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多數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時候,京中一些官宦人家發生了悄悄的變化。


    有些人家開始閉門謝客,有些人家卻開始到處走動鑽營。


    沈家自然也是閉門謝客,幾個兒子都不在家,田氏親自把管事和管事媳婦們叫到一處,狠狠敲打道:“咱家的風氣一貫不錯,你們也是功不可沒的,我也不是那種眼裏半點兒沙子都容不得的人,隻要差事當得好,不給主家惹禍,有些小毛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不過這次卻與往日都不同,出了什麽事你們也用不著打聽,想打聽也打聽不到,我隻告誡你們一遍,迴去跟下頭做事的也都說個分明,咱家從今日開始閉門謝客,隻留一個角門進出,我會派人在門口守著,家中上下無論何人,沒有我的對牌,一概不許進出。”


    她說著眼神往下麵掃視一圈,所有人都將頭深深地埋下去,連聲應諾。


    “事情過了之後,該有的賞賜半點兒不會少你們的,但在這期間誰給我惹事兒,那就隻有加倍的罰了。”田氏最後又加了一個砝碼道,“迴去都好生約束手下的人,誰下頭的人出事兒,我就連誰一道罰。”


    田氏做撒手掌櫃雖然有些年頭了,但是當年管家的餘威尚在,誰也不敢輕易捋虎須。


    陳氏站在田氏身後,心裏不免羨慕,俗話說奴大欺主,下麵這些管事,有些甚至都是在自己進門前便在這個位子上了,平時說話也得客氣著來,不知道自己才能有這樣的威嚴。


    待管事等人都離開後,陳氏扶著田氏迴房,小心翼翼地問:“阿婆,這、究竟是出了什麽事兒?郎君昨晚也沒迴來,讓人心裏擔心得緊。”


    田氏的臉頓時一沉,鬆開她的手道:“不該問的就別問,該讓你們知道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


    陳氏弄了老大一個沒臉,將田氏送迴屋裏,迴房躺了半晌都還覺得胸口憋悶。


    同樣都是兒媳,就算趙氏還有一層親戚關係在,可自己這兩年勞心勞力地為了這個家操勞,就算沒有功勞也該有苦勞才對,可田氏卻總是連個好臉色都懶得給自己。


    突然簾子一挑,沈二老爺進來,見陳氏躺在炕上,皺眉道:“這都什麽時辰了,怎麽還沒起來?”


    陳氏聽了這話更加心塞,阿婆不待見也就算了,連郎君也絲毫沒有的理解和疼惜。


    想到這兒,她也懶得起身了,半欠著身子問:“昨晚到底出了什麽事,值得你們幾個人一起去處理,還弄了個徹夜不歸?若不是國喪未出,我還當大哥帶著你們兄弟幾個幹什麽好事兒去了呢!”


    “你說話少給我夾槍帶棒的。”沈二老爺臉色一黑,剛解開的外衣又重新係了迴去,轉身就出了內室,不知又到哪個姨娘房裏去了。


    陳氏幾乎要嘔出血來,一下躺倒迴炕上,覺得頭都開始昏沉沉的。


    一旁的丫頭阿林過來勸道:“娘子何苦為了這點小事跟郎君慪氣,郎君難得過來一趟,您好歹和軟些,也好說話兒不是。”


    陳氏把頭扭向炕櫃一側,嘴硬道:“我什麽樣兒他也不待見,何苦把臉放在地上給人家猜。”


    嘴上這樣說,眼淚卻已經順著眼角無聲地滑落到枕頭上。


    阿林無聲地歎了口氣,每每勸說都是這樣的結果,她上前給陳氏搭上薄毯子,輕輕退了出去。


    沈家其他兄弟幾個都迴來了,唯有沈三老爺還在宮中,別說是人了,連點兒消息都傳不出來。


    趙氏教著女兒識字,自己卻心神不寧,一連說錯了好幾個字,頹然地放下手中的書本,對沈福喜道:“福喜去找阿哥好不好?”


    沈福喜撲進趙氏懷裏,摟住她的脖子,將臉埋在她的頸窩處,聲音軟軟地說:“阿娘不要擔心。”


    趙氏眼淚突然撲簌簌就落下來,她不敢讓女兒看見,便摟著她不鬆手,直到情緒平複得差不多了才說:“沒事的,阿娘不擔心。”


    當晚,沈三老爺又沒有迴來。


    沈福喜抱著自己的小枕頭,跑去趙氏屋裏,爬上炕鑽進她的被窩裏,撒嬌道:“阿娘都好久沒抱著我睡覺了。”


    一會兒又說:“阿哥今個兒教我背了一首詩,我背給你聽好不好?”


    有了沈福喜插科打諢,趙氏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不少,聽過女兒背詩,又給她唱了搖籃曲。


    總算是把給哄睡了,趙氏低頭看著女兒白嫩嫩的小臉兒,伸手揉揉她微蹙的眉心,這麽小的孩子,就已經懂得體會大人的心情。


    自己跟沈三老爺年幼相識,結發夫妻這麽多年,他是個什麽樣的人,自己最是清楚,隻要是他認準的路,即便是滿地荊棘又何妨,自己都能堅定不移地陪著他走下去。


    但隻要一念及年幼的女兒,她的心裏就亂作一團,甚至有些後悔為什麽要把女兒帶到這個世上,前路若真如想象中那樣艱辛,自己可還能保她一世無憂?


    次日,天還未亮,六宮鳴鍾的聲音就迴蕩在京城上空,離皇城較近的地方都能清楚地聽到。


    沈福喜被鍾聲吵醒,見趙氏呆呆地坐在自己身邊,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阿娘!”沈福喜喚了一聲,“阿爹應該快迴來了。”


    趙氏迴過神來,吩咐下人準備孝服,屋子院子倒是沒什麽可收拾的,畢竟還在國喪期間,也沒什麽違製的地方。


    家裏有官職在身的人,全都馬上按品穿戴,入宮奔喪哭靈去了。


    沈昱靖今日也沒去學堂,怕沈福喜害怕,到後宅來陪她。


    “阿哥。”沈福喜趴在沈昱靖的肩頭,“阿爹不會有事的對不對?”


    雖然她一直努力往好的方麵去想,還一直努力逗趙氏寬心,但不代表她自己心裏不擔憂,隻是看著趙氏如今已經這樣,她不敢在火上澆油,此時看到沈昱靖,心裏頓覺委屈得不行,抽抽噎噎地哭起來。


    沈昱靖撫摸著妹妹的頭發,聲音輕柔地哄道:“阿爹怎麽會有事呢,隻不過如今先帝駕崩,他在宮中事情太多,忙得顧不上迴來而已。”


    這話說得輕鬆,但其實沈三老爺此時卻並不輕鬆。


    其實無論是先帝駕崩還是新帝繼位,以沈三老爺的職位和資曆,他也就是個跪在外麵隨起舉哀,叩拜哭喪的。


    但是,那一封還未公諸於眾的立儲詔書,卻將他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


    單單為了證明這份詔書的確是先帝的意思,並沒有後天的人為篡改甚至虛構造假,他就被朝中大臣各種詢問圍攻了一天一頁。


    好在他的一切程序都做得符合規定,沒有省略任何步驟,這份半成品的詔書上麵,還有先帝的朱批,經過一群大臣的再三對比考證,才承認是先帝的親筆所書。


    加上易公公和兩個小黃門從旁佐證,總算是落實了這份詔書的真實性。


    但是,新的問題又隨之而來,即便這份詔書是真的,它也不是一份正兒八經的遺詔,甚至連一份正式的詔書都算不上,到底能不能把它作為冊立新帝的依據,眾人又吵作一團。


    沈三老爺頭都快被吵炸了,好不容易洗脫了自己的嫌疑,也顧不得再跟他們爭論,趁他們都掐得跟鬥雞似的,趕緊求易公公給自己找了個地方眯著睡會兒,頂不住了。


    他這兩天著實太累,可謂是心力交瘁,上下眼皮剛一打賞,瞬間就進入了夢鄉。


    正當夢到小女兒軟軟地喊阿爹的時候,忽然聽到易公公大喊:“沈大人,大事不好了!”


    沈三老爺驚得一個翻身從榻上摔下來,揉著摔疼的屁股問:“又出什麽事了?”


    易公公如喪考妣地嚎道:“魏家,造反了!”


    啊?沈三老爺揉揉屁股,又揉揉眼睛,再掏掏耳朵,深切地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若說是哪個親王造反,他還能理解接受,可魏家,他們造的哪門子的反啊?


    “易公公,您是不是也睡糊塗了?魏家,造什麽反啊?”


    “雜家心裏也奇怪呢!”易公公也覺得自己在做夢,伸手在大腿上掐了一把,呲牙咧嘴地說,“您看,這哪兒是做夢啊!”


    此時宮裏的人也不吵了,全都開始忙活魏家造反這件事兒。


    後宮中,皇後難得強硬了一迴,直接帶人抱走了大皇子,將貴妃軟禁在了她自己的宮中。


    而當禦林軍將魏府統統圍住的時候,魏家上下也是驚詫莫名。


    什麽?造反?


    魏家老爺子拄著拐杖,在地上用力杵著說:“什麽叫造反,我不知道,你若是說早飯,倒是可以進來一起吃。”


    “少廢話,先帝駕崩,留有遺詔立二皇子為儲,魏家心懷怨懟,為擁立大皇子,造反起事,其心可誅,其行當滅。你若老實跟我迴去,便可以少受些皮肉之苦,若是要負隅頑抗,那就讓你見識見識我們禦林軍的本事!”


    魏老爺子還要據理力爭,卻見易公公從禦林軍將士後麵閃身而出,冷笑道:“貴妃和大皇子都已經被中宮控製,你們已經翻不出什麽花樣來了,還是乖乖地束手就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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