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徐家?”那老門子目芒一縮,顯然是聽說過中州徐家大名的。


    雖說這位徐公子手裏托著個椰子,造型有些奇怪,不過,這等世家公子……想必此舉自有深意。


    老門子不敢怠慢,忙拱手道:“實不相瞞,今日府上有人來尋晦氣,正在中堂生事。家主一時不便離開,可否請公子稍候片刻。”


    陳玄丘乜了那兩個正在努力清理垃圾,準備重修大門的二虎,道:“就是他們?”


    老門子哂然道:“他們兩個算是什麽東西,不過是南山五隻貓,聽說有強敵登門,趁機跑來想蹭個便宜。來我列家尋晦氣的其實是……”


    老門子遲疑了一下,一想這事兒本也瞞不過。何況這是中州徐家的人,徐家在江湖上名聲尚好,說不定能對自家主人有所助益。


    於是,老門子便開誠布公地道:“來我家尋晦氣的,乃是東夷王之子白夜。”


    咦?東夷王的兒子?


    東夷王來尋列家的晦氣?


    敵人的敵人,就是我的盟友啊!


    何況看這列家能在東夷王的勢力範圍內,護得一方平安,想來也是個極有勢力的地方大豪,若能把他爭取過來……


    東夷王接納了太平州江家,我在東夷替受受接納丹元府的列家,大家不就扯平了麽?局勢至少又能拉到一個勢力均衡的狀態。想到這裏,陳玄丘立即把眼一瞪,道:“列家名震東夷,列鷹前輩,更是後進敬仰的英雄。東夷王安敢如此相欺?旁人怕他,我可不怕。你自修你的大門,不用理我,我去


    會一會那個白夜。”


    陳玄丘說著,便托著椰子大剌剌地向儀門走去。他此時也發現手裏托著的是個什麽玩意兒了,可這時扔了顯然不妥,隻好故作高深。


    老門子茫然地看著他的背影,心想,列鷹前輩?我家主人有那麽老麽?是了,他是中州徐家的人,應該知道很多江湖秘辛,這麽說話,原也不算錯。


    老門子也是一時糊塗,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陳玄丘帶著個小姑娘走進了儀門。


    中堂大廳上,上首分主客,分別坐著列鷹和白夜。


    兩個人看起來都是二十出頭,劍眉星目,容顏俊美。


    主位上自然就是列鷹了,這列鷹眼神銳利,微微有點鷹鉤鼻子,大馬金刀地坐在位子上,有一種睥睨不凡的雄姿。


    這東夷地區,早已流行桌椅一類的家具,不像大雍,基本上還是傳統的席地跪坐。因而愈發襯托的這列鷹渾身充滿爆烈的氣息,似乎隨時可以一躍而起,一飛衝天。而上首客位上端坐的少年,光看容顏卻沒什麽侵略性。笑容晏晏,膚白如玉。眉飛入鬢,鳳眼朱唇,隻是臉上的神情,透著一種讓人不太舒服的乖張,那是久居高位,有


    些目中無人的意味。“列鷹,我好話說了千千萬,於我白夜而言,這已是前所未有的耐心,你若答應,我父王會拜你為北路大將軍,將來取了中原,榮華富貴,叫你享用不盡。若你不肯答應,


    嗬嗬,我白夜既然登了你的門,是不會就這麽含羞忍辱,拱手告辭的。”列鷹淡淡地道:“小王爺這是在威脅我嗎?列家在這丹元府,也有數百年的基業了。一直以來,我們列家也遵從東夷王的統治,要錢給錢,要糧給糧,但……也僅隻於此了


    。我列家不出兵卒,不受調遣,這是與東夷王早有約定的事!”


    左廂坐的是列家的一些元老長輩,右廂則是白夜帶來的人。右廂最上首,是一個相貌奇古的麻衣老者,身材極其瘦削矮小,但氣度沉穩,令人不敢小覷。


    聽了列鷹的話,麻衣老者微微一笑,道:“列公子此言差矣。此一時,彼一時也。如今情形,不比當年。


    如今,太平州江氏,投了我主,大雍邊防空虛,而且因為太平州無主,內部一時也混亂不堪,這對我們來說,是個難得的機會。


    列公子如果能順應王命,盡起丹元府之兵,從天虞山、禱過山兩處峽穀分兵入雍,立即將撼動整個戰場的形勢。


    我王在南方膠著的戰勢將迎刃而解,列公子若奪了太平州、濟州,我王答應,那裏從此便是列氏封邑,永世不易。


    而列家隻要占了這兩州,大雍南軍為了避免腹背受敵,勢必龜縮。則我王亦可率大軍從南路侵入大雍,互為犄角,鉗殺大雍軍隊,直取陳唐。


    陳唐總兵李鏡已奉調入京,繼任者還不熟悉陳唐情形,如果我們能一鼓作氣,打下陳唐,則中京,便是我東夷囊中之物。”


    麻衣老者說著,微微向前傾了傾身,道:“老夫也不瞞你,我王正與東海龍宮進行接洽,要說服東海,攘助我王。


    隻要我們能打到陳唐,東海便答應出動水軍助戰,這天下,必是我王掌中之物。到時候,整個東夷,都可以賞給列家,建一藩國。列公子,這等功業,你也不要嗎?”


    這人的話極具盅惑性,但列鷹仍舊不為所動。


    他乜視了麻衣老者一眼,淡淡地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 ,足下就是東夷王麾下大將敬霆雲了?”


    麻衣老者微笑道:“老夫正是敬霆雲,不過老夫不領兵,當不得大將之名,隻是一個供東夷王驅策的老頭子罷了。”


    坐在他對麵的列家元老,盡皆臉上微微變色,顯然他們對白家的小王爺都不甚忌憚,卻對這個麻衣老者有些畏懼。隻有列鷹哈哈一笑,道:“小王爺今日登門,依仗的就是敬先生吧?可惜了,我列家尊重白氏在東夷稱王,卻不意味著我列家會向白氏稱臣。列家,隻有一個主人,他不姓


    白,而姓朱!”


    列鷹說著,昂然站起,厲聲喝道:“白氏招攬的美意,列某心領了。送客!”


    白夜小王夜聽了,登時麵露羞惱之色。


    其實白家與中原連年征戰,家底兒又不及大雍雄厚,所以是很需要列家這麽一個未受戰火破壞的地方,來為他們征錢征糧的。


    所以一般情況下,東夷王也不會來為難列家。


    但是,連年征戰,消耗太大,東夷王養兵已經掏空了家底,快撐不住了。


    他頭兩年就知道西方的姬國有反心,這時候,又有太平州江氏來投,使得大雍東郡出現了一片勢力真空地帶,這是絕好的機會,值得孤注一擲。


    否則,等姬國起兵,他就白白為人家做了嫁衣。


    而且東夷王也明白,一旦姬國反了,大雍為了避免兩麵受敵,很可能會集結重兵,先幹掉他這個實力已經被消耗的差不多的敵人。


    因此,東夷王有心盡快與大雍進行決定國運的一戰。


    這時候,他不需要考慮從長遠來說,列氏能為他輸運多少物資,他需要的是急劇擴充力量,能夠用於眼下的奪國大戰。


    列家的能力,對他來說,非常重要。


    因為列家一旦加入他的軍隊,他會多出一個強大的兵種:空軍。


    旁人不知道,東夷王卻清楚,列家乃神鷹後裔,天生可以翱翔於空。


    隻要列家歸順,他馬上可以擁有一支機動力第一、空戰能力第一,隨時可以出沒於敵後,也能隨時出現在雙方膠著的戰場上,從空中行致命一擊的武裝力量。


    更重要的是,東夷王知道,列氏,是朱雀家的看門人。


    東夷王麾下有霸下神獸為將,曾經派霸下之子李玄龜,想和小朱雀聯姻,從而將鳳凰神族拉上自己的戰車。


    可惜,他千挑萬選的少年才俊,卻沒能打動朱雀辭的芳心。


    李玄龜死纏爛打的直男手段,反把朱雀辭弄得厭惡無比。


    如今他們連朱雀辭的影兒都找不著了,用聯姻手段的方式已經失敗。


    所以,他幹脆直接派人來向列家施壓,如果能逼出列家背後的朱雀一族,軟硬兼施地拉攏過來,東夷王爭奪天下便多了幾成把握。


    這才是小王爺白夜此來的目的。


    現在,‘先禮’又失敗了,那隻能‘後兵’了。


    白夜小王夜臉色一沉,緩緩地道:“列鷹,既然你如此不識抬舉,不聽我父的調遣,那我隻能打到你服了。”


    白夜話音剛落,他帶來的右廂眾人嘩地一下就站了起來。


    左廂列氏元老不甘示弱,立即同時站了起來。


    列鷹緩緩站起,冷冷地道:“想來,小王爺的依仗,就是敬霆雲了。我聽說,敬先生一向以我列氏的天敵自詡,如今機會難得,我想親自領教領教敬先生的功夫。”


    敬霆雲也緩緩站起,他身材瘦削矮小,不要說在身材相對高大的東夷人中顯得矮小,就算是在身材相對矮小的南疆人中,也算小巧玲瓏的。


    可是站在身材高大挺拔的列鷹麵前,敬霆雲卻毫無懼色。


    他一站起,小小身軀,竟隱隱有種壓製著列鷹的氣勢。


    敬霆雲微笑地說道:“久聞列家大名,惜乎無緣領教。今日機會難得,老夫也想討教。”


    “請!”


    “請!”


    二人一縱身,閃電一般同時掠出大廳,穩穩站在庭院之內。所過之處,二人身形帶起的勁風,將兩廂劍拔弩張的眾人發須都激蕩了起來。速度上,竟似不相上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青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月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月關並收藏青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