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源正要一口咬上去,卻突然停了下來。


    他沮喪地垂著眉頭,眼神中充滿了自責。


    夏源啊夏源,你怎麽能為了獲得力量就要像個血族一樣去咬一個血族呢?


    嬴思瞳也發現了這一點,他就像是一個剛充滿電的蘋果,生猛地想要打一把遊戲,結果剛到一半卻因為耗電太快突然黑了屏。


    血族美少婦的眼眸中蒙上一層薄薄的霧氣,眼神從之前的驚訝轉成了疑惑。


    “對,對不起。”


    夏源別過頭去,站到地麵上。


    嬴思瞳還沒反應過來,隻聽見砰的一聲。


    夏源已經拉開門走了出去。


    隻剩下血族美少婦一個人孤零零坐在床沿,怔怔地看著房間的大門。


    “這家夥,今天是發的什麽瘋?”


    ……


    夏源獨自一人走在空蕩蕩的街道上。


    帝都下著細雪,天空霧沉沉的。


    四周雖然寒冷,可他卻渾然未覺。


    夏源走得累了,找了個街角的石凳坐了下來。


    遠處一棵柳樹發了新芽,一隻流浪狗在樹底下撒尿。


    他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


    他需要嬴思瞳,究竟是喜歡她,還是渴望她給自己帶來的力量?


    按理說當他開始退化的時候,對於他來說應該是一件好事才對。


    因為這樣就能解除他跟嬴思瞳之間的聯係,他從此以後不用再受製於人,成天提心吊膽,也不用再每個月為嬴思瞳供血了。


    可是,他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相反,內心就像3月的帝都大街一樣,霧蒙蒙的空蕩蕩的。


    但夏源不清楚這種原因是來自於對失去力量的悵然,還是即將要離開嬴思瞳而感到遺憾。


    他就這樣坐著,也不知道過去多久,天色逐漸暗了下來。


    遠處那條在樹底下撒尿的狗不知道為什麽一直盯著他。


    夏源心想,也許這就是單身狗對已婚人士深深的惡意吧?


    當天色完全暗下來的時候,他這才驚覺過來,自己離開酒店已經很久了。


    街道上刮著寒風,刮得臉生疼。


    帝都的空氣幹燥多霾,所以風是幹冷,就像是被人一巴掌一巴掌打在臉上,隻是痛,卻並不冷。


    夏源摸摸自己的嘴唇,發現有些幹裂。


    【退化】之後,好像身體也變得脆弱起來。


    拿出手機一看,發現已經有20多個未接來電了。


    大部分都是嬴思瞳打的,還有幾個是薑小靈。


    正是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張詩婷打來的。


    夏源猶豫了一下,接了起來。


    小姨劈頭蓋臉就問他,“你是怎麽了?剛才我打電話給思瞳,她說你今天有點奇怪,到現在都沒迴酒店。


    打你電話也不接,還怕你死在外麵了呢。”


    “……”


    夏源苦笑一下,有這麽詛咒自己世界上唯一一個親人的嗎?


    “我沒事,”夏源輕描淡寫地說著話,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我就是在思考一個哲學問題。”


    街對麵那條流浪狗換了個姿勢趴下來,繼續看著他。


    或許,這就是時間培養出來的好感吧?


    他跟嬴思瞳是不是也是這樣因為日久生情,其實彼此都忘記了對方的身份呢?


    跨越物種的感情,也許就跟他和這條狗一樣,隻不過是彼此的眼神交匯產生了依賴,僅此而已。


    “什麽哲學問題?”小姨的聲音放緩一些,關心地問到,“你說出來,小姨給你解答一下,答完了趕緊給我迴酒店。”


    “額……”


    夏源想了想,不知道怎麽給她解釋才好。


    你總不能說嬴思瞳是個血族的事情吧?


    他思考了一會兒,問到,“在這個世界上,有一棵植物,它勵誌要長成參天大樹,有一天,它的身上長了一棵槲寄生,這棵樹覺得槲寄生怎麽這麽討厭,不但纏著它,還天天吸取自己的養分。


    直到有一天,當他偶然間發現它可以擺脫這棵槲寄生的時候,它才終於意識到——


    原來,它才是真正的槲寄生,它才是不斷從槲寄生身上吸取養分,茁壯成長的那一個。


    那麽,這個自以為是的卑微植物究竟該怎麽做呢?”


    聽了夏源的話後,電話那頭陷入一陣沉默。


    如果沒有小姨沉重的唿吸聲,他肯定以為對方早就掛了電話。


    張詩婷的情緒有些失控,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隻是在電話那頭擦著眼淚。


    天呐。


    這個孩子,終於長大了,意識到他這麽多年是如何榨幹小姨的,但是小姨是心甘情願的啊。


    “你聽我說,”小姨一把鼻涕一把淚,聽到這樣的話,她突然覺得單身這麽多年都是值得的,“你要這樣想,其實它們不是寄生的關係,是母與子的關係。”


    “母與子?”夏源皺起眉頭,陷入沉思之中。


    “母親養育孩子,並不是說他就是母親的寄生蟲,奉獻不求迴報是母性,但是正因為她對這個孩子愛得深沉。”


    “唔……”夏源咬著牙,仔細品味著她的話。


    “但是,你怎麽能確定這就是愛呢,萬一你因為自己的一己之私,害得她錯過了本該屬於她的愛情,本該屬於她的人生呢?”


    夏源停頓一下,神情暗淡地歎了一口氣:


    “或許沒有這個寄生蟲,她能活得更快樂吧?”


    “怎麽會呢?”張詩婷聽得熱淚盈眶,“這不是他的錯啊,也許隻是母親還舍不得放手呢,你為什麽不問問她是怎麽想?”


    “她是怎麽想……”夏源突然愣住了。


    對啊,嬴思瞳是怎麽想,他好像從來沒有關心過。


    “母親愛孩子,是希望他能茁壯成長,最終還是要放手。


    當有一天長大後的孩子能體察到這份心意的時候,他會變成那個足以令母親驕傲和值得依靠的參天大樹的。


    這不是寄生,這是愛,是糾纏,是互相奉獻。”


    說到動情之處,小姨已經泣不成聲。


    “好的,我明白了。”


    跟張詩婷交流過後,夏源心頭的鬱結解開了一些,他決定不依靠血族的力量,努力成為值得嬴思瞳依靠的人。


    夏源從椅子上站起來,剛走了幾步,發現對麵的流浪狗衝了過來。


    這是什麽鬼?


    搞了半天,它並不是對他有依賴,而是因為他的座位底下有塊肉骨頭。


    ……


    晚上還沒迴到酒店,夏源在街角處先遇到了薑小靈。


    “我聽說你跟女公子鬧矛盾了?”


    夏源沒有看她,邊走邊說,“對,我今天差點咬了她。”


    “哈?”


    薑小靈緊緊跟著他的步伐。


    “弄反了吧?”


    “是不是覺得我像個神經病?”


    “您這是……”薑小靈欲言又止,不忍心去刺激他,怕繼續擴大矛盾。


    她砸吧著嘴唇,歎了口氣,“其實我懂這種心理。”


    夏源突然停了下來,一個急刹車差點沒被後麵趕上來的薑小靈撞到。


    “我以為像你這樣強大的人類不需要這個。”


    “再強大的人也渴望的。”薑小靈退開一步,耐心地說,“你知道狗嗎?”


    “哈?”


    “狗在電線杆下撒尿是為了標記地盤,宣示主權。”


    夏源皺起眉頭,表示怎麽越來越聽不懂了呢?


    “血族咬你,也是為了留下記號宣示主權。”薑小靈一臉平靜地看著他,一副我懂你,老娘門兒清的表情,“你咬她,就是宣示主權,跟狗狗尿是一樣的。”


    “……”


    我特麽,你懂什麽了啊你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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