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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裏因為顧濟陽夫婦被殺的事情鬧得人心惶惶,大家都坐不住了,相處幾十年的人,有一天突然在家裏被殺了,想想都害怕,即使在這樣的雨天人們也紛紛走出家門,四處打探。


    顧丙盼走在路上,她已不止一次聽到大家對這件事情的討論。有說是小偷偷東西被發現,就殺人滅口的;有說,是村裏人殺的,畢竟村口有人把手,如果沒有村裏人帶著,外人很難進村;還有人說是仇殺……


    顧濟民家裏又是那麽熱鬧,跟菜市場有得比,這一迴生二迴熟,顧丙盼都快習以為常。這迴大家可不管什麽禮儀了,都擠在屋子裏。你一言,我一語,嘰嘰喳喳的聲音,顧丙盼聽著都腦殼發脹,更合何況在人群中被團團圍住的顧濟民,本來氣色就不是很好的他,更是虛弱,看得顧丙盼心裏一酸,如果自己父親在,叔叔就不會那麽辛苦了。可是他到底在哪裏呢?


    “姐。”顧丙良突然出現,把她拉出主屋,來到偏房。


    顧丙盼詫異:“你什麽時候迴來的?珍玉呢?”


    顧丙良前段時間出發去市裏接珍玉,本來從村裏到市裏來迴約要十二個小時的車程,可他愣是去了十來天,十來天都夠來來迴迴多少趟了!


    “剛到的,珍玉去找王秋菊玩去了。”顧丙良氣色很不好,一身疲憊,才十來天不見,原本豐腴的雙頰已經消瘦,眼睛裏滿是血絲,衣服也皺巴巴的,好像很長時間沒換洗。


    他剛迴到家就見家裏這番“熱鬧”的情形,父母無暇分神理會他們兄妹倆,珍玉不耐煩家裏亂哄哄的,剛進家門不一會兒就說要出去找王秋菊。他就覺得奇怪,他們倆人差不多十天沒洗澡,自己一身的餿味,珍玉怎麽就能那麽光彩照人地出去見人。


    “你們是不是遇上什麽事了?那麽久才迴來?”剛才人多氣味雜沒留意,她現在才聞到丙良身上那股子難聞的味道。


    “姐,市裏已經淹得很厲害了!”顧丙良從村裏出發的時候,雖然柳樹河的水是漲了不少,可是也沒聽說附近哪個村遭殃呀。到鎮上的時候,情況也還好,直到到了縣裏,他才知道不少路段被水淹了,車子隻能繞行,為此他花了比平時多了接近三倍的時間才到市裏。到了市裏他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人間煉獄。大半個城市已經被泡在水裏,他要找到珍玉,隻能坐著小船。是的,這時候竟然有人專門劃著小船載客,隻需要給船夫一些食物就能到達你想去的地方。他諷刺地笑笑,人的適應力真是強呀!


    丙良把車停好,用兩袋餅幹包了一艘小船。越是接近丙珍住的地方他就越心驚,一路上他已經看到不止一具浮屍了,往來的人卻習以為常,偶爾能看到幾個穿著黃褂子的工人在打撈屍體。


    “沒有人管嗎?”顧丙良實在是忍不住,開口問。


    給他開船的是個漢子,那漢子臉上有一道泛紅的傷疤,從眉頭直到嘴角,看著像是新添的,看著有點可怕。剛開始的時候,他不敢租他的船,隻是後來一個小男孩不小心掉進水裏,叫著救命,別個“船的士”沒有任何動作,當沒看見,那臉上有疤的漢子快速跳進水裏把那孩子救起,他這才決定租這漢子的船。


    那漢子手中的動作有一瞬間的停滯,他抬起頭看向遠方:“怎麽管?都自顧不暇了,好賴也得靠自己活著。”


    顧丙良沉默,一路上沒再說話。當他來到珍玉住的那棟大樓的後,卻發現珍玉已經不在了。她的屋子被人從外麵撬開了,屋子裏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他在屋裏找了一圈才在她臥室的地上看到一張紙條,那紙條上麵有一個鞋印,這鞋印一看就知道是一個男人的。那字條上麵寫著:“不用擔心,我在學長家。”


    這一悲一喜的把顧丙良弄得快得心髒病了,這紙條上的鞋印應該是那個撬鎖的歹人留下的,珍玉說她在學長家,那她應該是安全的。隻是不知道這個學長是不是他知道的那個學長。


    顧丙盼有一次到市裏公幹的時候,在珍玉家裏見到過一個男人,她說那男人是她學長,就住在她對麵的那棟樓裏。


    他看著對麵那棟高樓心裏叫苦,這麽高的樓,不知道要找到什麽時候才能找到那個叫翟雲的男人呀!


    當他找到丙珍的時候已經是一天後了,她和她那個學長氣色紅潤,她還有心情和自己說笑,一點不像是被困在市裏的人。


    “翟雲中途和我們分開了,說是要去找自己的妹妹。我以為去的路已經夠難得了,沒想到迴來的路更是難上百倍!縣裏淹得更厲害了,路更難走。打、殺、搶的更是隨處可見,迴到鎮上情況才好些,我還在鎮上見到了維護秩序的軍隊。”顧丙良說起這十幾天的經曆恍如隔世,他不敢停車,日夜不停地開,生怕一停下就遇到歹人。此路不通、更改線路已經成為了家常便飯,身上的餿味越來越重,有時候實在受不了就在沒有人的路段停幾分鍾,在雨中淋一下,去去味道,再繼續走。


    丙良的話雖簡單,但是顧丙盼光聽著就能感覺到這一路的艱險,她不知道該慶幸自己當初迴村裏安居的決定,還是該擔憂現在不知道怎樣的家人朋友,亦或是咒罵這該死的老天,為什麽要這樣對待世人。


    房裏的兩人相顧無言,沉重的氛圍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這時候主屋裏的嘈雜聲格外的明顯。


    “姐,到底是怎麽迴事?濟陽叔怎麽會被殺?”丙良打破了寂靜,他本來以為迴到村裏,就能夠擺脫外麵的恐怖,沒想到村裏也已經被黑暗籠罩。


    “丙珍說她看到是鎮龍村的汪文龍帶人殺死濟陽叔和陽嬸子的。”顧丙盼把她知道的情況說了出來,隻是隱去了丙超救丙珍的那一段。


    “你說的是真的?”一聲怒吼鎮住了他們兩人。


    顧丙滔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偏房門口把他們的談話聽了個遍。他氣得漲紅了臉,麵部神經一跳一跳的,雙手握得緊緊的,仿佛隻要顧丙盼一點頭,他就直接去找人拚命。


    顧丙盼直視著他的眼睛:“這仇不該你來報,等丙澤迴來了,看他怎麽打算的。”


    丙盼一句話把他的怒火熄滅了不少,可是他還是氣憤不過,如殺父仇人一般瞪了她一眼,大吼一聲,衝進雨裏,跑了出去。


    “這事情,沒完。”這其中的恩怨就連顧丙盼這個不常迴村裏的人都有耳聞。


    四年前,顧丙澤和龍溪村一個叫劉欣怡的女人好上了,婚期都已經定好了。當時鎮龍村的汪文龍也在追求劉欣怡,當知道她和其他男人訂婚後,還曾找人揍了顧丙澤一頓,後來更是在婚前,侮辱了劉欣怡。劉欣怡羞憤不過,上吊自殺了。顧丙滔和顧丙澤關係非常好,為了幫兄弟,他陪丙澤去找汪文龍算賬,沒想到錯手殺死了汪文龍的弟弟汪文昊。事後,顧丙澤主動擔下了所有責任,為這事顧丙盼的父親還請假從學校迴來,在他的周旋下顧丙澤被判了個十二年,顧丙滔被判了三年。


    “風雨來了!”丙良也想到了四年前的恩怨。


    “風雨早就來了!”顧丙盼看著外麵的風雨,他們都知道她說的是什麽。的確,風雨早就來了,現在他們都處在風雨中,誰都逃不了。


    顧丙盼迴到家的時候,王春蕾已經在屋裏等了她很長一段時間。


    顧丙盼早就想去找王春蕾了,沒想到她倒是自己先找來了。


    王春蕾坐在沙發上,有點不安,看到丙盼進來,她想要說些什麽,張開口又不知道要怎麽說,她低著頭咬住自己的手指,手指上牙印不少,有些還結疤了。


    顧丙盼沒有理會她,坐在她對麵,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整個人縮進沙發裏。今天發生太多事情了,她現在沒有什麽精力跟她兜圈子。顧丙盼從來就不是一個熱心的人,她是隻要自己活得好,才會在能力範圍內、不傷害自己利益的情況下幫幫他人。她不需要參與到那些熱鬧裏麵,她隻需要保證自己家在顧家村能保全完好即可。別跟她談什麽正義,更別談什麽奉獻精神,每個人都需要對自己的人生負責。


    她喝了一口熱水,水流滋潤了她的心肺,溫暖了她的身體。有些選擇是可以悔改的,隻不過看你想不想改罷了。


    “我,我不知道我這段時間怎麽了,竟然會慶幸現在是這個女鬼占據了秋菊的身體。她好像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她做了很多事,我家的確受益了。”春蕾抱著膝蓋,蜷著身子,縮成一團。她盯著麵前冒著熱氣的水杯,不敢看丙盼的眼睛。


    “昨晚,我夢到秋菊了,她哭得很厲害,她問我為什麽要忘記她,為什麽要把一個占據她身體的小偷當妹妹……她一直哭……一直哭……”春蕾聲音哽咽,壓抑的抽泣聲伴隨著窗外的雨滴聲,讓丙盼分不清是她在哭,還是天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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