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鄰居家用癬蟎淨給狗洗澡這一小插曲,其他情況重案隊都掌握了,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麽。


    韓均掏出錢包,把早點錢給付了,向幾個攤主再次表示感謝。


    兩碗豆漿,兩個茶葉蛋,四根油條,總共才十元錢,薑怡也不好意思同他客氣,便走到車邊聯係大川街派出所,請負責這一片的民警一起去現場。


    分局錢政委有過交代,看守所盧所長打過招唿,不一會兒,轄區“片兒警”老何就同一個協警開著麵包車來了。簡單打了個招唿,四人分乘兩輛車直接趕到案發現場。


    老商業局倉庫緊鄰三環路,周圍民房都拆遷了卻沒開發。偌大的一片空地雜草叢生,建築垃圾和生活垃圾隨處可見。


    用紅磚砌成的一排倉庫,坐落在汽車川流不息的馬路邊,顯得格外紮眼。那斑駁的牆壁,那蘇式的建築風格,一看就知道有了年頭,並且沒想象中那麽高大。


    片兒警老何帶著眾人走進院子,指著一扇扇朝南開的門解釋道:“商業局撤銷時,商業局一個幹部買下了這兒的產權,下海開了個糖煙酒公司。後來生意越來越差,就簡單改造了一下,在裏麵砌了堵牆,分開來出租。


    朝南的這一邊開了十二個門,隔成十二間,專門租給那些進城做小生意的商販。朝北那一邊緊鄰馬路,隔成了幾個門市,剛開始時是他自己幹,賣過煙酒、批發過冷飲、搞過五金,可就是一個都沒搞起來,最後還是當倉庫出租了。”


    韓均微微點了下頭,一邊往貼有封條的那間走去,一邊問道:“何警官,門能打開嗎?”


    “可以,她們母子死得太蹊蹺,這裏嚴格意義上都算不上案發現場。封條是勘察過之後隨手貼上的,昨天業主還去所裏問房租早到期了,他什麽時候能把房子收迴去。”


    薑怡迴頭看了一眼院門,冷冷地說道:“剛出了兩條人命,居然急著收房,就算把房子交給他,他能租得出去嗎?”


    老何解釋道:“不是出租,而是要賣。按照區裏的規劃,這一片去年就應該交給開發商動工了,就因為他那個釘-子戶才拖到今天。不過也難怪,這麽多年幹什麽什麽不成,外麵欠一屁股債,連年都不敢在家過,再不趁機多要點補償,這輩子也別想翻身。”


    正說著,協警打開了房門,一股惡臭撲鼻而來,韓均下意識地捂上鼻子。


    進去一看,原來是一不鏽鋼盆沒來得及炸的肉串和烤腸臭了,蒼蠅在上麵亂飛,惡心到極點。


    薑怡用帽子趕走幾隻討厭的蒼蠅,皺著眉頭道:“他們也真是的,勘察完也不收拾一下。”


    出現場的技偵人員沒這個義務,後來接手的派出所也沒這個時間,老何悻悻地說道:“案子沒破,這些東西誰也不敢瞎動。”


    屋子很小,不足二十平米,右牆邊是磚頭和木板搭的床,用四根竹杆支了一頂蚊帳,蚊帳裏掛著一個小吊扇。左牆邊是做飯和準備出攤食物的地方,麵粉,雞蛋,已經爛了的生菜、香菜,以及鍋碗瓢盆擺得到處都是。


    見韓均蹲下身一件一件的察看,老何介紹道:“韓調研員,我們基本上可以排除煤氣中毒的可能,因為門太小,三輪車推不進來,死者做飯都是把煤氣罐從車上搬下來,做完之後再搬迴去,這樣第二天出攤時就沒那麽麻煩。”


    總感覺缺點什麽,原來屋裏隻有煤氣灶卻沒有煤氣罐,韓均心不在焉地問道:“三輪車呢,我們進院時怎麽沒看見?”


    “放在那邊。”


    老何指了指後牆,不好意思地解釋道:“這一片不僅進城務工人員多,收垃圾撿破爛的也多,放院子裏不安全,雖然不值幾個錢,可萬一丟了家屬找起來不太好說,我就讓業主推後麵倉庫去了。”


    “汪汪汪。”


    他話音剛落,外麵突然傳來一陣犬吠,迴頭一看,果然有一隻患有皮膚病的黃色小博美,身上的毛掉了好幾塊,正朝著他們這些不速之客聲嘶力竭地狂叫。


    韓均伸出胳膊,朝小東西笑道:“過來,我這有吃的。”


    讓薑怡大跌眼鏡的是,“笑麵虎”人緣不怎麽樣,狗緣倒不錯,小博美遲疑了一會下,竟一溜煙地跑到他腳下,甚至親熱的舔他手。


    韓均在它身上嗅了嗅,抬頭道:“郝阿姨沒說錯,這家夥身上有一股化學品的味道。薑警官,你去隔壁看看,能不能找到那瓶癬蟎淨。”


    薑怡忍不住問道:“韓調研員,那個什麽癬蟎淨狗洗澡都沒事,人又沒喝,應該不會有事吧?”


    “先找到再說,對人有沒有危害隻有檢驗過才知道。”


    “好吧,我去找找。”


    她剛走出房間,老何便善意地提醒道:“韓調研員,隔壁這會兒沒人,賣快餐的那家平時就不住這兒,隻是每天上午來做飯做菜,做好了再拉出去賣。出事之後連來都不敢來了,因為外麵說什麽的都有,他們又沒什麽文化,相信那些封建迷信。”


    韓均沉思了片刻,一臉疑惑地問道:“既然他們已經不來了,狗怎麽會在這兒?”


    老何一愣,隨即笑道:“這不難解釋,因為他家快餐是賣給民工的,馬路對麵就是工地,估計搬那兒去做了。”


    “你是說它自己跑迴來的?”


    “我想應該是。”


    韓均擰開水龍頭洗了下手,輕描淡寫地說:“這是剛了解到的一個新情況,不管有沒有用,都要查一查。”


    “好的,我給業主打電話,讓他把鑰匙送來。”


    “不用了,我找到了。”


    薑怡興高采烈地走進來,舉著一個深色小瓶道:“癬蟎淨,應該就是它,垃圾堆裏翻到的。不過這味道不太像上麵寫的什麽中藥製劑,韓調研員,您聞聞,真的很像敵敵畏。”


    瓶蓋擰開,一股刺激性氣味頓時彌漫整個屋子,把腐肉的惡臭都蓋住了。一個空瓶子都這麽難聞,把藥倒在水裏給狗洗澡豈不是更難聞。


    韓均點點頭,若無其事地說道:“找個袋子裝起來,帶迴去檢驗一下,看裏麵原來裝的是什麽藥。”


    “是。”


    屋子裏被技術中隊反複勘察過,看也看不出什麽,韓均把老何請到自己車上,問道:“何警官,除了賣快餐那一家,院子裏還住著哪些人?”


    “不是要拆遷嗎,該搬的都搬了,就剩這兩家。”


    “後麵倉庫呢?”


    “也應該搬了吧,這個情況我真不太清楚。”


    “那裏麵都放了些什麽東西?”


    “春節前的消防大檢查我來過,記得一間放的是工地上用的東西,一間是中藥材,一間是燈具,沒有易燃易爆物品。”


    院子裏總共就這兩個住戶,想找人了解情況都找不到,一無所獲,韓均有些失落,想了想之後又問道:“何警官,薑警官,出了這麽大事,宋家和石家來人了嗎?”


    “來了,住在我們所對麵的小旅館,石秀芹的父母和弟弟認定是宋四宏下得手,天天往所裏跑,時不時還去分局反映情況。宋家就宋四宏父親一個來了,整天跑我們所裏喊冤,今天好像去了看守所。”


    “石家人反映的情況有價值嗎?”


    老何輕歎了一口氣,搖頭道:“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家庭糾紛,要說因為那些殺人連鬼都不信。”


    這個話題直接關係到王隊的前程,薑怡脫口而出道:“可現在就宋四宏一個人具有嫌疑,他家那麽遠,又常年在外打工,居無定所,王隊放人容易,但放了之後再想找他就沒那麽容易了。”


    這裏不是美國,雖然同樣可以取保候審,但沒有可以通過gps定位腳環二十四小時盯著嫌疑人的保釋官,沒有保釋金經紀人承擔擔保責任,更沒有法警和賞金獵人追捕逃犯。一旦人跑了,又確實是他作的案,那由誰來負這個責任?


    王思強的確進退兩難,可這不能成為超期羈押的理由,韓均反問道:“什麽叫疑罪從無?難道一天破不了案,宋四宏一天就這麽被關著?”


    刑事訴訟法第2條對刑事訴訟任務作出了明確規定:保證準確、及時地查明犯罪事實,正確應用法律,懲罰犯罪分子,保障無罪的人不受刑事追究。


    所謂準確查明犯罪事實,就是要查明案件的事實真相。現在連死因都沒搞清楚,就這麽把人關進看守所,顯然違背了“疑罪從無”的原則。


    薑怡語結了,握著方向盤不敢再吭聲。


    趕到西郊分局正好是飯點,局長丁承友、分管刑偵的副局長張宜亮、刑警大隊大隊長劉義鵬、重案中隊中隊長王思強、重案中隊探長周洪福和技術中隊法醫剛開完案情分析會。


    死因不明,偵破工作陷入僵局。


    搖身一變為省法律顧問團首席涉外法律顧問、司法廳調研員的韓均又盯上了這個案子,讓會議主要議題由偵破變成了放不放嫌疑人。


    放,風險很大;不放,就是超期羈押,就是知法犯法。


    已經夠麻煩了,不想讓局麵變得更難收拾的丁局長,最終還是咬了咬牙,作出了讓宋四宏父親去辦取保候審的決定。


    隻是沒想到他們前腳才走出會議,韓均這個“笑麵虎”後腳就來了,看著他那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丁局隻能硬著頭皮迎上去招唿道:“韓調研員,您不是去現場了嗎?”


    韓均跟他身後的幾位笑了笑,握著他手道:“剛從那兒迴來,順便經過這找錢政委有點事。”


    “真不巧,政委今天去市局開會了。韓調研員,您的事急不急,急得話跟我說也行。”


    白曉倩昨晚介紹過,丁局長是黨委書記,錢政委是副書記,跟他們說都一樣,韓均可沒時間等錢政委迴來,點頭笑道:“沒問題,不過在這兒說不太方便,我們還是去您辦公室吧。”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丁局長暗歎了一口氣,側身道:“行,就去我辦公室,我們先說事,吃完了正好一起吃頓飯,韓調研員,您千萬別再拒絕啊,怎麽著也要讓我盡下地主之誼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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