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這個四少爺出了什麽事兒,季家雖不至絕後,可對那位姨娘,會是一個極大的打擊。還有什麽比辛辛苦苦養大並栽培的兒子出了意外更叫做娘的絕望呢?


    趙霜意不由在心中重新估量了一下季雪川。這個人比她想的要聰明,但如她所想一般狠毒。


    冀王去圍場的事兒,即便並不是個秘密,可也不應該是誰都知道的。至少一個十四歲的少年不該知道,便是知道了,也不會有強烈的願望跟著去。便是他想跟著去,也一定要季家做出了相應的意思表示,將該交代該托付的交代托付全了,才能讓他出門的。


    要說季雪川不知道或者不鼓勵這事兒,她趙霜意第一個不相信。


    而這次冀王也出了事,不管最後他到底是不是平安,皇帝皇後都一定會憤怒,會不爽,這個時候本來不應該出現在隊伍中的季四少爺也會蹭一臉灰……難說今後他的出現總會勾起皇後的不良記憶,從此過上莫名倒黴的生活呢。


    至於上頭的主子會不會遷怒季家,季雪川壓根兒不會在乎,反正她要嫁了冀王就是皇家的人了,季家便是衰落,也是那個目中無人的姨娘生下的兒女去倒黴。至於季雪川,她嫡女的身世已經為她賺到了一切該賺到的東西了。


    再至於若是季家頹敗了她季雪川好不好過——那真真是廢話,誰見過重生女宅鬥不好過的?這世上從來楞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季雪川都死過一次的人了,和那些個嬌滴滴的女眷們能比麽?更不要說她還開著個喚作“劇情通”的金手指而她這個娘家不拖後腿都已經是給麵子了……


    “四少爺失蹤了,隻怕他姨娘擔心得很吧?”趙霜意道。


    錢婆子點點頭,審慎地想了一會兒,又道:“但三姑娘……”


    “三姑娘並不擔憂?”


    “並不顯得擔憂。”錢婆子的眉眼垂得低低的,這老婦人在這樣的時候從來隻把事情說出來,但絕不會加哪怕半句自己的判斷。


    “……我知道了。”趙霜意想了一會兒,笑出來:“錢媽媽辛苦。”


    錢婆子笑笑,道:“姑娘既然有這一份意思,老奴自然要去做得妥當。”


    趙霜意見她也沒有要接著說什麽的意思了,便許她自己先走了。可當那扇門在錢婆子背後輕輕被合攏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笑了一聲。


    說不上是嘲諷還是無奈,隻是她十分確定,季雪竹這個傻戳眼看就要完蛋了。不過是局中一顆棋子,甚至在必要的時候會成為棄子,仍舊這麽瞎這麽蠢,一點兒不為自己想……那四少爺是她的親弟弟,萬一真出了什麽事兒,季家可不就得抱著季雪川的大腿過日子了麽?她還想好過不成?


    這是季雪川重生了係統就調低了季雪竹的智商,還是先前easy模式的季雪川叫季雪竹認為升級根本不需要更新裝備加點技能就能一路虐個通關啊。


    趙霜意覺得自己這一段時間內都不需要打聽季家的消息了,她總有一種預感——女炮灰安靜得越久,下一波作死的效果便越強。如果季雪竹作死作得夠驚天地泣鬼神的話,她便是不出門,也能聽說了。


    但她何曾想過,區區三日之後,季雪竹的作死,便在她麵前上演了,還拖著歧江公主,賺了好大一個沒臉。


    那是皇後傳旨叫她入宮的,卻不曾請趙徐氏,傳旨的阿監隻說趙家四姑娘伶俐,皇後娘娘近來心緒不大寧定,想請姑娘入宮陪伴一日。趙徐氏皺了眉頭也隻能認了,待送走了宮使,便向她細細囑咐了入宮要注意的事兒。


    趙霜意聽著那些話,不由笑道:“娘,我知道這些。”


    不過是莫要出風頭,腳步要站得紮實些的老話,她從穿越過來統共入宮三次,除了第一迴見麵摔之外,後兩次趙徐氏都是要囑咐這些的。對這些話她也上心,哪兒敢怠慢,放在心裏頭念叨到自己都能背出來了!


    趙徐氏倒也不因為她打斷了自己而忤怒,道:“還有一樁——皇後娘娘若是問起咱們去照心台的事兒,你便實說無妨。”


    趙霜意一怔,恍然:皇後的兒子不見了,她不正是為了這事兒愁麽?皇後還說她伶俐,其實這京中誰家的姑娘不伶俐?就陪皇後說話解悶兒這事,誰幹不行,她就不信還能有人把這事兒給辦砸了!說到底,隻是因為她家的照心台離圍場最近,消息也是從照心台傳過來,冀王才帶兵而去的,所以皇後有什麽想問的,自然是衝著趙家來了。


    而照心台連著幾夜聽到野獸嘶吼,還打死幾頭猛獸的事兒,自然也不必瞞著誰。


    趙霜意這一迴進宮,卻比先前要鎮定了許多。隻是見得梁皇後,卻見她再不是先前那般鎮定而笑吟吟的模樣了,聲音中也有幾分憔悴,見了外臣之女行禮,臉上半點兒笑容沒有,隻道一聲起來吧。


    若是第一迴遇到皇後時她是這樣一副不冷不熱的態度,趙霜意隻怕自己會嚇哭的,隻是這一次她有了心理準備,一切便與先前不大一般了。她依言起身,安靜地站在殿中,並不抬頭看那位至高的女性。


    “趙四姑娘才從照心台迴來。”皇後有些焦躁,想來是不知道該如何談起這個話題:“那邊可有什麽動靜?”


    這話是明知故問了,趙霜意心道,口中卻老老實實迴答:“照心台地近圍場,原本也偶爾會有些圍場中的百獸逃竄出來,隻是這一迴逃出來的還有深山之中的虎豹,實在不大尋常。”


    “怎麽個不尋常法?”皇後問道。


    趙霜意想了想,道:“那虎豹猛獸,平素都在老林子裏頭躲著,各有自己的地方。莊子上的人說,若不是打鬥中失了地盤,是不會輕易出來的。但這一迴,莊子裏的田戶打殺的那一隻猛虎,卻是錦毛斑斕,身上又沒有傷口,並不像是丟了地盤的。”


    梁皇後微微蹙了眉頭,道:“哦,那你看,它會是因了什麽才跑出來?”


    趙霜意一直低著頭,此刻卻在心裏頭翻了好大一個白眼。跟皇後迴話與和家中人說話自然是不同的,你說錯了一句,便很有可能要出些問題了。若如先前,隻是迴複那些已然發生的事情,她自然不必有所顧慮,有什麽說什麽便是。可皇後這般問……


    因了什麽跑出來,她若是答得不好,死罪雖然不至於,可亂說話會帶來多少麻煩,她也是掂量得清的。


    趙霜意想了好一陣子,才搖搖頭:“小女愚鈍,原本不該妄言。隻是……既然這麽多老林子裏頭的走獸都被驚了出來,說不定是林子裏頭出了什麽異變呢。”


    “什麽異變?”


    “譬如起了山火,”趙霜意道:“發了洪水,又或者山民偷伐禁木……”


    梁皇後到此也是沒法子再於“不提起冀王”的大前提下接著問了。趙霜意閃來躲去就是不說可能有大批人馬在山林裏藏匿這句話,她也不能硬逼著這小姑娘說。


    想了好一陣子,梁皇後道:“你說,那裏頭會不會有大群的人呢?”


    趙霜意明眸圓睜,接著裝傻:“小女以為不會的。偷伐偷獵皇家圍場的林木百獸,那是犯天威的大罪。便是有窮苦鄉民偷偷為之,又怎麽敢拉幫結夥?說不定,隻是他們去得多了,野獸才躲開的。”


    梁皇後挑挑嘴角,十足的皮笑肉不笑。


    她大抵還沒有決定要不要提起冀王失蹤的事兒。趙家肯定是知道這事兒的,但是趙霜意知不知道呢?縱使她知道,從父親那裏聽說的和從皇後嘴裏說出的,也是決然不同的兩層意義。


    “除了這野獸逃出來的事兒,還有沒有旁的異常?”梁皇後道。


    趙霜意搖了搖頭,突然想起一事,便笑道:“皇後娘娘敢是擔心冀王殿下麽?”


    梁皇後眉心一跳,道:“怎麽?冀王殿下……”


    “小女從照心台迴來的路上,曾遇到過殿下所率的軍士。”趙霜意道:“我們在支路上避了近一個時辰呢!”


    梁皇後剛剛打起來的精神又有些頹了,饒是老練,也不由歎了一口氣:“圍場那麽大,帶那麽些人去,也不知怎麽才能辦完差事。”


    趙霜意心中暗自噗嗤,不愧是皇後,都到了這個份兒上了,還要在自己麵前假作什麽都不知道。這兩個人揣著明白當糊塗,也是各有各的心思了。


    “娘娘莫要著急。”趙霜意笑道:“冀王殿下一定能做好陛下交托的事情的。”


    “哦?”皇後精神微振——這也是做母親的一片心腸了,哪怕知道對方的說法十有*隻是美好的祝福,但她聽著到底還是有些歡喜的:“你怎麽這般篤定?”


    趙霜意怔了怔,微微蹙眉:“小女也不知怎麽這般篤定,隻是,隻是相信罷了。冀王殿下他不是個自恃過高的人,這樣的人去做事,多半是穩妥的。”


    梁皇後忖度了一陣子,笑笑,道:“你倒是很會安慰人。”


    她話音未落,便有外頭的通傳宮女靠近了殿門,與裏頭侍立的說了幾句話,裏頭的便上前,這麽一層層將外頭的信兒傳了迴來。到得皇後身邊細聲迴稟了,皇後一怔,卻道:“也是巧了,叫她們來吧。”


    宮女領命出去,梁皇後方道:“今日季家的女眷入宮,在歧江公主那裏,她方才遣人說季家的想來我這宮裏頭一敘。趙四姑娘不如等等,一並見見也好。”


    趙霜意聽得分明,心中卻犯嘀咕,季家的女眷來了……季家的誰?季雪川還是季孫氏?且不說這兩個應該在家宅著,就單說先去了歧江公主的地方,那也不是季雪川的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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