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受、湯少祝和茗兒剛剛衝到山上,就見土原之上,陳玄丘拉著馬步,一劍高舉。對麵薑道人仙氣飄飄,含笑而立。


    意料中陳玄丘與王慶的殊死決戰場麵並沒有出現,三人頓時鬆了一口氣。


    陳玄丘沒有發現他們,聽了薑道人這句話,陳玄丘心頭怦地便是一跳。


    旁觀眾人都露出了愕然之色,什麽鬼?你喊他一聲?喊就喊了,答應就答應了,又能怎樣?


    倒是有些見多識廣的人,知道南疆巫蠱之術中,有些法門是要受法者答應的,難不成薑道人也懂得這種術法?


    陳玄丘聽了薑道人這句話,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前世看過的《西遊記》。如果那些神話傳說確有依據來例,隻是後人道聽途說,有所變化,然後把那些人物、故事以及諸般法寶、法門,編入了一本小說,那裏邊多多少少就還會有一些真實的影


    子。


    那裏邊,與此刻最相仿的一幕,就是金角大王要收了孫悟空那一幕了。


    曾有人說,這等施展寶貝的方法,隻有咱們中國文化才獨有,因為有些西方人那名字實在太長,有的長達幾百字,在他們的神話傳說中,就不可能出現這種法寶。比如你說:帕布羅.迭戈.荷瑟.山迪亞哥.弗朗西斯科.德.保拉.居安.尼波莫切諾.克瑞斯皮尼亞諾.德.羅斯.瑞米迪歐斯.西波瑞亞諾.德.拉.山迪西瑪.


    特立尼達.瑪利亞.帕裏西奧.克裏托.瑞茲……我叫你一聲,你敢答應麽?


    這名字你都不可能記得全。但是,陳玄丘可是記得他讀過的那個故事裏邊,其實是不分真名假名長名短名的,隻要他叫了你,你應上一聲,便會被那法寶收取。


    在陳玄丘想來,大概是他喚你的姓名,隻是為了給他的法寶標記一個定位。所以你做出反應,那便生效。


    陳玄丘怎麽肯上這個當?不管他喚的是陳玄丘還是玄丘陳,陳玄丘都壓根兒不想應聲兒,他隻哈哈一聲笑,然後……調頭就跑!


    四下圍觀群眾見了登時愕然:你又跑?你就是答應他一聲又能怎樣?這是跑上癮了麽?


    不料,陳玄丘隻是哈哈一笑,薑道人手中那隻紫皮葫蘆,便突然噴出一團氤氳紫氣,呈螺旋之狀,向外噴射。


    那紫氣一出,立時形成一股強大無比的吸力漩渦,已然縱身逃出七八丈遠的陳玄丘被那勁力一吸,唿地一聲懸停到了空中,整個人打橫兒被攝向紫皮葫蘆。


    陳玄丘正發力跑著,隻覺身子一輕,登時一陣天旋地轉。他抬眼四顧,就見四下裏盡是紫氣星雲,氤氳流轉,仿佛有千萬裏之廣,餘此之外,什麽都看不見。


    陳玄丘頓時驚駭莫名,心中隻想:“該死的,敢情老子哼唧一聲都算啊。你那小說也不寫的明白一些,我作為一個穿越者的優勢福利呢,你他娘給我貪汙了啊?”


    四下圍觀者駭然看著,就見那股紫色雲氣,把陳玄丘一把攫了迴來,急速旋轉著吸向葫蘆口兒。


    陳玄丘越是接近葫蘆口,身形便越加縮小,及至被吸到那葫蘆口兒時,眼力稍遜的都已看不見陳玄丘的身形了。


    陳玄丘身在其中,卻未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正在縮小,他抱怨吳承恩的念頭未了,眼前已是陡然一暗。


    就見最後一縷紫氣縮迴了紫皮葫蘆,薑道人一把插上塞子,哈哈大笑起來。


    “放他出來!”茗兒一見大驚失色,利劍不假思索便出鞘揮去,一道白虎庚金劍氣,在地麵上犁出一道深溝,嗤然一聲,飆向薑飛熊。


    “嗯?”薑飛熊眉頭一皺,旋身一轉,那道劍氣貼身而過,擊中了遠處一方巨石,“轟”地一聲,那塊石頭便被擊得粉碎。


    好厲害的劍氣!


    薑飛熊眼見一劍之威如此威猛,不由目光一凝,看向茗兒。


    這時殷受已經握著刀,咬牙切齒地逼近過來:“馬上、放我大哥出來!”


    薑飛熊目光一閃,他一直以為陳玄丘是獨自一人,想不到他竟還有同伴。既然是陳玄丘的那同伴,那麽……薑飛熊殺心一動,左手一旋,地麵上立時氣流湧動,迅速凝成了一個半實質的巨人,那巨人的下體部分仍然是旋轉的氣流,上半身卻呈現出魁梧強壯之態,獰笑著探出一


    隻大手,抓向殷受。


    殷受鏗然一聲拔刀出鞘,正要揮刀向那氣漩巨手劈去,一旁傳來湯少祝一聲大喝:“天地無極,乾坤借法;法由心生,生生不息。敕!”


    一道陽火神雷從殷受身旁“轟”地一聲席卷而過,陽火神雷擊中那隻風精靈的巨掌,將那風氣所化的巨人登時炸碎,化作一股龍卷風,唿嘯著卷出了土原。


    湯少祝緩緩上前,拱了拱手,沉聲道:“飛熊先生,別來無恙!”


    薑飛熊曾周遊天下,亦曾前往中京拜見過大雍天子,當時還曾與大雍太師坐而論道,那時湯少祝就在一旁侍奉。


    薑飛熊隻看了一眼,就認出了湯少祝身份,臉上不禁露出一絲驚喜訝然神色,道:“哎呀,竟是湯少祝,你我中京一別,該有兩載了吧!湯少祝怎會在此?”


    湯少祝道:“中京有一邪修宗門,盅惑官吏,褻瀆神祗。湯某自中京一路追殺過來,到了姬國。”


    四下圍觀群眾一聽,這又是一個狠人。


    陳玄丘把鬼王宗殺了個精光。


    這位追殺萬裏,從大雍中京一直不依不饒地殺過來,竟然也是要追殺人家整個宗門。


    難怪他是陳玄丘的朋友,這可不就是‘魚找魚,蝦找蝦,王八找個鱉親家’麽?


    薑飛熊訝然道:“能觸怒奉常寺,勞動你湯少祝出手,想來那邪修宗門定是做下了神人共憤之事,卻不知是什麽門派?”


    湯少祝淡淡地道:“從今往後,世上已經再也沒有這個宗門了,提來無益。飛熊先生……”


    湯少祝話風一轉,肅然道:“陳玄丘乃是在下的朋友,我不知道他因何事得罪了先生,能否請飛熊先生看在家師的麵上,饒他一次。”


    薑飛熊笑道:“莫要說是尊師的麵子,便是你湯少祝開了金口,薑某隻是一介江湖散修,又豈有不遵從的道理。”茗兒聽了臉上一喜,卻聽薑飛熊歎息一聲,又道:“隻可惜,這陳玄丘乃是姬侯下令緝捕的兇頑,已然下令一旦遇見可著即誅殺。薑某方才本也想放他一馬,奈何他不肯就


    範,所以麽……”薑飛熊拍了拍腰間的紫皮葫蘆,惋惜地道:“此瓠名曰鯨吞,可吞天下萬物,卻向來隻進不出。那陳玄丘一入此瓠,便是老夫想放他出來也做不到了。一時三刻之內,他就


    會化作一灘膿水,普天之下,再無人能救得了他。”


    “什麽?”湯少祝聽了,臉色頓時一變。


    他這才是第一次看到陳玄丘,就隻看了一眼,陳玄丘就鑽進葫蘆去了。


    但三王子和小師妹卻與陳玄丘情誼深厚,如果陳玄丘就這麽糊裏糊塗地死了,他二人豈肯甘休?


    殷受果然大怒,厲聲叫道:“你放屁!怎麽就會死了,你快放他出來,否則,我絕不與你善罷甘休。”


    茗兒沒有說話,但她手中的劍已經慢慢揚了起來,一頭青絲無風自動,發尾上揚,使得那張白皙的俏臉,看起來有如魔女臨凡。


    薑飛熊苦笑一聲,搖搖頭道:“薑某一向以卜、相之術行走世間,於搏擊一道實在了了,也就隻有那麽一兩種護身的法門,不得已而用之。


    薑某並未打誑語,一入此瓠,確是有死無生,再不可能生還了。不信你且拿去瞧瞧。”


    現場在上百號人盯著,姬侯此時尚未謀反,所以有大雍奉常寺的少祝在此,薑飛熊無論如何也不能動手了,除非他有本事把在場所有人都殺個幹淨,不留一個活口。


    因此,薑飛熊故作大方,揚手就拋出了腰間的紫皮葫蘆,大大方方地把這至寶拋給了殷受。薑飛熊如此風範,倒是令在場眾人為之心折。


    殷受接過葫蘆,立即拔下葫塞兒,先猛力搖了搖,又倒過來顛了顛,葫蘆裏沒有一點響動,也沒有什麽東西掉出來。


    殷受不信邪,又用力拍了拍葫蘆底兒,裏邊還是沒有什麽東西出來。


    殷受又把那葫蘆嘴兒湊到自己的眼睛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往裏瞧,烏漆麻黑的什麽都看不見。


    茗兒見他這番動作,心中焦急不已,一把就搶過了葫蘆,道:“我來!”


    茗兒把那葫蘆往空中一拋,一劍就向那葫蘆淩厲地斬去。


    湯少祝見了心中一驚,真要是弄壞了薑道人的法寶,隻怕他不肯甘休,那時隻怕自己的身份也難以令他產生顧忌了。


    湯少祝急忙阻止叫道:“不要莽撞!”


    薑飛熊卻是哂然一笑,道:“由她去!”


    茗兒狠狠一劍,劈在那紫皮葫蘆上。方才她那一劍,隻是劍芒激射,就把十數丈外的一方巨石劈得粉碎,但此時這一劍劈在那紫皮葫蘆上,竟連一個印兒都沒斫出來。


    那懸空的紫皮葫蘆被她一劍劈中,滴溜溜地淩空一轉,便飄向薑飛熊手中。


    薑飛熊隻手一伸,接住葫蘆,葫蘆口兒對準殷受,又喝一聲:“封!”


    殷受拿在手中的葫蘆塞子便嗖地一下飛過去,正塞住那葫蘆嘴兒。


    薑飛熊把那葫蘆往空中一拋,仍舊化作烏蓬船兒大小。薑飛熊縱身一躍,便穩穩地站在了葫蘆上麵,向湯少祝拱了拱手,朗聲道:“此子乃是姬侯下令誅殺之人,薑某此番前來,亦是受托於姬侯,這就迴去複命了。湯少祝,後


    會有期!”


    薑飛熊說罷,那葫蘆嗖地一下,就向岐州城方向飛去,速度比起來時,何止快了一倍。


    “狗賊,你不要走!”


    殷受一聲大罵,剛舉起刀來,茗兒已“嗖”地一聲,從他身邊掠了過去。


    茗兒拔足疾追,堪堪追到土原的另一側沿邊,那薑飛熊已乘著葫蘆飛得無影無蹤,哪裏還追得上。茗兒提著劍,呆呆地站在土原邊上,一時心亂如麻:“他這就死了?我……我要如何向妹妹交代!他怎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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