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常神殿,高大巍峨,莊嚴肅穆。


    殿上,三十六根通天柱,從頭到腳,繪滿了祥雲瑞獸,每根高達十二丈,撐立著一個穹頂狀的殿廡。


    在這樣的粗大、高長的神柱之下,一個人站在那裏,真如一支螞蟻一般。


    大殿正前方正上首,頂天立地一扇白屏,上邊沒有供奉任何神像,隻有“天地”二字,每個字都比一幢大屋還大,一橫一豎、一撇一捺都帶著一股鎮壓人心的宏大力量。


    “天地”大字之下,是一張十二扇的巨大畫屏,畫屏中心點擺著一張雲床。


    左右呈外八字狀,還有兩張雲床。


    此時,左右兩張雲床上已盤膝坐定兩個皓首老者,正是左祝安知命,右祝寧塵。


    少祝湯唯身著一襲黑袍,按劍跪坐在雲床對麵七丈外一具蒲團上。


    一張獵獵風響,左右兩位亞祝同時抬頭向外看去,就見從大殿門外飛進來一個人,他一襲黑衣,兩袖張開,衣袂獵獵生風,仿佛是一隻穩穩滑翔著的蝙蝠。這隻巨大的“蝙蝠”帶著獵獵的風聲,從湯少祝頭頂飛過,即將抵達那張雲床時,在空中翩然一轉,穩穩地落下,盤膝坐在了雲床之上,大袖隨之飄落,無須展袖,正好舒


    展於身體左右。


    湯少祝馬上頓首道:“屬下湯唯見過太祝!”


    “是湯唯迴來了。”


    王青陽臉上露出欣然之色:“玄陰鬼道門可已伏誅?”


    湯少祝沉聲迴答道:“屬下幸未辱命!”


    王青陽輕籲一口氣,道:“玄陰鬼道門謀害大臣,且假之以神明名義,褻瀆了天神,當誅!湯少祝此行辛苦了。”


    湯少祝道:“屬下忝為我奉常寺一員,理當為我奉常寺竭誠效命,不敢言辛苦二字。太祝,兩位亞祝,屬下此番擊響‘喚神磬’,是因為有十萬火急的大事,要當麵呈報。”


    王青陽目光一凝,問道:“你要說的,莫非是姬侯謀反之事?”


    湯少祝先是一呆,繼而大喜道:“可是三王子和談師妹已經迴京了?”左亞祝安知命道:“不錯,三王子已把此事稟報於天子。不過,姬侯素有賢名,不僅各方諸侯欽仰久矣,就是朝中亦不乏公卿仰慕他的為人,三王子拿不出憑據,百官議論


    紛紛,天子亦難做出決斷。”湯少祝肅然道:“太祝,兩位亞祝,屬下也沒有什麽人證物證可以奉上,但是以我在姬國的所見所聞,屬下覺得,姬侯確實是存了反心,如果屬下估計無誤的話,最多三年


    ,必然舉事。”


    神殿內頓時一肅。半晌,王青陽緩緩地道:“此事,老夫會盡快稟明天子。幸好天子得了消息後,亦已做出了應變之策。天子已下詔,命姬侯進京覲見,他若不來,天子便有理由以不敬之罪


    討伐他!”


    右亞祝寧塵歎息道:“希望能順利解決此事,莫要東北騷亂未止,西北又生是非。”


    王青陽頷首道:“我奉常寺自當效忠朝廷,衛護社稷。”


    湯唯道:“屬下還有一事稟報,我奉常寺位於岐州的奉常院,已被姬國鬼王宗徹底搗毀,姬侯現如今已決定在奉常院原址上修建民居。”


    “什麽?”


    王青陽霍然立起,臉色驟變。


    左右亞祝都有些訝異,剛剛聽湯少祝稟報說,他確信姬侯要造反,太祝也沒有如此失色啊!


    王青陽臉色變了幾變,緩緩坐了下去,沉聲道:“岐州奉常院徹底毀掉了”


    湯少祝道:“是!”


    右亞祝寧塵忍不住道:“太祝,我奉常寺下轄三百六十座奉常院,便是毀了一座,那又如何?太祝為何如此震驚?”


    王青陽欲言又止,慢慢恢複神色道:“四百多年來,這是第一次有人直接向我奉常寺,發出如此挑戰!老夫安能不驚?”


    寧塵覺得這個理由有些牽強,顯然是王青陽臨時找出的搪塞之言,不過他不肯說,卻也識趣,不再追問。


    王青陽目光一厲,寒聲道:“鬼王宗?似乎隻是西陲邊荒的一個小宗門,居然敢向我奉常寺挑戰,當以雷霆手段,誅滅其宗門!”


    湯少祝道:“太祝,鬼王宗已經滅門!”


    王青陽顏色一霽,讚道:“湯少祝不愧是我奉常寺年輕一輩中第一神官,你已將鬼王宗上下正法了?很好。”湯少祝道:“屬下不敢居功。鬼王宗圍攻岐州奉常院時,確實元氣大傷,但是他們有備而來,而且事先用了手段,汙穢了奉常神殿,不能以神殿法寶擊之,屬下也隻能負傷


    遠遁,滅了鬼王宗的不是屬下,而是一個名叫陳玄丘的少年。”


    王青陽神色一動,道:“隨三王子迴京,曾入宮見駕的那位少年,似乎就叫陳玄丘。此人很是了得啊,他是什麽來曆?”


    湯少祝道:“屬下不知,師妹曾跟我說,此人乃青萍山隱仙宗弟子。”


    王青陽眉頭一蹙,向左右看去,寧塵和安知命都搖了搖頭,表示沒聽說過這麽個門派。


    湯少祝道:“此人下山前往清涼州,去尋冀州蘇護,尋親不遇,和三王子還有談師妹相識,遂一同去了岐州。”


    王青陽和安知命、寧塵同時一驚,駭然看向湯少祝。


    安知命沉不住氣,脫口叫道:“他姓陳,前往冀州去尋蘇護的?”


    湯唯一怔,道:“亞祝的意思是?此人有問題麽?”


    寧塵忙替安知命掩飾道:“冀州蘇護,乃是安亞祝的故交,所以驟然聽到這個名字,有些驚訝。他為何去尋蘇護,和蘇護是什麽關係?”


    湯唯道:“好像是一門遠親吧,屬下不曾多問。”


    王青陽目光閃動,咳嗽一聲道:“家長裏短的事,就不要在這裏議論了。那陳玄丘不是與談姑娘相熟麽?安亞祝若懷疑他是故人之後,改天向談姑娘打聽一下就是了。”


    安知命欠身道:“是!”


    王青陽揮揮手,道:“湯少祝,你一路辛苦,下去休息吧。”


    湯唯恭應一聲,起身退了出去。


    神殿上,一時隻剩下了三個人。


    寂靜半晌,安知命幽幽地道:“他姓陳,又往冀州去尋蘇護,你們覺得,他會不會是……”他沒有再說下去,但臉色已經青了,而王青陽和寧塵的臉色也比他好不到哪兒去,大殿上一時寂寂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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