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不知道是因為什麽、而又來之無由的暴怒情緒讓具有神性的光明之主非常不愉快。他的指甲順著那些紅痕滑過,然後猛然撤手,把智天使丟在了腳邊。  “肮髒。”他褻瀆著天使虔誠的信仰,用神主的身份,一字一句,都是最大的輕視與貶低。  阿爾茲沒有任何一刻,能像現在這樣感覺到光明神殿的冰冷。他因為生理性刺痛的淚水一滴滴地流淌下來,摔碎在神殿之上。  他的掌心貼著神殿地麵,卻突然想起陰影主宰麵前那些會拔出自己跳走的小蘑菇,想到這裏時,被淚水模糊掉的視線正在逐漸清晰,眼前是神主的長袍袍角。  白色的長袍,上麵繡著淡淡的金紋,紋路是神明的尊諱使用古代語表達出來的圖樣,奇妙地伏在衣邊兒上。  尊貴又美麗。  阿爾茲調整了一下身體,他壓低了聲音,嗓音因為落淚而生出細微的沙啞。  “我主永恆,光明永恆……”  這是光明之主在這個位麵的專用禱言,與“光明永在”、“日月與你同光”是一個類型,但比這兩句要更重一些。  侍奉神主的天使被冠以“肮髒”兩字,足以顯示出他給神主帶來了多大的麻煩。阿爾茲覺得自己放在心尖上的、端端正正擺好的東西,似乎被它的主人親口擊碎了。  仿佛就是在不知不覺間,擊出了層層蔓延的裂紋。  阿爾茲說完這幾句禱言後,並未等來對方降罰的聲音。他跟在光明之主身邊非常久,熟知修的性格,感覺他應該已經不會再理會這件事了。  智天使羽翼上的血液將要止住了,他沉默地向後退了幾步。  偌大的神殿之中,無人出聲,沒有任何動靜。隻有距離修最近的熾天使向他投來了目光,但也隻是短短的一瞬罷了。  阿爾茲退出光明神殿的一瞬間,感覺到自己的心髒仿佛都開始重新跳動了。他站立在光明之主的聖都之中,映照在周身的光輝卻仿佛仍是冰冷的。  智天使撥開白袍的衣袖,目光從手腕上掃過,確認了一遍殷閻對他延遲使用的技能還在,然後莫名地鬆了口氣。  我主永恆,光明永在。  而天使將隕。  無盡的虛空宇宙中,不會有多少人記得——光明之主的周圍有一位天使的身影消失。  他應該並不重要。阿爾茲想,神主是為了天域。  不是因為他。  ·  侯卉穿著漆黑長袍,坐在一座城市的最高處,她的骨尾緊緊地盤繞著尖頂,卷得很穩。  視線所及之處,是這座重新洗過牌的城市,即便有黑袍巫師在街道上偶然出現也不會引起騷亂。  “……真好啊。”侯卉托著腮感歎,“神戰之前被逼到絕路的巫師們,在兩萬年的今天,居然也有能夠現身的城市了。”  她身邊是站立於半空中的愛德華,血族的蝠翼看上去比李靈涯的雙翼要小巧很多,連骨骼的排布都帶著一點兒精致的感覺,再加上弧線流暢、色澤漆黑純正,幾乎讓人懷疑是工藝品。  最過分的是摸著也冷冰冰的,像假的。  侯卉邊想著邊伸手撫摸,指尖從蝠翼的骨骼邊緣往肩胛骨上撫去:“這也太薄了,也就你這體重能飛起來。再胖一點豈不是要掉下……”  她話語一頓,看到愛德華冷白色的肌膚上開始泛紅,但那雙如一汪凝涸敗血的眼眸還是平靜而溫潤地看著她,百依百順,無欲無求。  這是在臉紅什麽啊。侯卉收迴了手,暗暗琢磨了一會兒,問道:“血族敏感點啊?”  愛德華輕咳了一聲,點頭。  “噢——”侯卉恍然大悟。“會非常敏感?”  愛德華被問得僵了一下,反問道:“你要做什麽?”  “做什麽?”夜叉女士換上笑臉,眼眸微微眯起,挑了一下斷眉。“你說呢?”  她單手抓過黑發血族的衣領,扳著下頷親吻了一下。那些激發血脈特征而冒出來的尖銳指甲,暗暗地撫摸到了蝠翼的筋絡骨骼之上。  “唔……”愛德華輕輕蹙眉。  “別怕。”夜叉小姐開始蒙騙這個看起來十分純良的血族,“我不弄疼你。”  侯卉總是拿這種話來蒙騙危險程度極高的愛德華,到底為什麽次次奏效,或許連她自己都不明白。  因為是在高塔之上,下麵是整座晨曦之城。侯卉把愛德華抱進懷裏把玩這對蝠翼時也很小心,她的骨尾分開一部分盤卷上來,收斂尾部的骨刺,勒住愛德華的腰。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黑發血族忍痛的表情,實在是太可愛了,讓人忍不住想……  咳。  侯卉抬起眼眺望遠方,目光路過下方的城鎮與人群。她抱著這隻高達五萬積分,胸前還胡亂地閃著橙光的黑發血族,低聲道。  “離開白骨橋來我身邊,可是很危險的。我周圍都是追獵者。”  沒有等愛德華迴答,她又笑著補充了一句:“放你走你不走,愛德華,不要後悔啊。”  蝠翼被侯卉抓在手裏,觸感有些奇妙。愛德華靜靜地聽完這幾句話,悄聲迴複道。  “……不後悔。”第47章 彼此彼此  兩個月內, 兩萬年前曾盛極一時的、對死神與陰影的信仰卷土重來。如同浪潮般侵蝕光明之主的信仰之源,從底部人民開始, 一直向上層蔓延。  在新貴族及貴族所信仰的災厄之神的協助下, 陰影聖殿完成建造,成為唯一一個與光明教廷針鋒相對但卻聲勢漸升的教派。  而在這個過程中,不僅有陰影主宰的神使們降臨於世,為主宰重現世間做準備,更是有聲名遠播的黑暗聖女, 為陷於困境的人們傳遞巫術的神奇。  奧黛麗拿著一個比她還高的巫師法杖,行走在潮濕的街巷,為流浪無所居的人們帶來溫暖和庇護。  金發藍眸的奧黛麗扯了扯自己的兜帽,心想這算個什麽事兒呢,跟著老師學了兩個多月的巫術,怎麽就隻學會了治愈術和變化食物術……  沒錯,這位大名鼎鼎的黑暗聖女,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丁點兒的戰鬥力。  在她戒指上趴著的小薔薇花看著她鬱悶的表情, 日常安慰道:“已經很好啦我的氣運之子,你至少受傷了不會死, 也餓不死,而且還……”  鏽金薔薇還沒說完這幾句話,天空中忽然傳來一聲爆裂的炸響。無數的黑色渡鴉和通天徹地的白骨碰撞聲驟然響起。  “這是這個月的第幾次了?”奧黛麗歎了口氣。  “第六次吧?”鏽金薔薇不確定道,“老大跟楚江王最近打的越來越頻繁了。他都不覺得自己神格降臨跟楚江王打,很有失身份嗎?”  “你這麽吐槽你家老大, 真的好麽。”奧黛麗看了一眼戒指上的小薔薇花,“我老師說災厄之神每天都要往黑暗之都放一個挑釁楚江神使的投影,這種情況下不打他才是問題吧?”  “可以讓陰影主宰出手啊,打楚江王算什麽,以大欺小?”鏽金薔薇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思路不對,一點兒都沒有身為玫瑰墓林成員的自覺。  “主宰上次出手是什麽場麵,你還讓主宰跟災厄之神打。你這花……真不懂情趣。”  在兩個月前,陰影主宰與光明之主的第一次交手,就已經讓半個大陸的人看到了什麽叫神明現身。  不僅場麵十分恢弘,而且也讓奧黛麗刷新了自己的世界觀,她默默地想著崔崔家的男人也太兇了,一邊迴憶自己可憐吧唧的前生,並對這種力量心生向往。  迴家。奧黛麗在心裏想,學習巫術,變得很強,然後……迴家。  什麽勞什子黑暗聖女,什麽異世界主角,去他的命中注定的偉大使命。  奧黛麗仰起頭,看著遠處天空中鋪天蓋地的藤蔓,在心裏道。  我想他了,我要迴家。  ·  一直跟酆都成員一起行動,將擴大巫師勢力這一任務內容完成得十分有水平的小崔同誌,現在正在遠遠地旁觀著報死鳥跟李靈涯的家暴現場。  常念靈把一杯牛奶遞給崔無命,單手抵著下頷道:“太狠了。楚江殿下下手真是越來越狠了。”  崔無命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問道:“但是報死鳥腦子是不是又不好了,他……”  崔無命說著用生死眼鎖定了遠處的暗紅色身影,看到他身上的倒計時的時間顯示。  “快要清淨了,報死鳥沒幾天就要死了。”  恐怕這人死後還是要閻哥壓他的棺材板兒,崔無命小口小口地喝著牛奶,有點惆悵地想。  “話說,”常念靈嬌豔的臉龐靠了過來,“崔判,你沒覺得這次的任務時間太長了嗎?”  崔無命仔細想了想:“是有一些。為什麽還沒進入倒計時。”  “夜叉跟愛德華去新的城市傳教、楚江殿下被報死鳥糾纏不休。前些天智天使消失,光明之主氣得跟陛下打得天昏地暗……唉,你們這些情侶,走開,不要玷汙我單身狗的純潔。”  常念靈的一雙長腿伸出黑袍之外,顯露出寬鬆的長袍也壓製不住的婀娜身材,她看了看這位酆都判官,心裏更苦了。  “沒關係,還有我為你墊底。”崔無命安慰道,“你不知道閻哥最近好像很餓的樣子,總是要舔舔我。太可怕了,也許哪天你就見不到我了。”  聽了安慰的羅刹鬼:“……我感覺我更苦了。”  就在這時,兩人的手腕都傳來一點淡淡的熱意。紅色熒光的字跡展現在眼前。  倒計時:3小時。  主係統終於給了關閉位麵前的倒計時,崔無命掃了一眼,看到剩餘的時間時愣了下:“……這麽短?”  還沒等這句話在空氣中落實,他的心中倏忽一緊,驀地望向遠處。  常念靈也跟著抬起頭,視線穿過此刻戰況已停的報死鳥與楚江王,望向更遙遠的地方。  “……陛下動手了。”  崔無命放下裝牛奶的杯子,站起身飄浮到半空中。  “嗯。”他確認了對方的說法,“走。”  ·  光明神殿上空劈裂開一道漆黑的縫隙,無盡的漆黑陰影從裂縫中蔓延而出,籠罩住整座光明神殿。  殿中的光明之主驀地睜開雙眼,暗金色的雙眸抬頭上望,視線仿佛穿透穹頂。就在短暫的眨眼之間,純白的身影重現於光明神殿之外,佇立於漆黑陰影包裹的半空之中。  他掌中的權杖敲擊在虛空之中,蕩開一圈圈的漣漪,神聖的光華向四周蕩開,將彌漫下來的黑暗呈圓形驅散開。  在漆黑裂縫之間,真身降臨的陰影主宰位於森白的白骨神座之中,臂上站立著眼珠猩紅的惡獸。  “閻羅天子。”修暗金的眼眸凝視著他,“終於來了。”  殷閻的目光落到他臉上,略微揚了下唇。  “看來你期待已久。”  “對。”修的語氣冰冷無波,“可惜時間太短。”  他是指這三個小時的倒計時,讓人隻能速戰速決。  殷閻勾了下唇:“不短,兩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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