。在這夢境之中,自己根本不能與鬼車正常交流,她所見到的,她所聽到的,也未必與自己一樣。


    同時,鬼車的元神受困於這夢境中的同時,自然也能在這夢境中顯現,並且能夠發揮出六七成的力量,而這力量,可不是他一個太乙境修士所能對付的。


    更重要的是,他就算能對付鬼車,也不能傷她,這一來就投鼠忌器,更難有獲勝的把握了。


    須得解開這個亦真亦幻的夢境,才能解救鬼車。


    想到這裏,陳玄丘當機立斷,立即做出了決斷。


    而且他體內的寒氣越來越濃鬱,他也快禁受不住了,須得離開此地,運功驅除寒氣。


    虧得踏入這無盡黑暗空間時,陳玄丘留了一個心眼兒,一步步踏出時,已經暗暗以西方新教的“步步生蓮”心法留下了印記。


    此時陳玄丘情知不過胡喜媚這一關,不要說找出青丘下落,便連他也要喪命,所以立時尋到那印記,以“倒垂蓮”步法,悄悄向外摸去。


    “軋軋軋軋……”


    陳玄丘摸到石門,運力推開,遠處既聽不到胡喜媚的聲音,也看不到她撲來的身影,應該是她元神受困的夢境範圍,並不包括這一區域。


    陳玄丘出了石門,將大門重新掩好,然後強忍體內森寒氣息的折磨,用天蓬印、撼帝鍾重新布好封印,看看未留什麽痕跡,這才放心離去。


    陳玄丘以天河軍正的身份巡視各處,早就熟悉了天蓬的帥帳位置,因而輕鬆潛入。


    就見天蓬四仰八叉躺在榻上,腰間搭了條薄衾唿唿大睡,忽然嗬嗬憨笑兩聲,道:“姮娥姐姐……唔!唔唔……”


    陳玄丘打了個冷戰,趕緊把撼帝鍾、天蓬印放迴原處,返身走到窗口時,就聽天蓬咂巴咂巴嘴兒,又含糊地叫道:“妙衣妹妹,你不要走啊。”


    宣妙衣騎在禮物堆上,裸著一條光潔粉嫩的大腿,大腿上用上好的碧霞煙羅流雲帛纏了三圈兒,係了一個蝴蝶結兒。


    她還沒睡,她很生氣。


    陳玄丘如此風光地把她迎過門兒,然後就扔在這兒不聞不問了,根本就是絲毫也沒有把她放在眼裏嘛。


    雖然在宣妙衣的思想活動裏,現在可以半推半就地嫁了,不嫁也沒關係,但是當陳玄丘表現的如此不在意時,她就大大地不忿了。


    本姑娘差哪兒了,就這麽叫你看不上眼麽?


    陳玄丘摸迴了四方困金城,先潛迴大廳,暗中瞄了一眼。


    宣妙衣那山大王一般的不雅身姿看在他的眼中,不禁苦笑了一下。


    接著,他又接連打了兩個冷戰,情知傷勢更重了,不敢拖延,立時返身就走。


    陳玄丘尋到以前古道之閉關打座的秘室,開啟機關進去,將門重又封好,又將茗兒送他的丹藥取出,一時也不知道什麽藥對症,隻好胡亂選了幾樣感覺沾邊兒的丹藥,一口丟進嘴裏,然後閉目煉化。


    大廳裏,宣妙衣正氣鼓鼓地等著,她就不信新郎倌兒就這麽一走了之,一宿都不見她。


    九天玄女宮中,玄女娘娘從入定中悠悠醒來,思量這個時辰,新郎新娘當已歡好結束,潔體睡下了,方才用她與自己下屬間獨有的傳音法門,悠悠喚道:“妙衣,明日一早,攜你郎君來宮中,本座要見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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