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子,看你文弱,想不到竟有一身的蠻力,看來練體功夫將臻大成了啊。”


    老者哂然而笑,他原本是老仆打扮,這時卻挺起胸來,舉手投足,儼然一派宗師風範,就連一旁的江氏家主江濤,都比他不得。


    陳玄丘目芒一縮,沉聲道:“你是誰?”


    老者微笑道:“老夫,奉東夷王所命,來此迎接棄暗投明的江家主,原本不欲節外生枝,可惜……”


    老者歎息一聲:“是你逼老夫出手的。跪地求饒吧,老夫可以留你一具全屍。”


    “癩蛤蟆打哈欠,你好大的口氣!”陳玄丘冷笑一聲,掌中石碑一晃即沒,定神鞭高高揚起。


    眩暈、虛弱、禁錮、遲緩、詛咒……


    諸般負作用紛紛加諸其身,老者卻把頭搖了一搖,隻是驚咦一聲,道:“好寶貝,可惜,還是奈何不了老夫。”


    月酌暗中看著,隻覺這個老者氣血之旺,生平僅見。在月酌的識海之中,這老者身周血氣衝宵,彌蒙成一片殷紅。


    這麽強大的生命力,那定神鞭加諸人身的諸般負麵效果,怎麽可能奏效。


    就像一碗毒藥,原本隻能毒死一個人,你卻把它稀釋了,喂給一萬頭猛獁巨象喝,於它們而言,自然不會產生任何效果。


    他不可能是人類,這老家夥,究竟是什麽鬼東西?


    月酌老人一雙紫眸漸漸閃爍奇光,定定地看向老者。


    老者微笑地看向陳玄丘,好整以瑕地道:“還有什麽招法?再不使來,可就沒有機會了。”


    陳玄丘心道:“比力氣,不如你大。比氣血之旺,不如你強。我就不信你的肉身也比我強大。”


    陳玄丘一臉心悅誠服地道:“老前輩神功無敵,深不可測,在下佩服得……”


    說到這裏,陳玄丘突然暴起,一記鞭腿,那腿如鞭,竟發出破空的一聲炸響,“啪”地一聲,便抽中了老者的脖子。


    隻這一腿,便是鎮在門外的一隻大石獅子,也要踢得四五分裂,可這老者竟紋絲不動。


    但是,陳玄丘顯然也防著他護體功夫強大了,絲毫沒有猶豫,大喝一聲,兩指齊出,直插老者的雙目。


    老者脖子一縮,整個腦袋竟然縮進了脖腔。


    陳玄丘嚇了一跳,但手上動作不停,飛起一腿,正中他的下陰。


    無名百忙中迴頭看到,不禁咧了咧嘴:“小師兄什麽時候學的這麽陰損的功夫,似乎有損師父他老人家的威名呀。”


    可陳玄丘這一腳踢出,登時悶吭一聲,隻覺趾骨痛不可當,似乎快要折了。


    而老者卻渾若無事,伸出脖子來,向他咧嘴一笑。


    月酌看到這裏,心裏突地一跳,是他?這老東西老得真快,才五百年未見,怎麽一臉褶子。


    陳玄丘毛骨怵然,他自出道,還沒碰到這麽強大的敵人,站在那兒任他打,都無法傷及人家分毫,這怎麽打?


    肉身強大?


    陳玄丘突然心中一動,手一抬,一支金光毫爍的嗩呐便舉在了唇邊,一曲《抬花轎》,便將聲音衝著老者直衝過去。


    老者皺了皺眉,道:“好喜慶的一首曲子,怎麽吹得這般刺耳?不好聽!”


    說著,老者冷哼一聲,身形唿的一聲,如同鬼魅,衝到了陳玄丘的身前,瘦削的雞爪一般的雙手猛然暴漲,變成蒲扇大小,向陳玄丘當頭拍下。


    他的速度,較之陳玄丘之前所見任何一個高手都快,一掌當空,更有無盡威嚴,就似一把抓起了高高的青萍山,向著陳玄丘當頭砸下。


    月酌一見,情知不能不出手了,不然姑爺有個什麽好歹,實在不好向朱雀一族交代,萬一被人家知道他當時在場,卻坐視陳玄丘出事,非拔了他的毛,把他生烤了不可。


    月酌當即噴出一股紫焰,向老者席卷而去,同時大喝道:“老不死的,偌大的年紀,欺負一個後生晚輩,來來來,你要想打,跟我打過!”


    老者正要撲向陳玄丘,忽然一股紫焰席卷而來,老者似乎怕火,身子猛然一縮,立即退出好遠,一雙綠豆眼兒驚疑不定地看向房梁上,喝道:“什麽人,給我滾下來!”


    月酌縱身而下,陳玄丘一見又驚又喜:“月酌前輩,你怎麽在這?”


    月酌咧嘴一笑,道:“大王知你東來,恐有危險,所以叫老夫一路護持。”


    月酌說完,轉頭看向老者,把臉一沉:“李老兒,你仗著皮糙肉厚,要欺負一個後生晚輩麽?”


    老者瞪著月酌,忽然一驚,指著他驚唿一聲,道:“啊!是你!你竟然離開了中京?”


    月酌咧嘴一笑,道:“可不就是我麽?李老兒,你這老怪倒是一眼就認出了我來,怎麽你卻老得這麽快,看這一臉褶子,不是看你那一縮頭,我還認不出你來。”


    老者雍容的氣度全然不見了,氣得爆跳如雷:“還不都是因為你,你這隻該死的火雞,做人特不地道,居然趁老夫閉關潛修,挖開老夫的洞府,一把火烤了老夫足足三年。


    若非老夫知道中京有你布下的大陣,去了要吃大虧,我早去中京尋你晦氣了。你居然離開了中京,好好好,這是你自己找死,我要殺了你,活活燉了你……”老者說著,腰板漸漸挺直,渾身響起一陣陣爆竹炸裂般的聲音,整個人不斷地長高、長高、再長高,枯瘦的滿是褶皺的老臉和雙手,仿佛充了氣兒似的,膨脹得越來越飽


    滿。


    當他臉上皺紋一點點消失,竟然有如一個四十多歲、相貌英俊的中年男子。


    隻是這男子還在不斷地長大,麵前眾人都停止了打鬥,眼睜睜看著這位老者迅速長大,他們漸漸如同小人國的侏儒,在仰望著一個巨人。


    然而,這巨人並沒有停止生長,他依舊在長大。


    “轟隆~~”


    屋頂被他撞破了,整個身子都探了出去,再看那高高的屋頂,似乎隻到他的腰部。


    江濤心疼地叫了一聲:“我的大宅啊!”


    這幢宅子,可是傾注了江家幾代人的心血。


    你想那房梁之巨,寬得可當一張大床,那可是完整的一根大木,而且水火難侵,光是這樣的一根房梁,就得多麽昂貴?


    “嘩啦!”


    已經膨脹成巨人的老者一彎腰,一雙大手左右一分,就把房頂扒拉開一半,一雙巨目瞪向地麵,吼聲如同打雷:“鸑鷟老兒,納命來!”


    他把巨手一張,就向月酌攥來。


    月酌哈哈大笑,道:“霸下老兒,上一次烤得你這老烏龜半生不熟的,老夫無法下嘴,這一次我要把你烤得爛熟脫骨,飽餐一頓。”


    月酌說著,騰空而起,身在半空,猛地雙臂一振,化作一隻龐大無匹,周身繚繞著紫色火焰的鳳凰神鳥,引吭長鳴一聲,便衝宵而起。


    “嘩啦啦……”


    還剩了一半的大屋,登時稀哩嘩啦,整個屋頂被月酌所化神鳥撞碎,而且紫焰一沾,火勢便起。


    江家曆四百年苦心打造的大屋,不但拆得粉粉碎,還起火了,在夜空中宛如一隻熊熊火炬。


    月酌甫一升空,就是一團紫焰向老者噴去,旋即展翅便飛:“來啊來啊,老烏龜,咱們尋個方便處,好生打上一架。”


    那老者怒不可遏,搖身一變,化作一頭巨大無朋的大烏龜,因這江家老宅後邊就是大江,大將連著江岸寬有數百丈,江水都結了一丈厚的冰。


    那大烏龜現了原形,便往那冰上一伏,使一對巨掌用力一蹬,厚冰碎裂,江水翻湧,他已一躍而起,架著烏蒙蒙一團霧氣,追在了月酌後麵。


    這老烏龜,乃是神獸霸下,祖龍第九子。


    它可不像普通的烏龜動作那麽慢,他那兒子李玄龜能追得小鳳凰朱雀辭東躲西藏,擺脫不得,足見它的厲害。


    但鸑鷟也是一隻老鳥,不是剛剛誕生,血脈神通尚未喚醒的小朱雀可比的。


    他在前邊哈哈大笑,一振翅便是幾百上千裏,引著那頭暴怒的老烏龜遠遠飛去。


    眾人原本是待在廳裏的,此時盡皆暴露在夜空之下,寒風之中,四處更有熊熊烈火,不停地燃燒著。


    方才這一幕變故太駭人了,兩個看著隻是普通的人類,竟然化作體型如此龐大的神獸騰空而去。


    所有人都呆住了,隻有一個人例外。


    陳玄丘。他見過月酌化身千丈,一對羽翼籠罩了整個中京城的震撼一幕,他也經曆過九道神雷,轟擊奉常寺宏偉神殿,他連厲鬼和陰神都見過,他甚至擁有一個隻屬於他的小千世


    界……


    這樣的人,會因為眼前這點小小場麵而震撼?


    “唿~”


    陳玄丘沒有片刻猶豫,在月酌將霸下引開的刹那,他就出手了。


    他騰空而起,落向江湛的時候,那塊之前在霸下麵前勞而無功的石碑便再次出現了。


    “嗵!”


    石碑重重地頓在了地上,血水從基座四周汩汩而出。


    江家家主,曾統率數十萬大軍,征戰東夷六七年的江大將軍,便從人們眼前消失了。陳玄丘扶著石碑,隻不屑地說了一句話:“鄉下人就是鄉下人,就這麽點破事兒,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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