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交通不便,不在京城任職的官員家眷,迴京一趟極為不易,基本都是因為家中有婚喪嫁娶的大事兒。


    如今還在國喪期間,婚嫁娶是不可能有了,所以迴京的都是奔喪或是扶柩安葬的。


    保和殿大學士李延過世了,據說趙氏的手帕交孔三娘是李家的兒媳,如今跟她的郎君李二郎一道,正在迴京奔喪的路上,所以趙氏已經打點好喪儀,隻等他們夫妻到京便送過去。


    五六年沒見到的手帕交要迴京了,雖然是因為喪事,但這幾日趙氏也還是一直處於輕微的興奮狀態,翻找出許多舊的香囊荷包絛子,說都是當年孔三娘送給自己的。


    趙氏拿著個香囊給沈福喜看道:“當時我們四個人,關係比親姐妹還要好,三娘的手藝是最好的,那會兒她做個什麽,我們三個都搶著要呢!”


    沈福喜在一堆舊香囊荷包裏翻了翻問:“哪個是阿娘做的?”


    趙氏卻顧左右而言他道:“福喜再過兩年也該學些針線了。”


    “阿娘——”沈福喜湊上去拖著長聲撒嬌道,“你都沒給我做過荷包。”


    沈昱靖進門聽到這話,撲哧一聲就笑出來了。


    趙氏扭頭瞪他一眼道:“笑什麽笑!”


    “沒笑沒笑。”沈昱靖憋著笑擺手,“孔姨[1]叫人來問阿娘什麽時候得空,說尋個地方出去聚聚,還說讓阿娘一定帶著福喜,她還沒瞧見過呢。”


    “她如今也越發客氣了。”趙氏說罷一想,李家與沈家關係泛泛,如今孔三娘又是重孝在身,自家還沒分家,上頭還有長輩,孔三娘這樣安排倒也是對的。


    她便將見麵的時間和地點交代給沈昱靖,讓他寫張箋紙由李府的人帶迴去。


    三天後本是沈三老爺的休沐日,但衙門裏臨時有事,天剛亮便有人來尋,他走前交代沈昱靖陪著趙氏和沈福喜出門。


    沈昱靖一早便叫人把出門的車馬都準備好,自己檢查過沒有問題,這才去後頭請趙氏和沈福喜出來。


    沈福喜出生到現在出門的次數,連襪子都不用脫,掰著手指就能數得過來。而且地點也十分單調,不是趙家就是甘道齋。所以對於這次跟趙氏一道外出會客,她還是覺得新鮮感十足的。


    剛出門便看見了沈昱靖要騎的高頭大馬,而自己要坐的卻依舊是牛車。


    好吧,牛車的確走得比較穩,但相對而言就很慢很無聊。車廂上雖開了窗戶,但都很小還掛著窗紗,在這樣的天氣裏,也著實遭罪。


    平時大家都坐車也就罷了,今日看到沈昱靖要騎馬,沈福喜心裏便開始長草了。


    沈昱靖扶著趙氏上車,彎腰抱起沈福喜,正準備把她也塞進車裏,卻猛地被她摟住脖子。


    “阿哥——”


    沈昱靖一聽到妹妹這種拖著長聲還一波三折的叫法,就知道她肯定又要出幺蛾子。


    “阿哥帶我騎馬好不好。”沈福喜晃著沈昱靖的脖子,強烈地表達著自己的要求和渴望。


    “不行,太危險了。”趙氏在車裏道,“福喜,上車跟阿娘一起坐不好麽?”


    “車裏好熱。”沈福喜裝可憐道, “而且阿哥騎馬很穩,肯定不會出事的。”


    沈昱靖原本也有點兒猶豫,但聽了妹妹這句話,再看到她充滿信任和崇拜的目光,瞬間倒戈幫著勸趙氏道:“阿娘,我慢慢騎,肯定不會有事的。”


    趙氏本來還想堅持,但兒子和女兒一起眼巴巴地看著自己,扛不住地甩甩手道:“去吧去吧,多叫兩個人在前麵開路,不許騎得太快,就在我車邊跟著。”


    “阿娘是世上最好的阿娘了!”沈福喜狗腿地歡唿一聲,又趕緊補充道,“阿哥也最好了。”


    “馬屁精!”趙氏笑著嗔了一句,放下車簾道,“趕緊出發吧,遲到就不好了。”


    雙方約在了一處茶室,說是茶室,其實是挺大一片小四合院,每個小院就是一處雅間,獨立性和私密性都很好,十分適合友人聚會或是結黨密謀。


    沈福喜很難形容對孔三娘的第一印象——文雅的說,就是靜若處子、動若脫兔,通俗的說,就是不開口是淑女,一開口就是女漢子。


    孔三娘一身孝服,肩削腰細,矮髻上簪著朵墨色白邊兒的花。粉黛不施卻還是麵白唇紅,桃花眼微微紅腫,眼角還掛著點兒長時間哭泣留下的紅痕。


    俗話說,要想俏一身孝,沈福喜一直以為,那是形容二十歲上下的小娘子的。沒想到,這話用在年近四十的孔三娘身上也十分合適,真是好一朵讓人我見猶憐的小白花啊!


    然後,她眼睜睜看著這朵小白花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衝過來,一把抓住趙氏,發出爽朗的笑聲,道:“哎呀,好幾年不見了,你一點兒都沒見老,可見沈三郎待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沒有操心的事兒,人就老得慢呢!”


    說罷不等趙氏迴應,孔三娘的目光便轉到沈昱靖和沈福喜身上。


    “幾年不見阿靖都長這樣大了!”孔三娘說著,身後便有丫頭見機遞上個狹長的雕花匣子,“你娘信裏說你這幾年也一直在習武,我去年得了把上好的劍,便給你留著了。”


    “多謝孔姨惦記。”沈昱靖趕緊道謝。


    沈福喜在一旁看著,心道這個孔三娘性子還挺爽快,難怪與趙氏關係……還沒想完,就被人一把抱起,臉被擠在兩團軟綿綿的東西中間,後腦勺被揉了好幾把,聽到的聲音都是通過胸腔共鳴傳遞過來的。


    “哎呀,這就是福喜了吧?阿趙,這幾年你來信滿滿都是說福喜如何福喜如何,我就想著,什麽時候迴來可要好生看看,如今一見果然是招人喜歡。眉眼長得像沈三郎,臉型輪廓像你,難怪你愛得這樣。我早就說你是個有後福的人,怎麽樣,如今總算得償所願了吧?”


    “孔——姨——”沈福喜聲音悶悶地傳出來,手腳不住地撲騰,別抱這麽緊啊,要、憋、死、了……


    沈昱靖趕緊把妹妹救出來,笑著說:“阿娘,快別站在這裏曬著了,咱們進屋去說話。”


    眾人入內坐定,孔三娘非要把沈福喜安置在自己身邊,見她麵無表情,捏著她白嫩的小臉蛋說:“給你的禮物太多,我叫人直接駕車送去你家了,等迴家就瞧見了,可不是偏心你阿哥呦。”


    “謝謝孔姨。”福喜揉著差點兒被壓扁的鼻子,略有些甕聲甕氣地說。


    趙氏和孔三娘飛快進入敘舊模式,雖然分開這幾年常有通信,但見麵後還是要把其中發生的事情再重新交流一遍的。


    這一下足足聊了兩個時辰,孔三娘才意猶未盡地伸了個懶腰道:“如今好了,我家郎君丁憂迴京,咱們以後相聚的時候就多了。”說著又在沈福喜臉上揉了一把,“可惜我家兩個小子年紀太大,不然把福喜給我娶迴去做媳婦多好!”


    沈福喜受驚過度地睜大眼睛,我還不到五歲啊喂,做媳婦什麽的,太遙遠了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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