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太師早知女兒一體雙魂,但是以他的神通,也沒辦法解決此事。


    他自幼所習,全是如何除魔衛道,維護神界尊嚴,哪曾涉獵過這方麵的本領。


    久而久之,他也就認了,就當女兒日夜之間,性格迥異便是了。


    可如今女兒竟在師父的幫助下離魂成功,一下子變成了兩個,這當然是喜事,所以老太師很開心。


    原本一件小棉襖,雖然不太貼心,總是偷偷翹家,叫他牽腸掛肚的。不過現在一件小棉襖變成了兩件,而且離魂之事解決,女兒以後應該不太出門了吧?


    這樣一想,談太師更加高興,看來女兒的婚事也該提上日程了,嗯……誰家的孩子不錯呢?


    沐相?簡相?上官左卿……


    也虧得談太師精力旺盛,每日處理那麽多公務,還有餘力考慮女兒的婚事。


    他要考慮的隻有一個孩子,因為他以為白衣茗兒也就是小女兒,是喜歡陳玄丘的,這個陳玄丘他現在倒是越看越順眼了,若能做他的女婿,也算不錯。


    直到,他去後院閨閣,拿著整理好的各家公子才俊的資料,想問問長女黑衣茗兒中意哪個,然後就聽到了兩個女兒的一番對話。


    “妹妹,你我一母同胞,十八歲來,又一直共寄一體,天下間的姊妹,再無一對有你我親近。


    所以,我思來想去,總覺得所謂心照不宣,終究還是要傷了和氣,我寧願與你說個明明白白。”


    談太師一聽,頓時心中一動,女兒大了,有什麽心事也不肯跟他說了,如今女兒說話這麽鄭重,這是有什麽大事了?


    談太師忙停住腳步,側耳傾聽起來。


    方才說話的,分明是黑衣茗兒,這時更清脆稚氣一些的,顯然就是白衣茗兒了:


    “姐姐,我和你想法一樣誒,我也覺得,這樣子好無趣,我們兩個有什麽心裏話,都不願意和對方說了。每迴打開手劄,看到上邊空空的,我心裏……就也空空的,我寧願和你說個明白。”


    黑衣茗兒道:“我也是這個意思。咱們兩個,這才剛剛分開,十八年來,有什麽心思、秘密不是彼此分享的,豈能因為一個臭男人便從此生份了?我就直說了吧,我……有點兒喜歡那個家夥!”


    哪個家夥?


    談太師登時豎起了耳朵。


    白衣茗兒道:“我也一樣。”


    黑衣茗兒道:“你喜歡他一些,我也喜歡他一些。可他會喜歡你還是我,我不知道。”


    白衣茗兒道:“我也一樣。”


    黑衣茗兒道:“如今他迴了中京,我們以後和他相聚的機會很多。你我放下顧忌,大大方方與他往來吧,他若喜歡了你,我就退出,絕無怨尤!”


    白衣茗兒道:“我也一樣!”


    黑衣茗兒鬆了口氣,道:“好!既如此,咱們就這麽說定了,婚姻之事,各安天命,無論如何,你我姐妹,才是這天地間最最親密之人,不可因此生出嫌隙。”


    白衣茗兒道:“好!不管玄丘哥哥喜歡了你還是我,我們都不許惱了對方。”


    說著,二人舉起手來,“啪啪啪”地連擊三掌。


    談太師深深地吸了口氣,頭上的冠慢慢地頂了起來,怒發衝冠!


    陳玄丘小兒!我說為何總看他不順眼,天生一雙桃花眼,果然風流成性。


    我兩個女兒單純善良,如何應付得了這樣的心機男子,竟然雙雙被他撩動了情思。


    呸!你還想娥皇女英,共侍一夫麽?老夫何等樣人,豈能由得一個女兒做為陪嫁。


    這個年代,有媵嫁製度,就是姐姐出嫁,妹妹陪嫁。或者姑姑出嫁,侄女陪嫁。


    不過,出現這種情況,通常發生在諸侯之間,如果是王女下嫁,因為女方地位更高,就很少出現這種情況。


    不過,真要有這種情況,禮法上也是說得通的,所以當初殷受才大發奇想,想把他七個妹妹都嫁給陳玄丘。


    但是,一般人家尤其是疼愛女兒的人家,就不會輕易出現媵嫁婚姻,談太師對陳玄丘一直是黑眼白眼兒的看不上,很大原因是來自於他的相貌,太秀美了些。


    同時,陳玄丘出身低微,也是談太師必須考慮的問題,他不需要靠女兒聯姻來鞏固自己的權勢,卻也不希望女兒嫁入寒門受苦。


    如今陳玄丘充分展示了他的能力,眼見前途無量,談太師這才暗暗迴心轉意。可這並不包括把兩個寶貝女兒都嫁進他陳家啊!


    為人父母的,自己的孩子總是好的,有錯那也一定是別人的錯!


    談太師就是這想的,於是第二天召開臨時朝會,百官上朝的時候,便發生了這樣的一幕。


    談太師龍行虎步,走向武官班首,快到他的站位時,卻突然站住,往文官列裏看了一眼,沉聲道:“陳玄丘。”


    陳玄丘趕緊出班上前,微笑拱手道:“老太師……”


    談太師手一伸,“砰”地一把就握住了陳玄丘的手腕:“隨我來!”


    談太師把陳玄丘拉到了殿角,滿朝文武都抻長了脖子看著,卻無法聽清兩人說些什麽。


    陳玄丘剛剛站定,談太師一把就揪住了陳玄丘的領口。


    陳玄丘:……


    這什麽情況,怎麽大家都喜歡揪我領口了,這是中京最新時尚麽?


    談太師咬牙切齒,低聲說道:“小子,茗兒是老夫之女,安能受人輕辱。你若真喜歡茗兒,早早定下心意。


    如果你癡心妄想,想哄得老夫兩個女兒都對你死心踏地,老夫一定把你千刀萬剮,銼骨揚灰!”


    咦?這是什麽話?


    陳玄丘趕緊道:“老太師,你誤會了,茗兒姑娘天真爛漫,玄丘自然是喜歡的。但這種喜歡,隻是當成小妹妹來喜歡,玄丘早與他人定下了婚約,不會求娶令愛的。”


    什麽?


    談太師大怒:“什麽人家,難道還高貴得過我談家?”


    “不是,老太師,你聽我說……”


    “你說個屁!你給老夫聽清楚了,老夫兩個女兒,你想都娶,我就宰了你。你想不娶,老夫還是要宰了你!識相的,隻擇其一,一生一世,一心待她,否則……


    你以為你那三腳貓的功夫,對付得了老夫?老夫不管你用什麽手段平定了東夷,但老夫若要殺你,月酌也攔我不住!”


    “大王升殿~~”


    寺人高聲唱禮,談太師聽了,這才放開陳玄丘,重重地冷哼一聲,走迴班首站定。


    陳玄丘笑吟吟地走迴去,向投向他的一雙雙好奇的眼神兒招手笑道:“我和太師,小有誤會。哈哈,小有誤會。”


    殷受登殿,先往陳玄丘的位置看了一眼,陳玄丘低著頭,正在整理胸襟。


    殷受一見,心中便想,這是大哥在提醒我早早開始清洗,宜早不宜遲啊。


    殷受便咳嗽一聲,道:“諸位愛卿,寡人今日臨時召開朝會,主要是想與眾卿議一議,依照陳上大夫的功勞,該當如何賞賜。寡人素來有功必賞,不可寒了功臣之心,沐相,你們可已擬出了結果?”


    陳玄丘聽了驀然抬頭,驚奇不已。


    不是說好了先尋些別的由頭,比如說談一談如何妥善東夷之事,最後再很隨意地、順便為之地提起對我的安排麽,怎麽突然改了主意了?


    不過,雖說大王這麽做有些太過明顯,但是,大王能有如此魄力,還是叫人欣慰啊。


    眾大臣一聽,大王對這位寵臣當真愛護的很呐,這才迴來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要封賞了。


    沐相簡相等人昨日商議後,已經有了幾條方案,隻是還未最後斟酌,如今眼見大王如此情急,情知那上中下幾等方案中,下等的方案恐難過不了大王這一關。


    他便迅速地向簡相等人掃了一眼,示意了自己的決定,然後手捧玉笏,舉步上前,躬身道:“大王,臣等昨日計議,陳玄丘平定東夷有功,可擢升為小宗伯,以資慰勉。”


    百官聽了,騷動不已。


    這陳玄丘,升得太快了啊。先前解決了百萬流民之劫,提升為上大夫,為大夫之上等。


    如今平定東夷之亂,又是一步登天,直接邁入“卿”的階層了。


    大王以下,有卿、大夫、士三個階層,每個階層又分上中下三等,是為三等九級,這都是可以世襲的。


    陳玄丘起步就跳過了“士”這一階層,直接位居“大夫”中的上等,這才沒多久,又進入“卿”這一階層,居於卿之下等。


    他才多大?真是叫人眼紅。


    殷受一聽,拂然道:“誒,如此大功,隻封一個小宗伯,小氣了。”


    沐相一聽,不由吃了一驚,眼見大王熱衷此事,他沒跟其他人商量,就把心一橫,按照事先商量出來的幾個方案中最高一檔說了,大王居然還不滿意?


    簡相已按捺不住,道:“若依大王,該當如何封賞?”


    殷受道:“陳玄丘先有解百萬難民之劫的大功,複又平息了東夷多年戰亂,功高蓋世,寡人之意,封為天官塚宰,如何?


    百官一聽,頓時大嘩,陳玄丘還不到二十歲啊,未及弱冠之年,擔任國之太宰?


    這太宰,掌建邦之六典,以佐王治邦國,實際上也是相職,而且是眾相之首。


    陳玄丘一步登天,成為上卿,而且還要官居沐衍、簡登行等老相國之上?


    “萬萬不可,這是濫賞!”


    “陳玄丘固然有功,但如此封賞,未免兒戲了。”


    文武百官一起出麵勸諫,殷受聽了把臉拉得老長,不悅道:“百萬難民,要成中京之患時,你們在哪裏?東夷之戰,持續了七年,消耗了多少錢糧,陣亡了多少將士,這功勞還不夠大麽?”


    “大王,陳玄丘之功,無人予以否認,但國之重器,如此封賞,還是草率了。”


    “大王,今日陳玄丘做是上卿,二十年後,又該如何封賞?難不成要封為一方諸侯,大王三思啊!”


    眾大臣都緊張起來,苦苦勸諫。


    殷受一副老大不情願的樣子,與大臣們扯皮半晌,這才勉強讓步道:“既如此,便封陳玄丘為少保,諸卿以為如何?”


    眾大臣已經被殷受這個敗家子兒的大方給嚇到了,一聽他這麽說,少保就少保吧,好歹這是久懸不用的榮職,地位雖高,朝廷裏也沒有個常職給他去做事,勉強也可接受。


    於是群臣齊齊俯首道:“大王英明。”


    殷受笑吟吟地道:“陳少保。”


    陳玄丘連忙上前,欠身道:“臣在。”


    殷受道:“陳少保年輕有為,現在可不是榮養的時候啊。朝廷正值多事之秋,你既通軍事,如今太師公務繁忙,不如你為太師副手,執掌軍事,如何?”


    “萬萬不可啊大王!”


    上大夫萇茴又跳了出來,陳玄丘官至少保,已是榮耀無比,叫他這個在上大夫位置上蹲了三十二年,後來又被江湛等上大夫擠兌,一氣之下時常告病不肯上朝的老臣眼紅得要死,現在還讓陳玄丘掌理軍事?


    一眾老臣又是一番死諫,殷受無奈道:“陳少保於農事亦有獨到之處,不如兼任少司農一職,如何?”


    眾大臣一聽毛又炸了,“大王,這也萬萬不可啊!”


    “鄭少司農一向勤勉,並無過失,若陳玄丘為少司農,置鄭少司農於何地?大王不可寒了老臣之心呐。”


    殷受不耐煩地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等待要如何?陳少保,你是願意理政,還是願意掌軍啊,寡人聽聽你的意見。”


    眾文武一聽,齊刷刷把目光投向陳玄丘,就像一群擇人而噬的餓狼。


    小朋友,不要撈過界啊,你先熬熬資曆再說,小心貪多嚼不爛。


    麵對一雙雙警告的眼睛,陳玄丘肅然長揖,沉聲道:“臣本布衣,躬耕於青萍……”


    眾大臣一片沉默,這貨真種過田麽?就看他那雪白的小臉蛋,也不像下過地呀。


    陳玄丘先說了一番受大王賞識,如何感激涕零,願為大雍肝腦塗地的廢話,這才話風一轉,道:“臣資望不足,難以孚眾。況涉獵雖廣,經驗亦不足,尚不能承大王以重任。”


    眾大臣一聽,稍稍有些放心,還行,這小子還算知道進退,於是看向陳玄丘的目光便友善了許多。


    就聽陳玄丘話風一轉,又道:“所以,軍也好,政也好,當此多事之秋,都需持重老臣主持,臣不敢承此重任。倒是這奉常寺……”


    談太師站在班中,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他這個太師與後世的太師不一樣,主要是負責教職、神職,和這軍政兩界,其實都比較疏離。


    別看他現在兼掌著軍事,也是暫攝。那情形,大抵如首軍區司令員也是省委班子成員,但基本隻是列席會議,並不摻和過多相仿。


    不料如今陳玄丘話風一轉,竟然扯上了奉常寺,談太師頓時抬起頭來。


    就聽陳玄丘道:“前些時日,奉常寺有人叛亂,其賊首,竟是上一任的奉常寺主,幸賴老太師出手,這才平定叛亂,可也迄今尚未選出繼任者。


    奉常寺裏,是否還有賊人同黨,也未可知。臣不才,願撥至談太師門下,協理奉常寺教務,清理叛逆餘黨,尚祈大王恩準。”


    談太師濃眉一挑,就要出班啟奏,反對陳玄丘調入奉常寺。


    雖說他現在以太師身份直接管理奉常寺,已經等於是朝廷直接插手教務了,但奉常寺就是第一任太師建立的,有這層淵源在,他相當於奉常寺的永久名譽護法。


    陳玄丘與奉常寺有什麽關係?


    他要是進了奉常寺,那不等於王權直接開始幹預神權了麽?


    談太師還沒出去,一向遲鈍的沐相已經長揖到地:“臣以為,如此安排,甚為妥當!”


    文官班子裏登時唿啦啦折倒一片:“臣等附議。”


    武將班子立即就把談太師給賣了,也是齊刷刷長揖下去:“臣等附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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