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五,沈福喜在莊子上剛用過早飯,還沒等去地裏轉一圈兒呢,趙氏就派人來接她迴家。


    迴到沈府之後,家裏到處張燈結彩,紅綢子跟不要錢似的掛得到處都是,一路上遇到的下人都衝沈福喜笑眯眯的,熟悉些的更是直接上前道喜。


    沈福喜一頭霧水地迴到自家院子,絞盡腦汁也沒想到自己身上,進門碰見薑四娘正在院子裏陪著寶年玩兒。


    “阿姐!”寶年如今雖然說話早就說利索了,但是對沈福喜的稱唿卻是怎麽都不肯改過來,家裏人拿他沒辦法,隻得繼續讓他這樣叫著。


    沈福喜蹲下摟住跑過來的寶年,這小子如今胖墩墩的,她已經抱不太動了。


    “阿嫂,家裏這是有什麽喜事兒麽?”沈福喜這會兒才發現,自家院兒裏的布置比起府裏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好奇地問薑四娘。


    薑四娘笑盈盈地說:“自然是有大喜事的。”


    “什麽喜事?”沈福喜的眼睛瞄向薑四娘的小腹,“難道寶年要有弟弟妹妹了?”


    薑四娘被她說得臉上一紅,嗔怪道:“你這丫頭胡說什麽,就算是……也不能弄得這樣大張旗鼓。”


    “那到底是什麽喜事啊?阿嫂,你就告訴我了吧!”沈福喜抱著寶年一起朝薑四娘撒嬌道。


    “哎呦,快別來問我,阿娘說要給你個驚喜,明個兒你自己就知道了。”薑四娘抵擋不住兩個萌物的進攻,趕緊擺手撤退了。


    沈福喜午飯的時候問了趙氏,晚上又問沈三老爺和沈昱靖,居然沒有一個人肯告訴自己,隻好帶著一肚子的好奇早早睡覺,打算第二天起來看個分明。


    次日一大早,沈福喜被阿許叫起來,很是隆重地裝扮一番,甚至還給她稍稍擦了點兒胭脂,很是有麵頰緋紅,唇紅齒白的效果。


    沈福喜這才隱隱感覺到,難道今天喜事兒的主角是自己?


    我去,難道是訂親?這哪裏是驚喜,完全是驚嚇好麽!


    沈福喜有些抓狂,誰都沒告訴過我該怎麽做,等會兒若是丟人了可怎麽是好。


    八月初六這日陸家正式到沈家來下定禮,家丁們俱是一身新衣,挑著一抬抬的定禮,吹吹打打地繞了大半個京城這才進入沈家。


    什麽珠翠首飾、銷金衣裙、金瓶酒樽、雙羊牽送什麽的……這些以前在聘娶薑四娘時都見過的東西,此時又一一地出現在了眼前,隻不過這次的主角是沈福喜自己。


    沈福喜悄悄問過薑四娘,聽說今天其實沒有自己什麽事兒,隻要在後頭屋裏坐著就是,外頭接禮和迴禮自有趙氏等人去張羅。


    得到這個準信兒之後,沈福喜終於放鬆下來,甚至還在後頭跟薑四娘嘀嘀咕咕地說:“阿嫂,你看,這些跟當初阿娘去你家下定禮的東西似乎都差不多,這是不是也是規矩?都是這樣的?”


    “這些都已經是頂好的了,沈家富貴自不比說,東西都是照著最好的來置辦。但是陸家素來以清貴著稱於世,以他家的家底兒,能把定禮準備成這樣,可見對你是當真重視的。”薑四娘拍拍沈福喜的手,“當初咱家去我家下定聘的時候,我娘看了東西迴去就跟我說,你這丫頭是個命好的,婚期這麽趕沈家還把東西置辦得這樣齊整貴重,沒有絲毫的糊弄,可見人家是真心求娶你的,阿娘今後也放心了。”


    聽薑四娘這樣一說,沈福喜頓時想起陸雲景那日的話——訂親是人生大事馬虎不得,我也早有打算,你乖乖在家等著就是了。


    “阿嫂,你喜歡阿哥麽?”沈福喜扭頭認真地問薑四娘。


    薑四娘臉上一紅,左右看看兒子沒在旁邊,這才稍稍退了臉上的熱度,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孩子都那麽大了,還說什麽喜歡不喜歡的。”


    “那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什麽時候喜歡上的?”沈福喜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當初你答應婚事的時候是怎麽想的?”


    薑四娘看出了沈福喜心裏的不安,這可是這麽多年頭一次見她這樣,也顧不得臉紅,小聲道:“其實,當初答應婚事,也就是覺得合適罷了,而且聽家裏說你大哥也很是上進。至於喜歡不喜歡的,也都是成親之後的事兒了,他對我好,我心裏自然是有數的。”


    “我們跟你和阿陸的情形不一樣,你們早就認識,阿陸的才學品行如何,咱們都是看在眼裏的,你還有什麽可擔心的。”薑四娘努力開解沈福喜道。


    “他的人自然是好,隻是……”沈福喜低頭揪著腰間的絲絛道,“兩家商量婚事的時候我才多大,他為什麽會答應婚事呢?”


    “你這孩子天天都在瞎想什麽。”薑四娘把被扯得亂七八糟的絛子從沈福喜手中解救出來,“陸家雖然不如咱家顯赫,但是素有清名,能與他家結親也是多少官宦人家求都求不來的,所以你放心,阿陸肯定不會是為了咱家的權勢才答應的婚事。”


    “阿嫂,我不是這個意思……”沈福喜沒有絲絛扯了,就開始扯自己的衣角,“當初他在咱家住著,也許是因為兩家世交的關係不好推脫,也許是覺得還算門當戶對……可如今他已經出去做事了,萬一今後遇到一個很不錯的小娘子,就像阿哥在甘道齋遇到阿嫂那樣……”


    “訂了親自然就是訂下來了,阿陸不是那種人,若是照你這麽說,人家訂娃娃親的可怎生是好?”薑四娘是完完全全的古代人思維,女子嫁人就如第二次投胎一般,誰也不知道今後的日子是好是壞,盲婚啞嫁的更是不知凡幾,感情什麽的還不都是婚後慢慢培養的,能像沈福喜和陸雲景這樣早就相識相處過的,已經算是十分幸運了。


    沈福喜歎了口氣,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


    下定禮的儀式過去了,沈福喜心情還是說不出的複雜,陸雲景對她的重視她能夠感受到,但是心裏的那個坎兒卻又總是過不去。


    她這幾日會有意無意地觀察沈三老爺和趙氏之間的相處,想到他們當初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不免充滿了羨慕之情,頭一迴有種,君生我未生的感慨,若是自己與陸雲景的年紀相近一些多好。


    沈福喜因為心裏的糾結一直有些鬱鬱寡歡,陸雲景又因為臨近中秋加之翰林院中較忙,所以最近這段時間也沒來找她。


    但是也沒等她糾結太久,玉麥和辣椒都快要收獲了,沈福喜又一頭紮進莊子裏忙活去了。


    這天在地裏看著眾人收了玉麥,沈福喜一頭汗一臉土的從田裏出來,迎麵就撞見了唇角含笑的陸雲景。


    “怎麽弄的泥猴子一樣。”沈昱靖站在不遠處的樹蔭下,嘴裏叼著根草棍打趣道。


    陸雲景抽出帕子給沈福喜擦擦臉頰,順手把拎著的草帽給她戴上道:“這麽大的太陽曬著,也不知道戴個帽子出來。”


    沈福喜臉上發燙,也不隻是被曬的還是什麽,接過帕子自己胡亂抹了把臉問:“你們今個兒怎麽有空過來了?”


    “今天收玉麥,我們自然想來看看結果如何。”沈昱靖吐掉口中的草棍上前問,“收成怎麽樣?”


    沈福喜笑得眉眼彎彎地說:“那還用說,自然是大豐收了。”


    今年玉麥長得的確很好,尤其是沈福喜一直盯著,下麵的人也不敢馬虎,伺候得也精心,所以種出來的玉麥比去年從老波克家裏拿迴來的更長更壯。


    沈昱靖到地裏去溜達了一圈,看到有一些玉麥都還沒掰下來,不免皺眉道:“都是怎麽幹活的,怎麽還剩下這麽多在地裏。”


    “阿哥,你快別添亂了,那些是要留下做種的。”沈福喜把沈昱靖攆到一旁,指著地頭一筐筐的玉麥道,“你瞧,今年的收成絕對比老波克家要好得多,等到這些都晾幹脫粒之後再算畝產。”


    沈昱靖聞言頓時就有些垮了臉,悄聲問:“那今年沒有新鮮的玉麥吃了?”


    去年吃的玉麥還是印象深刻的,不管是烤的還是做菜,但是後來曬幹後磨的玉麥麵卻著實不太受歡迎,沈昱靖之所以這麽積極地跑過來,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想蹭幾個新鮮的玉麥吃吃,誰知道竟然要全都曬幹。


    “這麽好吃的東西,非要曬幹了吃簡直就是暴殄天物。”沈昱靖知道妹妹做的是正事,但還是忍不住跟陸雲景小聲嘟囔。


    陸雲景笑著安撫他道:“大不了咱們去老波克家買些鮮的不就是了。”


    “阿哥,你的口水都快留下來了。”沈福喜一臉嫌棄,指著另外一邊地頭擺著的兩個筐子,“那邊的是我特意多種的,夠不夠你吃的?”


    沈昱靖看到滿滿兩筐玉麥,頓時喜笑顏開道:“夠了,足夠了。”


    “陸大哥,我已經派人給你家送了一筐過去,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嚐個新鮮。”


    下定禮之後,這還是沈福喜第一次再見到陸雲景,之前心裏百般糾結,如今見到人反倒覺得踏實了,管他是大九歲還是十九歲,管他如今是什麽感情什麽心態,努力讓他也喜歡上自己不就好了。


    想到這裏,沈福喜頓覺神清氣爽,前段時間所有的糾結都煙消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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