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沈三老爺陪著趙氏,帶著兒女和大胖孫子去趙家做客,小田氏幾年未見女兒和外孫女,都不知道該怎麽疼才好了,一直摟著沈福喜不撒手,晌午更是讓人做了滿滿一桌好吃的。


    “福喜去南邊肯定吃不慣那邊的飯菜,你瞧瞧,走的時候白白胖胖的孩子,如今瘦了兩圈都不止。”小田氏一邊說一邊給沈福喜夾菜。


    沈福喜汗噠噠地說:“外婆,我隻是長個兒了而已,哪兒能一直那麽胖。”


    小田氏一筷子排骨又夾了過來道:“長個兒了更該多吃些。”


    趙繼祖吼吼大笑著說:“如今福喜年紀大了,知道漂亮了,自然是不喜歡長胖了。”


    小田氏瞪了大兒子一眼道:“我們福喜從小生的就好看,胖乎乎的時候也好看得緊。”


    趙天元接口打趣道:“小時候那都是胎裏帶出來的肉,長大了以後自然就瘦下去了,要不等過幾年要嫁人時候可就該哭了。”


    “天元表哥如今都是做別人阿爹的人了,嘴反倒越發毒了。”沈福喜嗔怪地瞪他一眼,“罰酒罰酒。”


    “哈哈,好,既然福喜都這麽說了,那我就自罰一杯。”趙天元倒也爽快,仰頭幹了一杯。


    晌午一頓酒,因為有趙繼祖和趙承業兄弟倆在,加上趙老爺子雖然自己不怎麽喝卻死命的勸,最後沈三老爺和沈昱靖全都被喝躺下了,被趙氏捏著鼻子灌了醒酒湯,由趙家兄弟二人給架下去了。


    寶年人小覺多,吃飽了就開始犯困,被薑四娘抱到廂房哄著午睡去了。


    小田氏把自家小輩們都打發了出去,自己歪在炕上跟趙氏說話兒。


    沈福喜坐在炕邊兒上給兩個人端茶遞水,實際目的卻是為了多聽點兒八卦。田氏雖然也很消息靈通,但是她很多事兒都是自己擱在心裏,最多是跟沈閎提上幾句,根本不會跟媳婦或是孫男娣女說起。


    但是小田氏卻不同,她是個熱愛八卦的人,雖然並不是個大嘴巴,但每次得了什麽消息,對田氏和趙氏這邊卻是從來瞞不住的,所以沈福喜從小對於京城中甚至宮中的八卦基本都是從外婆這裏聽來的。


    小田氏先是問了趙氏這幾年在慶州的情況,趙氏自然是報喜不報憂的,諸如沈福喜被人綁架、自己地動時受傷這種事是不能提的,說的全都是沈三老爺在當地官聲很好,走的時候好多人來送萬民傘;那邊很多好東西都比京城便宜,所以給沈福喜置辦了一些嫁妝之類的話。


    “我還正想跟你說這個事兒。”聽到嫁妝,小田氏突然道,“最近這一年多,官家時常叫陸雲景入宮下棋或是講史,他如今幾乎都能算得上是官家身邊的第一大紅人了,曹寺胡同那邊不知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鑽進去,想跟陸家結親的人更不知有多少,福喜跟他雖說有了口頭婚約,但到底還是不穩妥的,如今你們也迴到京城了,福喜年紀也大些了,不如趁早試探一下陸家的意思,把定聘之禮過了也就踏實了。”


    沈福喜沒想到八卦還沒聽到,自己卻成了被八卦的對象,一時間都忘了自己“應該”根本不知道這門親事才對,臉上完全沒有愕然的神色。


    小田氏看了外孫女一眼,笑著說:“我早就跟你說,福喜這丫頭聰明,你們那點兒小心思她心裏怕是早就有數了,你偏還不信,喏,現在看到了吧?”


    趙氏笑吟吟地看著女兒道:“她跟阿陸那孩子倒也相處得來,我迴去跟郎君說說說,看陸家什麽時候方便,把事兒定下來也是好的。”


    沈福喜頓時風中淩亂了,難道剛才那些話都是小田氏在試探自己不成?果然姓田的都是人精兒來著,自己怎麽能因為小田氏比田氏多了個小字,就覺得她是個和善實誠的老人呢!


    晚上迴家之後,沈福喜難得的失眠了,她雖然早就知道婚約這迴事,但那時候年紀太小,而且誰也沒當麵提過這件事,她也就一直安心地做著鴕鳥。


    如今小田氏終於把話挑明了,她都不記得自己當時在趙家說了什麽,迴家之後連晚飯都沒吃幾口,這會兒更是心裏亂糟糟的輾轉難眠。


    趙氏在房裏也有些擔心,對沈三老爺道:“阿娘今個兒冷不丁的把婚事當著福喜的麵兒說了,結果那孩子就開始呆呆傻傻的也不知在想什麽,晚飯都沒用幾口。她自小就是個有主意的,你說當年這婚事咱們是不是定得倉促了點兒?若是福喜不喜歡可怎麽好?”


    沈三老爺雖然是文人,但到底還是個男人,沒有這麽多細膩的心思,聞言道:“福喜和阿陸不是一直都處得挺好麽,難道你還能找出來比阿陸更好的人選不成?”


    一句話把趙氏滿肚子的憂思都給堵了迴去。


    沈福喜自己琢磨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也不等阿許進來叫起,早早兒地自己穿好衣裳,估摸好時間直奔沈昱靖的院子,正好逮到他在院中練武。


    “阿哥!”沈福喜喚道,“你今個兒要去衙門麽?”


    沈昱靖抬頭見妹子白嫩的小臉上掛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趕緊收迴手中正在舞的長棍問:“是啊,福喜有事兒麽?”


    “你放衙之後叫上陸大哥,好久沒見了,一起出去吃個飯唄!”沈福喜語氣輕鬆地說。


    沈昱靖直覺似乎有哪裏不太對,追問:“福喜昨晚沒睡好?”


    “這兩日都沒睡好,之前在船上住著習慣了晃來晃去,突然到家不晃反倒睡不著了。”沈福喜的理由也無懈可擊,“之前剛到慶州的時候也一樣,過幾日就好了。”


    沈昱靖聽著這話也沒什麽不對,便也就信了,拍拍妹子的頭頂道:“前幾日碰到阿陸,他還問我你什麽時候抵京,說他那邊有些好書留著給你呢!”


    整個白天,沈福喜都有些心神不寧,陪著小黑在花園裏扔球,竟然一下子把球都丟到院牆外麵去了,越臨近傍晚她心裏越是怦怦打鼓。


    陸雲景這個人怎麽樣,她心裏也並不是沒掂量過的,接觸了這麽長時間,他的人品學問那自然是沒話說,其他的地方,似乎也沒什麽不好。


    從知道兩家敲定了婚事之後,自己也並未疏遠陸雲景,在慶州的這幾年聯係也從未斷過。他也從未因為自己年幼而敷衍糊弄,反倒字裏行間全都能看出尊重和讚賞的痕跡。


    若說沒有動心,那絕對是自欺欺人的,但若說就這樣許下一生,沈福喜心裏卻也是不安的。


    這裏畢竟是古代,陸雲景雖然如今看著樣樣都好,但整個兒社會的大環境擺在這裏,又有幾個男人真能做到如沈三老爺那般一生一世一雙人。


    阿許在外頭輕輕叩門道:“小娘子,四郎派人送信迴來,說晚上去仙客來吃飯,奴婢伺候您梳洗?”


    沈福喜深吸一口氣,該來的總歸要來,與其盲婚啞嫁地聽天由命,她更願意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裏。


    仙客來是京城這兩年新開的酒樓,這裏酒菜好吃不說,難得的是裏頭幹淨,沒有那些舞女酒女之類烏煙瘴氣的東西,所以很是得京城女眷們和正派人家的喜歡,所以沈昱靖便在這兒訂了個雅間兒。


    沈福喜到的時候,沈昱靖還沒到,而陸雲景已經在雅間內候著了。


    陸雲景這兩年也長高了一些,已經快要跟沈昱靖差不多的個頭,人依舊是那樣瘦,穿著身月白色的衣裳靠在窗邊,在外頭濃濃夜色的映襯下有種遺世獨立的仙氣。


    在沈福喜打量陸雲景的時候,陸雲景的目光也鎖定在了沈福喜身上,個頭長高了許多,圓圓的娃娃臉如今都變成了瓜子臉,大眼睛還跟小時候那樣水汪汪的。


    分開的日子裏來往信件不少,他常常感歎於沈福喜思維的敏銳和另辟蹊徑,甚至常常會忘記她如今的年紀,時隔兩年多再次見麵,原本腦海中成熟穩重的形象瞬間粉碎,自己的媳婦還是這樣*的模樣,反差實在太大。


    陸雲景見沈福喜沒有說話,便起身替她拉開椅子讓她坐下,笑著說:“怎麽,兩年多不見,都不記得陸大哥的樣子了?”


    看到陸雲景熟悉的笑容,聽著他依舊體貼的話語,沈福喜才從剛才的那種他似乎就要飄然仙去的感覺中抽身出來。


    而兩個人離近之後,沈福喜也敏銳地聞到了對方身上淡淡的桂花香氣,熟悉感瞬間就迴來了,她甜甜地一笑,喚了聲:“陸大哥!”


    屋裏的氣氛頓時溫馨起來,結果還不等二人多說幾句,沈昱靖就一頭撞進來,滿頭大汗地說:“對不住,我來晚了,沒等太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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