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禎兒半跪在地上大哭。芳芳見她如此,一時勸也不是,走也不是,一時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急得在旁轉圈,勉勉強強的勸道:“有話好說,你……你先別哭好麽……”


    吳禎兒好一會兒方漸漸收住,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抬手抹了抹眼淚,見芳芳正抽身要溜,急忙撲上前去,一把扯住她的袖角,“你別走!”


    芳芳被她猛拖一個趔趄,不覺有點生氣,迴頭便道:“你不必說了!我雖然體諒你的心思,但我和之愷這一路走來,也極是不易,怎麽也不會被你三言兩語動搖的!”


    吳禎兒咬了咬嘴唇,慢慢鬆了手,斂眸沉默少頃,低低道:“我知道了,是我魯莽,不過……”


    她並未立刻說下去,吊著半截話欲言又止,似要故意引芳芳來追問一般。然而芳芳偏不是那性急的人,見她吞吞吐吐的不說出來,便也罷了,一麵抬腿要走,一麵道:“行了,跟你爹迴去吧,我也走了。”


    剛邁了一步,就又被吳禎兒一把拽迴來,“袁姐姐!”


    “……”聽她忽然轉換了這樣的稱謂,芳芳頭皮一麻,哆嗦著迴頭應道:“什……什麽……事?”


    吳禎兒逼上前來,兩手合力將她一隻手腕牢牢扣住,然而口中卻是低聲下氣,囁嚅道:“禎兒年紀小……不懂事,以後還請姐姐多多擔待。”


    芳芳脊背都涼了,一壁奮力掙脫,“你……你什麽意思?”


    吳禎兒滿麵淚痕,一邊抽泣,一邊道:“姐姐既體諒我的心思,我自然也會體諒姐姐。姐姐與之愷再好再相愛,我也不該妒忌,但是……”


    話語轉折處,她又頓了頓。芳芳疑惑的看著她,見她眼睫都是淚,心中也是唏噓,正要說話,卻聽她深吸了一口氣,鄭重其事道——


    “但是,我會懇求皇上,準許你們連理之時,也同時接納我,一並入房侍奉。”


    芳芳心中似打了個驚雷,一時震得說不出話來。


    “你……你年輕貌美,何苦這樣委屈自己……”


    她本還想勸說幾句,然而見吳禎兒神色倔強,忽然反應過來,心想這吳禎兒大約是硬的不成,又來軟的,如今軟硬都不成,也不知接下來會使出什麽招數來了。芳芳心中不免驚慌,隻想要趕緊離開這裏。奈何吳禎兒手勁極大,見她掙紮,越發死死攥住她的手不放,紅著眼痛聲哭道:


    “你不懂!自我第一次見到他,我就堅信我一定要嫁給他……他是我全部的寄托,我的全副心思都在他身上,沒有他我活不了!”


    她聲色都淒厲起來,那悲怨咬牙的樣子愈發有些可怖。芳芳心生懼意,不知她要幹什麽,力氣又小掙脫不得,隻得暫且拖住她,口中一疊聲的哄了半天。吳禎兒半句話聽不進去,聲聲隻道她隻要之愷……


    拉扯了半晌,之愷和吳仁邦終於趕了過來。


    之愷一眼瞧見吳禎兒正緊捉住芳芳的手,慌忙三步並兩步,上前分開兩人。執過芳芳的手來細細一看,隻見那纖細右手腕處被勒出兩道鮮紅鮮紅的淤血印子,似被麻繩捆過一般。之愷火冒三丈,轉頭便去喝斥吳禎兒。


    芳芳趕緊阻止他,“罷了罷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那吳禎兒見之愷來了,越發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之愷本是一肚子的火,因見她這般陣勢,一時竟也不太好說什麽,忍了忍,扭頭盯了吳仁邦一眼,一把拉了芳芳,轉身走了。


    吳仁邦定定的看著兩人遠去,目中隱有憎意。


    “為這樣的人哭什麽?”


    他轉過頭來,又看著吳禎兒,一臉嚴肅,“讓你別來,你偏要來。”


    吳禎兒哭得說不出話來,兩手緊捂著耳朵,不肯聽他說話。


    吳仁邦到底心疼,見她如此,不得不緩了口氣,搖頭歎道:“真是天真癡傻,這樣無情的人,忘恩負義不說……你且看看那袁小姐,除了美貌之外一無是處,可見他是什麽格調。”


    他伸手扶過吳禎兒,溫聲道:“罷了,走吧。不管怎麽樣,他真要娶那袁小姐,也絕不是容易的事情。皇上一個猜忌,就夠他忙的了。”


    ……


    之愷攜著芳芳一路迴宮。


    他一邊走,一邊拉著她的手腕查看傷處。說來也是奇怪,方才緊張那會兒,她還沒覺得有多疼,眼下一旦放鬆下來了,之愷輕輕一碰,便教她疼得嘶嘶亂叫。


    “一會兒讓太醫過來包紮。”


    他一邊說著,一邊忿忿的將她受傷的右手腕放下來,又繞到她另一側去,牽了她的左手繼續走。


    芳芳歎了口氣,“哪有這麽嚴重,一會兒就散了。一點小事,別弄得眾人皆知的。”


    之愷沉吟少頃,轉眸看向她,問:“她說什麽了?”


    芳芳苦笑,“女孩子聊兩句話,你也要問個清楚麽,橫豎又不是說你的壞話,幹嘛那麽在意?”


    之愷沒了言語,翻眼長籲了一口氣,便默默的隻顧朝前走,腳步愈走愈快。芳芳見他不太高興,一時哭笑不得,緊走幾步跟上他,連連晃著他的袖子道:“動不動就生氣,你是小孩子麽?”


    之愷擰了擰眉頭,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正對著她。


    “你知道,什麽叫魚死網破麽?”


    芳芳微微一怔,“怎麽……突然這麽說?”


    之愷咬牙道:“方才吳侯已親口承認,他今日在父皇麵前挑撥了是非。所以我才關心吳小姐是不是也跟你透露了些什麽,我方好提前作準備。你不肯說便也罷了,冷嘲熱諷的是幾個意思?”


    芳芳半晌合不攏嘴,“可是……皇上……有那麽容易被挑撥麽?”


    之愷歎道:“父皇素來多疑,誰的話都不會輕信。可有些事情,他本就心存猜忌,若有人再刻意順著他的心思,推波助瀾的尋些是非出來,隻怕就……”


    他目中有掩不住的焦色,言及此,不覺搖頭不止,沉沉歎氣。芳芳聽得半懂不懂,隻見他憂心忡忡,知道事情不太順利,心中也是難過,又不好表露出來惹他更擔心。一時隻好挽緊他的胳膊,又是拍又是哄,輕言慢語的安慰他。


    半晌,他迴身擁住她,輕輕道:“罷了,不要擔心,父皇知道我心意堅決,應該不會有什麽激烈的舉措……就算真有,我也能應付。”


    芳芳頭埋在他懷裏,重重的點頭,“知道了,一點也不擔心……”她抬頭望他,“其實,那吳小姐倒也沒說什麽,就一直講她離不開你,還說要和我一同侍奉……”


    話音未落,隻聽之愷喉頭哽了一下,頓時大咳起來。芳芳慌忙鬆開,繞到背後連拍他的脊背。他迴頭瞥她一眼,竟又一邊咳一邊笑,一時幾乎停不下來。芳芳又好氣又好笑,往他背上猛擊了一掌,忍不住又調侃他:“叫你高興,這下可高興壞了吧?”


    他稍稍緩了一點,挑了挑眉,一臉得意,“我隻是在想,你當時的反應……一定很精彩。”


    芳芳氣得又一連錘他好幾下,“少囉嗦!快說,你到底打算怎麽應付?”


    “還能怎麽辦,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他神色正常了些許,一壁扶著芳芳的胳膊站穩了,隻道:“你別想太多。父皇那頭,我一會兒……還是得去問問。”


    芳芳一聽他又要去見皇帝,一時也有些不放心,一迭聲的反複叮囑他:“你要問便好生問,別跟皇上吵,一次兩次都這樣,皇上怎麽會喜歡你……”


    之愷眸色黯了一霎,芳芳話一出口,也猛地意識到這話似乎有點問題,側目見之愷果然麵色有異,慌忙解釋道:“對不起,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我是想說……”


    然而她越解釋越亂,越發說不清楚,一時好不著急。之愷迴頭看她一眼,輕輕搖了搖頭,隻道:“沒關係,我習慣了。”


    芳芳還想再說什麽,他隻搖頭不應了,牽了她的手一直到迴宮,都沒再說話。芳芳見他如此,也不好胡亂搭訕,隻默默跟了他一路,本打算迴宮以後再想辦法撫慰他,然而一進了大殿,卻早有太醫侯在那裏,等著瞧她腕上的淤痕。


    他陪著她坐過去,命她擼起袖子來。太醫見之愷看重,自是不敢怠慢,細細檢查過了,隻道沒有大礙,便開了些塗抹用的膏藥,叮囑了些諸如勿食辛辣發散的食物、注意休息等話語,方才告辭了。


    之愷一直沒怎麽說話。太醫一走,他便默默的開了膏藥盒子,挖了一坨在指腹搓開,在她瘀傷處慢慢的塗抹開去。他手勢很是輕緩,藥膏又是涼涼潤潤的,這般細柔的撫過她腕上肌膚,撩得她心中奇異的癢……又抬眸見他專注神色,一時隻愈發情動起來。


    “之愷,”好容易等到他塗抹畢了,她忙扭著他撒嬌,“我們……到裏麵去吧。”


    他眉心還是糾結的,隻聽了她這話,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道:“你忘了?我還得去見父皇。剛才太醫也說了,要你多休息。你便老實給我呆著,別亂跑,我去去就來。”


    他說罷,低頭在她額上輕啄一記,方起身出門,一徑隻往皇帝那邊去了。


    芳芳被他挑得神魂馳蕩,一時麵頰如燒,半晌迴過神來,卻已不見他蹤影。心裏有些失落,忙又起身奔至門邊,卻隻見外頭早就空蕩一片,哪裏還有他的影子。


    芳芳歎了口氣,獨自踱迴殿內,隻覺心亂如麻……


    明明剛才分開,卻又禁不住想念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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