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重新想要接近小黑,看看它的傷勢如何。


    但是小黑明顯地對他們抱有敵意,整個身子下壓,喉嚨中發出嗚嗚的低吼。


    二人無法靠近,隻能跟在小黑身後,護送它一路迴到沈府。


    沈府的門子一眼就認出了小黑,見它肩頭還帶著傷,趕緊派人進去告知趙氏。


    趙氏聞言奇怪,趕緊出來查看情況。


    小黑見到趙氏,雖然不再一臉警惕,但還是不肯交出口中的東西,著急地扭頭看來看去,似乎在尋找什麽。


    趙氏認出小黑口中的匕首是福喜身上的,頓時覺得事情不好,趕緊派人去衙門把沈三老爺叫迴來。


    小黑聽到沈三老爺的腳步聲,便一個健步竄了出去,跑到他麵前,將匕首吐到他麵前的地上。


    沈三老爺撿起匕首,這個匕首是當年沈福喜從沈閎手中拿來的,他絕對不會認錯。


    解開上麵的布條,看到裏麵用血寫的幾個字,沈三老爺的心一下子就提起來了,他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吩咐下人給小黑裹傷,轉身就對上趙氏擔憂的雙眸。


    他上前幾步攬住趙氏的肩頭道:“別擔心,福喜那麽聰明,不會有事的。”嘴上這樣說,心裏卻早已經七上八下,布條上隻簡單地寫了幾個字,要麽是因為當時情況緊急來不及多寫,要麽就是因為情況太過複雜不敢多寫,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都已經過去這麽久,三個孩子如今究竟是個什麽情形,誰都不得而知。


    沈三老爺點齊人馬,正準備進山去救人,忽然有個乞丐模樣的人上前討錢,跌跌撞撞地撲到他腳下,一把抓住他袍子的下擺,嘴裏含混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阿莫上前抓住這人就要丟出去,卻覺得手心裏被塞了個紙團,等迴過神來,那乞丐已經自己爬起來,踉蹌著離開了。


    他趕緊將紙團展開遞給沈三老爺,隻見上麵寫著——十萬火急,鬥膽懇請大人喬裝進府議事,落款正是郭騫。


    沈三老爺直覺認為這件事應該與女兒有關,吩咐眾人原地待命,自己迴府換了身下人的衣裳,跟阿莫兩個人從後門出去,挑著菜筐等物做掩飾,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了郭家。


    郭騫和齊氏已經快急得六神無主,如今已經不光是自家女兒的問題,還牽扯到沈大人的愛女,一個弄不好怕是全家都要跟著倒黴。


    郭騫在地上來迴踱步,一個勁地數落齊氏道:“我早就說過,生辰什麽的,在家擺個酒席便是了,你偏生要慣著她,去什麽莊子上踏青,如今好了,出大事了吧?”


    齊氏坐在榻上,早就哭紅了眼睛,一邊抹眼淚一邊道:“咱們這邊一直安定得很,阿昭也經常去莊子上小住,誰知道這次能出這樣大的事兒啊!”


    “老爺,夫人,齊大人來了。”外麵下人輕手輕腳地進來通傳。


    “快請快請。”郭騫嘴上說著快請,人已經迎出門去,撲通跪倒在沈三老爺麵前道,“沈大人,剛才有人拿著這根金簪到我家,說是小女在他們手中,讓我準備銀錢贖人,但是賤內看過金簪卻發現,這根簪子乃是送給貴府七娘的飾物,如今不知道外麵的情形,在下不敢輕舉妄動,隻得鬥膽邀大人過府商議。”


    沈三老爺從懷中掏出布條,展開給郭騫過目道:“這是阿馥讓小黑送迴來的消息,三個孩子如今都在山裏,估計是遇到了匪徒,既然他們給郭家送信求財,應該就不會傷害孩子,咱們先把贖金湊夠,先確保人的安全,然後再談圍剿匪徒之事。”


    郭騫聞言忙道:“贖金在家已經叫人準備好了,完全按照綁匪的要求,沒打一點兒折扣,後麵如何行事,還請大人示下。”


    沈三老爺略一沉吟道:“按照如今的情形來看,還是由郭家出麵為好,如果官府介入進來,說不定反倒會讓對方心存疑慮,這樣,你帶家丁抬著箱子進山去跟匪徒見麵,必須一手交錢一手交人,我會讓官兵喬裝後跟在後麵埋伏。”


    郭騫連連點頭,招唿人備車,將裝著銀錢的箱子都抬上馬車,不敢多做耽擱,點了二十家丁跟著,卻見沈三老爺也喬裝成了家丁模樣,嚇得趕緊擺手道:“大人,這樣太過危險,萬萬使不得。”


    “如今阿馥在他們手中,我不跟著去如何能放心。”沈三老爺不容他拒絕,堅持要跟著一道進山。


    郭騫拗不過他,隻得答應,悄悄囑咐幾個家丁,拚死也一定要保護好沈大人。


    城中為了這件事都快翻了天,山上這邊氣氛卻還算融洽,黑臉男果然按照沈福喜的要求從郭家帶了吃食迴來,沈福喜三個人早就餓得前心貼後背了,也顧不得想如今身處何等險境,好歹先填飽肚子再說。


    大長公主坐在一旁的行李上,看著沈福喜大口地吃著東西,忽然問:“你們好端端地為何會跑到這荒山野嶺上來?”


    “還不都是因為我爹。”沈福喜咽下口中的食物,忿忿地說,“他最近新納了個妾,被迷得不知道東南西北了,都不常來看我了,每次我去找他,他也總是說自己忙啊忙的,哼,還不都是被那個狐狸精迷的,當我不知道呢!”


    “所以你就跑出來了?”


    “本來隻是想嚇唬嚇唬他的,誰知道我們走了那麽遠他都沒派人來找我。”沈福喜說著瞬間紅了眼圈,但卻強把眼淚憋迴去道,“說不定他這次也不會來救我了,反正那個狐狸精以後還會給他生女兒的。”


    大長公主見她年紀不大,卻偶爾會蹦出幾句不太符合年齡的語言,想必是受了身邊大人的影響,估計是家中妻妾爭寵,所以連這麽小的孩子也被灌輸了許多這個年紀不該知道的東西。


    沈福喜說著看向大長公主,眨巴著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問:“要是阿爹不來救我,你會賣了我們麽?”


    大長公主聞言一笑,心道,果然還是孩子,在她心裏怕是從來都沒想過,如果換不到贖金,說不定是會被人殺死的。


    “主上,郭騫已經帶著人和錢上山來了。”黑臉男從山洞外麵躬身進來道。


    大長公主聞言精神一振,拍拍沈福喜的腦袋說:“看,你阿爹不是來了麽!”


    沈福喜抽抽鼻子,露出笑意道:“我就知道阿爹最疼我了。”


    高個男問道:“郭騫帶了多少人上山?帶了幾口箱子?”


    “加上郭騫一共二十個人,十九人騎馬,一人在後麵趕車,車上放著四口箱子,車轍印很深,東西應該不輕。”


    高個男思考片刻,對黑臉男道:“你帶人到約好的地方去見郭騫,先驗清箱子裏的東西,然後讓郭騫自己上來見三個孩子。雙方約好信號,這邊放人那邊就抬箱子,然後你們趕緊迴撤,咱們直接通過山洞離開,出去之後將山洞炸塌,這樣除非他們生了翅膀能從山上飛過來,否則肯定抓不到咱們的。”


    大長公主思忖片刻,覺得這個主意的可行性較高,點頭道:“就這麽辦吧!”


    沈福喜聞言鬆了口氣,隻要大長公主沒有動殺意,那麽就一切好說。


    再說郭騫和沈三老爺這邊,一行人全部騎馬趕路,還不到傍晚就已經到達山中,郭騫四下看過,在一棵樹上發現剛被削掉的樹皮,確定這裏就是綁匪要求的地點,便扯著嗓子嚷道:“不知是那條道上的朋友,郭某已經應約前來,銀錢也都已經準備妥當,隻要不傷害小女,咱們一切都好商量。”


    黑臉男用黑布蒙著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眼睛,從一棵大樹後麵現身,語氣平緩地說:“郭老爺果然是爽快人,我們不過是路過貴寶地的一群落魄之人,想要求幾個錢保命罷了,隻要按照我們的要求準備好銀錢,大家今後自然是大道朝天各走一邊。”


    郭騫一揮手,幾個家丁將車上的箱子都抬下來,依次打開讓黑臉男過目。


    “兩箱沒有印記的元寶,兩箱官錢。”郭騫沉聲道,“你可以派人上前查看,我現在隻想知道三個孩子在哪裏。”


    “孩子在山上一個安全的地方。”黑臉男道,“郭老爺你自己跟我上山去接孩子,你那邊見到孩子之後,我們這邊便將箱子抬走,到時候大家人錢兩訖。”


    郭騫搖頭道:“你不讓我見到孩子,我怎麽可能放心跟著你進山,誰知道是不是你們在裏麵設好了圈套,隻為了誆我進去?”


    黑臉男聞言沉默片刻,郭騫這樣的懷疑也並非沒有道理,他猶豫片刻道:“我先帶一個孩子下來,你可以問問裏麵的情形,剩下兩個孩子,等我們拿了銀錢之後,自然會一並還給你。”


    他說罷翻身上馬,飛快地消失在樹林中,郭騫下意識地上前兩步想要追上去,可其他樹後卻又冒出七八個黑衣蒙麵的男子,攔住了他的去路,“郭老爺請在此稍候。”


    如今主動權在對方手上,郭騫不敢輕舉妄動,隻得耐著性子繼續等著。


    黑臉男迴去之後,將事情跟大長公主一番迴稟,大長公主聽說郭騫這樣小心謹慎,心裏原本的擔憂反倒去了一些,視線在三個孩子身上打了幾個轉,最後指著郭昭道:“你帶她出去。”


    大長公主的心思倒也不難猜,她認為沈福喜是郭騫的女兒,是手裏最大的籌碼,自然不能隨便地交出去,而齊思鴻是個男孩,估計家裏也會比較疼愛看重,兩相比較起來,自然是郭昭最沒有利用價值,用她去安郭騫的心倒也合適。


    沈福喜聞言擔心不已,萬一郭昭見到親爹太過激動露了馬腳,那自己和齊思鴻就危險了。


    但她還是故作輕鬆地拍拍郭昭的肩道:“你出去見到阿爹,讓他趕緊給錢贖我出去,這個鬼地方我一點兒都不想待了。”


    郭昭抓著沈福喜的手,點點頭輕聲道:“我會跟大伯說的。”


    黑臉男把郭昭放在馬背上,很快就迴到跟郭騫見麵的地方。


    郭騫一看到女兒眼睛都紅了,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受傷,簡直恨不得立刻撲上去。


    郭昭怕阿爹說錯話壞事,到了地方便嚷:“大伯,你趕緊救救阿馥和思鴻表哥,他們都還在山上呢!”


    郭騫聞言一愣,但隨即反應過來,順著女兒的話道:“阿昭放心,大伯會救你們的。你們有沒有受傷?”


    郭昭搖搖頭說:“沒有,我們都很好。”


    黑臉男將郭昭放開道:“這個孩子先給你們,我們已經表達了我們的誠意,剩下就要看你們了。”


    郭騫叫人上前將女兒抱迴來,心裏稍稍鬆了口氣,但還有兩個孩子在裏頭,此時還不是能掉以輕心的時候,他點頭道:“我可以跟你上山。”


    “老爺,您一個人上去太危險了。”沈三老爺開口道,“而且現在也不知道他們的巢穴在何處,您隻身犯險,即便能救出小娘子和表少爺,到時候我們又如何聯係?”


    “聯係不用擔心,我們手裏有穿雲箭,到時候你們看到信號,將箱子交給我的手下便是。”黑臉男道,“我們隻為求財,放心好了。”


    沈三老爺依然堅持道:“我必須要陪著老爺上山。”


    郭騫看向黑臉男,問道:“我隻帶一個人上去,畢竟還有兩個孩子在上麵,他也能幫我把孩子背下來。”


    此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黑臉男心道,山上還有十幾個兄弟在,多帶一個家丁也算不得什麽大事,便點頭答應下來。


    郭騫和沈三老爺兩個人,跟在黑臉男的身後騎馬來到山上,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大長公主一行人怕暴露藏身地點,所以洞口也沒敢點火把,派了幾個人在周圍埋伏和把守。


    洞內隻點了一盞亮光微弱的油燈,沈福喜和齊思鴻靠著洞壁坐在暗處,大長公主站在燈邊,側耳聽著外麵的動靜。


    沈福喜忽然覺得手邊被什麽毛茸茸的東西蹭過,驚得她寒毛直豎,不會是洞裏的老鼠吧?


    正想著,忽然一個濕漉漉的鼻子撞進她的手心兒裏,那種熟悉的感覺讓她頓時鼻子一酸,居然是小黑又跑迴來了,也不知它是怎麽趁著天黑溜進來的。


    小黑將嘴裏叼著的匕首吐在沈福喜手中,悄無聲息地趴在她身後的陰影處,它原本就黝黑的毛發此時完美地隱藏在黑暗中,除非走到跟前,否則根本看不出破綻。


    沈福喜借著齊思鴻身子的遮擋,悄悄將匕首塞進靴筒中。


    “主上,郭騫帶了個家丁上來接人了。”高個男從外麵進來道。


    大長公主從袖中扯出黑紗遮在臉上,拉起沈福喜往外走,沉聲道:“出去看看。”


    高個男也將齊思鴻拎起來,一起來到山洞口。


    沈三老爺看到女兒沒事,眼淚差點兒沒流下來,咬牙強忍著不敢出聲。


    沈福喜看到阿爹居然來了,腦子裏第一個反應就是大事不好,大長公主應該是見過沈三老爺的,若是在這個時候被認出來了,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她心裏這樣擔心,但見到郭騫之後,還是瞬間露出笑容,紅著眼圈大喊:“阿爹!”


    大長公主隱身在山洞口的陰影中,一直盯著外麵的情形,見沈福喜的喜悅不似假裝,心裏的疑惑已經基本盡消,點頭示意外麵的侍從放人。


    沈福喜被鬆開後徑直跑向郭騫,一下撲進他的懷裏,“阿爹!”然後將臉埋在他的頸窩處,把聲音壓得極低地說,“那匪首說不定認識我阿爹,咱們得趕緊離開。”


    郭騫聞言右手圈住沈福喜,左手把齊思鴻拖過來塞到沈三老爺懷裏道:“你抱著表少爺,咱們下山。”


    沈三老爺不明就裏,但還是將齊思鴻抱在懷裏。


    齊思鴻畢竟已經十一歲了,人又比較壯實,被沈三老爺抱在懷裏,幾乎把他大半個人都擋住了。


    身後卻忽然傳來大長公主的聲音道:“且慢!”


    沈福喜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尼瑪不要在這個關頭出狀況好不好?


    “先放穿雲箭,確定東西到手了我們才能放人。”高個男說罷衝著天上射出一支穿雲箭,箭尾帶著綠色的火光直衝上天。


    片刻之後,山下也騰起一支穿雲箭,箭尾額火光卻是紅色。


    高個男點點頭,對大長公主道:“主子,一切順利。”


    大長公主此時卻死死盯著沈三老爺,借著剛才穿雲箭的火光,她隱約看到了一張熟悉的側臉。


    “攔住他們!”大長公主聲音略微有些顫抖地吩咐道,“點火把來!”


    沈福喜的身體都緊張得僵硬了,在火把點起來之前,飛快地從靴筒中掏出匕首藏在袖中。


    火把一亮起來,沈三老爺的容貌就再也遮擋不住了。


    從沈福喜的角度,她能清楚地看到大長公主的手微微顫抖,用力攥起來又緩緩放開。


    大長公主此時的心情十分複雜,沈三郎,雖然幾年未見,但還是能認出他的模樣。就是他害得自己在西北呆不下去,隻能帶著人一路躲躲藏藏地去南方準備出海,萬萬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遇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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