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丘嚇了一跳,七音染不耐煩道:“老頭兒,好好說話不成麽,整得這麽陰森做什麽?”


    旁邊突然又亮起一盞燈,還是綠色的。


    朱真一手舉著燈,一手寶貝似的把桌上的金餅子全摟起來揣進懷裏,又仔細看了兩遍,確信沒有遺漏,這才道:“爺爺,咱們到後邊說吧。”


    當下,老頭兒舉燈引著眾人到了後院,這裏是一個天井,牆角還植得造型怪異的植物。


    老頭兒吹熄了燈,扶著拐杖在石桌旁坐下,道:“原來兩位是有備而來,我們巫族隻生活在忘川河這邊,六道輪迴之所,其他任何地方都去不得,你們要找的人,難道在我們這裏?”


    七音染道:“不錯,她就在這裏。”


    老頭兒沉吟了一下,看了孫女一眼。


    朱真兩眼發亮,希冀地看著他。


    巫族如今真是好慘,年輕男女縱然兩情相悅,限於禁製,也不能隨意結合。


    好不容易成就了夫妻,想要個孩子,還要苦哈哈地繼續攢錢。


    整個巫族,早就遭遇了人口危機,配偶問題不能解決,生育問題受到控製,這個民族還沒有崩潰,沒有因為戾氣處處仇殺紛爭不斷,其實已經極為難得了。


    老頭兒這一家也是為了生命的延續,迫不得已幹起了這種灰色勾當,但是那些鬼縱然不窮,也沒有多少油水,想攢夠一個指標的錢,著實不易。


    如今既有這樣的機會……


    老頭兒抬起頭來,沉聲道:“說吧,她是誰。”


    陳玄丘道:“她叫蒲兒,大約十二三歲,麵黃肌瘦,形容枯槁……”


    七音染咳嗽一聲,道:“她如今大約十四五歲,膚色白皙,眸如點漆,生得頗為俏麗。”


    陳玄丘啞然,他說的是蒲兒與他相識時的情形,自從蒲兒到了七音染身邊,想必境遇好了許多,想到這裏,陳玄丘不禁對七音染心生感激。


    七音染察覺到了陳玄丘的目光,向他嫣然一笑。


    朱真道:“十四五歲,一個女娃兒,她是人族?”


    七音染道:“是的,她……應該是犯了大錯,被冥王鎮壓於此。”


    冥王?


    朱真和她的爺爺同時變了臉色。


    老漢道:“冥王要鎮壓一個人,為什麽會關押在此?這不可能!”


    朱真也失聲道:“觸怒了冥王的人?”


    她的手下意識地摸向懷中,觸怒冥王的人,還是不要牽扯其中的好。


    可是,懷中那幾枚金餅子還沒捂熱乎呢,如果失去這次機會,她還要多久才能成為一個妻子、一個母親?


    好生不舍。


    陳玄丘道:“準確地說,她被鎮壓在黃河第九曲某一處地方,天天受寒泉浸體之苦。我需要知道她的準確位置,以及如何可以抵達那裏。”


    老漢沉著臉道:“真真,把金餅子還給他們,這筆買賣,我們不接。”


    “是,爺爺!”


    朱真好生不舍地從懷裏掏出那幾枚金餅子,看她遲疑了一下的樣子,似乎想悄悄昧下一枚,但終是一咬牙,全取了出來。


    陳玄丘見了,對這對爺孫的人品很是讚賞。


    這樣的人家,若能予以托付,也能叫人更放心。


    於是,當朱真走到他麵前時,陳玄丘手一揚,“嘩啦啦啦……”朱真姑娘就被金餅子給埋了。


    足足七大箱子金餅子,全部傾倒在朱真身邊,金餅子像金色的水一樣充滿了整個廳院,像一座小山似的,朱真姑娘那麽高的個頭兒,兩條大長腿幾乎都沒埋了。


    “呃……”


    坐在石桌旁的老頭兒瞠目結舌,金子已經埋到了他的腰部,看起來想站起來也有些吃力。


    陳玄丘道:“我不需要你們出手做什麽,你們隻需要幫我打聽這麽一個人,查清她的所在,我們之間便再沒有任何聯係,所以我們做些什麽,也絕不會牽連到你們。”


    天呐,這是多少黃金?


    無數年來,罕有人能把人間之物帶入冥界,金錁黃紙一類祭祀之物通過兩界之間的轉換規則,轉化後的含金量微乎其微,可如今……


    天道規則就是天道規則,天界的禁製雙方都要遵守,所以隻要他們擁有這許多的黃金,天界就不能毀諾,那麽巫人一族……


    老漢奮力一拔,一下子從金子堆裏拔起了身子。


    陳玄丘還想鼓弄唇舌說服於他,可是陳玄丘忽略了巫族人耿直的個性。


    就見老漢怒目圓睜,奮勇地揮動著拳頭,對朱真姑娘道:“去,把八大長老找來,我要發動全族尋找蒲兒。哪怕事機敗露,我們九個老頭兒就去跳忘川河贖罪,也得把這個蒲兒給我找出來。事關我巫族興衰,誰敢阻我,我老頭子跟他玩命!”


    這是什麽世道啊,我那金子在人間反而沒有機會使用,沒想到在這裏,竟比什麽天材地寶、靈丹妙藥還要有用。


    看老頭兒這架勢,我就是拿一兜子金餅,換他幾十個身高一米八的巫族少女迴去當使喚丫頭,他都肯的吧?


    陳玄丘暗暗慶幸起來:幸虧我沒嫌累贅,把這些金子丟出納戒。有這些地頭蛇出麵,蒲兒一定會被找到吧?


    這次找到你,我就把你送進葫中世界,再不叫人欺你辱你,哎!苦命的蒲兒啊……


    ……


    黃泉盡頭,這裏是一條地下河的盡頭。


    幽邃潮濕的洞壁上鑲嵌著無數顆碩大的明珠,給這黑暗的地下增添了光明。


    幽穀中的地麵上有一股巨大的泉水汨汨而出,那泉水是土黃色的,隔得遠遠兒的,就有無盡的森寒之氣撲麵而來。


    一截玄鐵鏈子投向那黃泉之水的盡頭,還沒落下去,隻被那撲濺上來的水汽沾上,那截玄鐵鏈子立即凍結成冰,“叮”破碎,像碎冰一樣落入黃泉之中,隨著濁流,滾滾而去。


    那可是玄鐵,本來就最是耐寒,居然連這黃泉水汽都承受不住。


    高處石台上,一顆碩大的夜明珠下,站著兩個衣著華美尊貴的女子。


    一個身高一米八上下,高挑健美,另一個嬌小玲瓏,一米六幾的個頭兒本來挺勻稱的,站在那高個子女子麵前,就顯得太過嬌小了。


    身材高挑的女子穿著一身土黃色的袍服,英姿勃勃,十分健美。


    身材嬌小的女子則穿著一身明黃色的袍服,二人俱皆發束精美的金冠。


    看年紀,身材高挑的二十出頭,身材嬌小的十五六歲,盡皆明眸皓齒,姿容婉秀。


    剛剛拋出一截精鐵鏈子的正是那身材嬌小的女子,她俏皮地吐了吐舌頭,道:“真的好厲害呢,我看,除非是無色界中人,否則沒人能潛入其中一探究竟了。”


    看她模樣兒,正是陳玄丘口中那位苦命之極的蒲兒。


    旁邊高挑女子微微一笑,道:“我未誑言吧?欲探究竟,隻能潛入其中,但是聖人也進不了這黃泉盡頭。


    天地之玄妙,無盡無窮,縱是聖人道行,又能領悟幾分?這黃泉當日確曾出現了異象,但不久就消失了,此後再無異常,我看冥王陛下是多慮了。”


    “是呢,他呀,就跟個小屁孩兒似的,整天疑神疑鬼的,我這不是形容詞喔,他是真的疑神又疑鬼,哎呀,搞得我都煩死了,一點也不成熟。”


    蒲兒道:“他說呀,七音姐姐走後不久,他做為冥界之王,就感應到這裏出現了異象,那異象是鬼祖誕生之相。


    我就說了,這地府裏早有幽靈無數,怎麽可能誕生鬼祖?分明是他多疑了,他也不聽,總是放不下這事兒,時不時就跟我提一嘴,吵得我好煩,所以就替他來一探究竟嘍,真是勞煩地母至尊了。”


    高挑美女淡淡一笑,道:“冥後娘娘太客氣了,整個地府都歸冥王管束,他要一探究竟,本也在職責之內,如今冥後娘娘可放心了?”


    蒲兒連連點頭,道:“放心了,放心了,其實有地母至尊坐鎮於此,我們本也不必擔心出了問題的。”


    高挑美女淡淡一笑,道:“我後土乃大地之神,一樣進不得這黃泉之心,實在無從查起。況且,我卻不曾產生過什麽特別的感應。”


    原來她就是化身六道,永遠禁錮於此不得脫身的後土。


    若以神目仔細觀察,才能看出來,此時她隻是一道神念顯化,與蒲兒大不相同。


    蒲兒原本就是靈魂之體,如今竟已赫然凝實,成就了神軀實體。


    後土說著,忍不住又望了一眼那黃泉盡頭,其實,她是有過感應的。


    隻是一直以為,她都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直到冥後趕來,這麽說來,天地之間,真的出現了新的變化?


    地府自成一界,這種變化其他兩界的大能可能感覺不到,但地府中,有三個人,是有這個能力產生感應的。那就是她,北陰大帝,還有冥王。


    北陰大帝正在閉關悟道,隔絕一切,那就隻剩下她和冥王了。


    他們雙雙有所感覺,那就不會錯了,鬼祖誕生?


    後土不相信,祖是從無到有的一,地府中陰魂無數,怎麽可能誕生鬼祖。


    不過,不管出現什麽奇異變化,她都樂見其成。因為現在的日子於她而言,實在是太寂寞了,寂寞的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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