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沉畹望著曾經熟悉的地方,往事清晰如昨,卻是隔了一世,“景物依舊,人事全非。”


    陳道笙默然,他有些恍惚,數年的等待,終於把她等迴來了。


    他揉揉眼睛,眼睛有些酸澀,抬頭望天空,老天沒有薄待他,這一世有幸沒有錯過她,不管怎樣,她就站在他身旁。


    林沉畹望著四周,陳公館一如往昔,中西合璧,中式庭院是陳道笙喜歡的,東側西洋式小樓是她曾經住過的,成婚後,她就住在這裏,他當年大概怕她煩,所以才把她安頓在這裏。


    林沉畹舉步朝中式庭院走去,他應該要把她帶到客廳裏。


    “去東麵。”陳道笙在身後說。


    林沉畹站住,不解地看著他,原來他一迴家直接迴中式庭院,東側小洋樓她走了,應該沒人住空著。


    陳道笙已經朝東側小洋樓走去,林沉畹隻好跟在他身後,客隨主便。


    第69章


    兩人走進東側小洋樓客廳, 林沉畹打量一下房間, 跟上一世沒什麽太大的區別,陳道笙說;“去樓上看看。”


    陳道笙讓她先走,林沉畹走上樓梯, 二樓走廊裏西窗敞開著, 剛過正午, 明媚的陽光灑落走廊深紅木質地板上, 林沉畹不由自主地走過去,站在窗前,木格子窗開了半扇,她把窗扇整個推開, 探身朝樓下看去,樓下停著車輛,她不知道多少迴趴在這個窗台上, 窗台石麵平滑, 炎熱的夏季摸著微涼。


    那輛熟悉的黑色汽車停在樓下,原來的位置, 西窗沒有任何風景,她從前很喜歡這個木格窗。


    陳道笙站在她身後,看向她的目光溫柔得像要滴出水來。


    林沉畹竟站了很久,陳道笙陪著她, 一直沒說話,隻是眼睛沒離開過她。


    不知過了多久,林沉畹轉迴身, 對上陳道笙的目光,一束光落在陳道笙的眼眸,深邃的黑曜石眼眸發光。


    微風chui過,林沉畹裙琚飄起,明媚陽光的午後,金色的陽光徜徉在她身上,她潔白的衣裙鍍上一層淡淡的光暈,gān淨的臉,無與倫比的清艷。


    陳道笙望進她大眼睛裏,清澈見底,不染微塵,水波dàng漾。


    林沉畹默默地經過他身邊,朝二樓小客廳走去,二樓的小客廳裏擺著一家ru白色的鋼琴,她無聊時,偶爾彈曲子,她能彈奏幾首簡單的曲子,有時下午坐在小客廳裏喝一杯茶。


    她極少出門,陳道笙當年也沒帶她出過門,他沒要求她像別的太太一樣,出門應酬,她反而很喜歡這樣的安靜的生活。


    離開小客廳,她朝東頭的小書房走去,輕輕推開門,邁步進去,卻一下愣住了,小書房牆上掛著她放大的照片,那是她演講大賽獲獎時的照片,她捧著一個獎盃,笑容燦爛。


    她迴頭,看著陳道笙,陳道笙微笑著,看著牆上的照片,“沒想到我把你拍的這麽好?”


    “州賽沒獲名次,擺著gān嘛!讓別人笑話。”


    “我喜歡!”他簡短地說。


    她打量房間四周,對麵牆上還有一張她站在輪船甲板上,海風chui來,她長發飄揚。


    “這張拍得很不錯吧?”他有些炫耀地說。


    林沉畹看了一會照片,默默地離開小書房。


    經過側臥,她伸手推開門,走了進去,房間裏的家具簡單,顯得冷清,好像沒住過人,房間空著,陳道笙隻有一個妹妹,不能每個房間都住人。


    她突然想起,陳道笙有一次喝醉了,要了她,她以為他要留下,結果他卻走了,走到側臥睡,她當時挺難過,他喝醉了,都不願意留在她房中,還知道來隔壁側臥睡。


    想起這些事,林沉畹低下頭,陳道笙似乎明白她所想,隔了這麽久,她什麽都沒忘,他多希望她把所有這一切都忘了,他們重新開始,為何老天把她送來,卻又讓她記得曾經的傷害。


    林沉畹低頭朝外走,經過他身邊時,小聲說;“你不要因為愧疚娶我。”


    他喉嚨裏好像堵了什麽東西,半天,她已經快走出門,他沙啞的聲音低聲說了句,“不是你想的那樣。”


    林沉畹已經走出去,聽見了他說的話,走到主臥室門口,猶豫是否要進去,站了一會,她終於鼓起勇氣,推開臥室的房門。


    驚奇地發現,臥室裏還是她走時的模樣,梳妝檯上放著一把桃木梳子,好像女主人隨手放在那裏,剛離開一樣,臥室所有擺設依然保持她住時的樣子,她疑惑,看向西洋大chuáng,被褥是她喜歡的淡淡的花色,疊得很工整,好像有人在這裏住。


    這張chuáng上睡了誰?她跟他曾經在這張chuáng上翻雲覆雨,不覺臉頰發燙,掉過頭,發現他正看她,他眼睛裏有一小簇火苗,她趕緊別過臉,目光落在一扇朝南的窗戶,窗子開著,窗下一棵梧桐樹,從窗口望過去,能看到樹頂,翠綠的葉子。


    房間裏好像有一股男人熟悉的清慡氣息,難道……她迴頭,看向他,陳道笙也深深地注視她,開口說;“我住在這裏。”


    她驚訝,低頭想了想,原來他是喜歡住洋樓,當年為了躲自己才住在中式庭院,她心裏有一絲酸澀,“從前委屈你住中式庭院。”我走了你隨便住


    陳道笙似乎沒明白,看她的眼神落寞,突然明白了,苦笑,原來你會這樣想。


    她的目光被chuáng頭櫃上的相框吸引,相框裏分明是自己的小照,不是很清晰,好像是遠處偷拍的,她看自己穿的衣裳,好像是去年秋天拍的。


    她側過頭,迷惑不解地看著他,陳道笙深qing地注視她,突然說;“如果我說我愛你,你願意嫁給我嗎?”


    她瞬間眼中流露出驚訝,不敢相信,陳道笙篤定地重複一遍,“我愛你,嫁給我好嗎?”


    她震驚地看著他,慢慢大眼睛裏水汪汪的,有委屈、哀怨、悲傷,她顫抖著聲音,“你為何前世帶白妤薇走了,還迴來殺死我?”,


    陳道笙對她的反應很吃驚,但她說出來的話他更震驚,“我並沒有殺你,我把白妤薇送走,想迴來接你,你就……”


    當時的qing景他後來迴憶很多遍,腦子裏隻記得她躺在自己懷裏,流了許多血,把他的衣裳都染紅了,任他召喚,她閉上的眼睛再也沒有睜開,這段記憶模糊了,當時是誰殺了她,他怎麽也想不起來,也許人經受了巨大打擊,選擇xing地忘卻,來減輕自己的痛苦。


    其實,一直以來林沉畹也不太相信陳道笙殺了他,陳道笙帶白妤薇走了,返迴來殺她解釋不通,她不願意想這些不愉快的事。


    陳道笙的心刀割一般地疼,她竟然以為是他殺死了她,難道自己在她心裏就是這樣一個無qing之人,以至於她對他一點都不能接受,寧可跟方崇文、高樹增在一起。


    她看他痛苦的神qing,心一軟,低聲說;“我相信你沒殺我就是了。”


    他突然抓住她的雙肩,“嫁給我,我欠你的加倍補償給你,你現在不愛我沒關係,我們慢慢來。”


    她看著他的眼睛,他眼睛裏灼熱的光,她惶恐不安。


    他抓得她肩生疼,神qing執拗,“答應我,我會讓你幸福的。”


    半天,她搖搖頭,“對不起。”


    他堅持地,“我不bi你,我給你時間。”


    離開陳公館,陳道笙開車送她迴家,一路兩人都沒說話,林沉畹下車時,陳道笙說了一句,“這段時間我不打擾你。”


    把她送迴家後,他又返迴陳公館,腳步沉重地走上樓,朝臥室走去,推開臥室門,她剛剛來過,臥室裏些微殘留著她清香的味道,他躺在chuáng上。


    前塵往事,像過電影一樣。


    他剛來琛州不久,在碼頭混,捲入幫派爭鬥,被一夥人追殺,身上被砍了五六刀,倒在血泊裏,昏迷不醒,正巧白妤薇的父親,白老闆經過,看到地上躺著一個一身血的少年,下車一模他還有氣,命司機把他抬到汽車上。


    白老闆把他帶迴家,找大夫為他治傷,他傷勢很重,流血過多,撿迴來一挑命,那時候,他住在白家養傷,白家的小姐天天同傭人送飯給他,幫助洋大夫為他換藥。


    那一次,他受的傷最重,在白家養了一個月,才恢復,之後,他感激白老闆的救命之恩,經常來白家看望白老闆,養病期間跟白小姐混熟了,白小姐當時還是個小姑娘,對他很親近,他在賭場當管事,白妤薇時常來賭場找他,白老闆父女救了他,他對白妤薇像自己親妹妹一樣。


    十年後,他叔父當上了北平民國中央政府財政總長,他在琛州已經立住腳,成了琛州黑道的老大,又有叔父的勢力,黑白兩道通吃。


    白家小姐要考大學,那一晚,白妤薇跑來找他,“道笙哥,你說我念哪所大學好?”


    白妤薇長大後,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對他就不一樣了,曾經暗示他幾次,但他混道上這一口飯,怕萬一哪天有不測,白老闆救了他,他對不起白老闆,再說白妤薇還正在讀書,他不能耽誤她,漸漸疏遠白妤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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