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季側妃的姐姐……那季側妃,不也算得上是親眷嗎?”宮女小聲道。


    “她還沒出孝呢!這般晦氣!”趙之蓁氣得打顫兒。


    “可不能這麽說!”趙徐氏卻道,她在趙之蓁眼裏頭還是有威信的,她這般開言,趙之蓁便是一怔:“為什麽,娘?”


    “如今連一年都過了,雖說還是不大適宜來這般熱鬧喜慶的場合,然而人家自己不怕指摘,咱們又如何能說不準人家來?”趙徐氏沉著眉,道:“你若是這麽說了,叫旁人聽了去,隻怕要道你恃寵生嬌,沒得多惹了幾分事情!看好了小殿下,莫讓她接近就是了……”


    “娘說的容易,今日道是家宴,總得叫人看看小殿下,哪兒能跳過她不給看呢?”趙之蓁氣苦道:“若是季雪竹,來十個我都不怕的,可誰知道季雪川那般歹毒婦人打什麽心思?她定是想謀害我兒的!”


    “怎不能跳過她不給看?”趙霜意笑了一聲:“你著人將她安排在後頭,待幾位長輩看過了小殿下,便叫抱著他的乳母動他一把,娃兒哭了,難道她還能非看不成?這般小事,也將你怕成這樣!”


    趙之蓁一怔,這才笑了出來:“倒是呢,我竟然忘了這般把戲。隻心疼小殿下……白白挨一把掐。”


    “不掐也妥當的,”趙霜意道:“隻叫乳母推說小殿下要下去更衣,還有誰能拆了繈褓不成嗎?再者,今日娘娘也在此處,請她做主,小殿下一下去便著表演的歌師舞姬上來,難不成殿中人來人往,還要抱小殿下上殿?”


    “關心則亂,你不懂。”卻是趙徐氏打了圓場,道:“小殿下到底是蓁兒的親骨肉,那母子連心,做娘的聽說有人要害自己骨血,哪兒有不急瘋了的?你如今也休說她想不通透,轉天待你有了自己的兒女,哪怕是打個噴嚏,你都須心疼半天的!”


    趙之蓁臉色泛紅,嗔了一句“娘真是好開玩笑”,而趙霜意就生怕趙徐氏提到這個話題,此刻更是能裝死就裝死。


    趙徐氏卻沒有心思特意催閨女早生孩子,又道:“蓁兒,今日的場麵大,我沒法子帶你姨娘來。若是尋得個合適的機會,再安排你們兩個見麵吧。你雖是我的姑娘,可也是她肚子裏落下來的——你見喜的那天,她在家裏頭求菩薩,跪的兩個膝頭兒都腫了。”


    趙霜意在一邊兒聽著趙徐氏說話,暗道自家娘和婆婆實在一路人——這些個高官家的女人啊,個個麵子上都是和煦溫柔的,話就撿著你心窩子裏頭的說。朱氏叫她來和徐氏說話,是真討了她好,徐氏和趙之蓁提她姨娘,卻也是正選中了趙之蓁心裏頭那處無法自個兒提起的軟。


    那些個和人疾言厲色的夫人算什麽呀?真正能掌控一座府邸的女人,沒有幾個是靠發火兒叫人誠服的。她們有那個本事叫庶女和兒媳婦活得難堪,可卻非給足了麵子,這才真真是收攏人心的法子!


    此時趙之蓁又是擔心親娘,又是感歎,竟是既歡喜且難過的神色,道:“姨娘一向如此……也不顧惜自己身子,還要多勞娘照看她了……”


    “單衝著她生了你這樣好的姑娘,我也得好生照看著不是?你且好好的,好日子總在後頭!”趙徐氏將庶女的手握在了手裏頭,溫聲道。


    趙之蓁應了一聲,正要再說什麽,外頭的宮女卻疾步進來報一聲殿下來了。這卻是叫人有些驚愕,趙霜意與趙徐氏對了個眼神——她是不知道這宮中的百日宴到底是怎麽一個流程,按說這時候太子殿下應該正和他那些個叔叔伯伯堂兄堂弟們應酬言語,怎麽突然就竄迴宮裏來了?


    趙之蓁也有些驚愕,但到底是太子良娣做了這許久的人,驚愕之餘倒也飛快地起身,帶著趙徐氏與趙霜意一並迎了出去。


    太子倒是個彬彬有禮的,見了趙徐氏與趙霜意,亦是極其款切,言語動作同他還是冀王的時候也沒有二致。隻是看到趙霜意的時候有那麽一點兒愣怔,轉眼又笑了起來:“鎮遠侯府也來了,這倒是叫人振奮歡喜——侯爺與元三爺一向都好麽?”


    “倒也是平安的。”趙霜意道。


    “那便最好了,如今我顧不得,怕有人難為……罷了,今日不說這些個。”太子笑道。


    “殿下怎的此時來了?”卻是趙之蓁輕聲問道。


    “我不來尋你,卻去什麽地方?”太子笑道:“過陣子,咱們一道帶著他出去,也便是如母後的意思,效仿那些百姓人家的做法了……”


    這話出口,趙之蓁下意識地應了一聲,趙霜意卻是怔住了。


    百姓人家的做法是怎麽個做法?且不論別的,百姓人家的孩子過百天,那是爹娘抱出去的啊……從來沒有誰家的小妾生了孩子還能自己抱著出去的道理,哪怕那家並沒有什麽主母呢。


    太子這話說的,倒有些出格了——如果他無意給什麽承諾的話。


    倒是趙徐氏反應得快,當即便跪下了:“殿下,使不得。良娣便是良娣,也不過是良娣……這於禮不合,怕叫人看了生心思。”


    “您快些起身!”太子倒是親手將趙徐氏半扶半扯了起來,笑道:“良娣又如何於禮不合?您如何知曉……她就不會是太子妃呢?”


    “太子妃”三字出口,連趙之蓁都跪下了,連聲道殿下不可妄言。趙霜意眼看母親妹妹都跪了,索性一咬牙也跪了下來,低著頭一言不發——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像勸他別讓自己妹妹當太子妃的話也說不出來,但恭喜妹妹的話又更不便出口。


    “這是怎麽的!”太子的臉上笑容卻依然溫煦,道:“祖宗之法,可也沒定立了斷不許將良娣扶為太子妃的規矩……若不是父皇母後有這份心,我又如何敢這般說出來!這帶她一道出去的事兒,也是母後囑咐過了的。”


    趙霜意聽到這一處倒也明白了幾分,這敢情是在放口風呢。趙之蓁和他一起出去,那意思自然是在場的諸位都心知肚明的了。太子的正室始終空缺當然不是個事兒,趙之蓁能做太子妃也當然是好——可是,用這樣的方式透露消息,她總覺得哪兒不對似的。


    她這裏想著,趙徐氏已然又開了口:“若是天家有這般恩德,趙家上下皆是無以為報的了,自然是無比歡喜,可是,這般大事,一日不曾敲定,咱們便一日不該知曉。天家的家事是天下的大事,這不是我們女流之輩該聽聞傳說的。”


    太子沉默了一刻,輕輕笑了:“您這般說,倒是深思熟慮。不過……有我在的一日,便定要叫她做上這太子妃,這一樁,趙夫人大可放心!男兒丈夫,若是連喜歡的女人都無法成就,又哪裏算得上人!”


    他這話卻是剖白了。趙霜意聽著實在是鬆了一口氣又有些歡喜,忍不住看了趙之蓁一眼,可卻正撞著趙之蓁的眼神——她有些慌亂,有些擔心地看著她,仿佛生怕姐姐聽了這句話生了什麽心思。


    這麽的,趙霜意就很有些頭大了。這五妹妹是知道不知道自己知道她喜歡自己的事兒?她知道不知道自己並不太希望她喜歡自己的事兒?這兩句說出來都有如繞口令,這一份思慮當真是複雜得很!


    但趙之蓁隻看了她一眼,便扭過了頭去——他上前一步,將趙之蓁攙了起來,聲音極溫和:“別跪了,仔細傷了膝,我喚你娘你姐姐怕她們不聽,倒是你來妥當些……”


    太子在前頭站著,趙徐氏和趙霜意跪的極有道理,但若是前頭換成了趙之蓁……不是不能跪,而是跪得不大妥當。便是皇妃太子妃省親,行過了麵上的禮數,也斷沒有再叫嫡母嫡姐跪著的道理,更況趙之蓁目前還是個良娣,她哪兒敢這麽生受了母親姐姐的禮?她攙,便由不得趙徐氏和趙霜意不起來。


    可起來了也並不如何,她們還是不安的——太子這一來,幾句話就扔了個重磅炸彈下來。趙家上下當然是人人都盼趙之蓁能做太子妃了,可這希望,別說講出口了,連在心裏頭晃一晃都要念句阿彌陀佛。


    趙之蓁這庶女都庶得比人家傻,一生氣就要報複,一報複還全都是慪氣別扭的小手段,婚前好容易給別了過來,可也沒養出心懷後宮胸容天下的氣派,頂破了天也就算有個一宮之主的本事。這也能當上這太子妃,簡直是令人瞠目結舌,換了誰來評價,怕都隻能得出殿下被愛情衝傻了的結論。


    趙霜意這麽想著,可看著太子對著趙之蓁時那溫柔的神色,卻又覺得這也不壞——傻就傻了吧,做皇帝不怕傻,隻要肯虛心納諫多看多聽,想把帝國給玩得完了蛋也是不大可能的。至於什麽情啊愛啊,那更是他想喜歡誰就喜歡誰,輪得到臣子說什麽呢。


    趙之蓁若不是個蕾絲邊,遇到這麽一個情況,當真也算得上古代女性的頂級幸福生活了。當然,對她們來說,混上個正房還不算完,得活得比老公長久才能避免人走茶涼的慘劇發生,可這太子妃的身份,總是個好開始,總比什麽太子良娣好用的多。


    ——要知道,就算是晉升成了皇妃,那也比皇後差一條街啊。皇後一般不會被廢,皇妃不一定。皇後能自己養孩子,皇妃不一定。皇後得死了才會被接班人睡你老公花你錢還收拾你娃兒,皇妃麽……皇妃時刻都要帶著笑承認皇後娘娘花我錢是給我麵子,睡我老公是理所應當,收拾我娃兒是為了他好……


    這麽說來,哪怕宮鬥遊戲小說之中的皇後時常扮演炮灰角色,但皇後這職業到底還是比皇妃好太多了。那些個玩皇後身份都玩砸了的,換個皇妃角色,指不定隻能活三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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