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沈昱靖也被人帶到啟元府衙問話。


    沈三老爺叫趙氏不要擔心,自己也跟著一道去了,雖然因為避嫌不能參與詢問,但以他如今的聖寵優渥,還是能起到一定震懾作用的。


    父子倆在啟元府衙也見到了趙繼祖和趙天元。


    能在京畿坐穩這個府尹的位子可並非易事,府尹戚洪今年已經五十多歲,算是個老成持重的官員,在這個位子上坐了五年多,很得聖上器重,所以也不用擔心他貪功冒進或是攀扯陷害。


    這兩日叫來問話的都是些京城的官二代、官三代或者也不知官幾代,衙役們對這些陪同而來的大人們也見怪不怪了,上前行禮問安,端來茶水招待,倒也禮數周全。


    趙繼祖落座後便道:“外甥素來老成持重,此番沾惹到這無妄之災,都是我家二郎不省心,妹妹在家肯定也擔心壞了,明日我叫他去給妹妹請罪。”


    沈三老爺擺手道:“大哥休要這樣說,都是十幾歲的孩子,哪個不貪玩湊熱鬧的,想想咱們這個年紀時候,怕是比他們還要折騰呢!他們能知道什麽事不去攙和,已是難得,想必經過這番教訓,今後做事更是要三思而行,倒也未必是壞事。”


    二人之後便喝茶閑聊,也並未如何擔心。


    兩個孩子的確沒有牽扯在內,不過是被趙天元的同窗交代出名字,被叫過來循例問了幾句罷了,很快就被個師爺模樣的人送了出來。


    沈三老爺和趙繼祖都忙起身,上前見禮道:“岑先生。”


    “不敢不敢,兩位小郎君不過恰好出現在皇覺寺,並非牽扯到事件其中,戚大人請二位前來問話,也是職責在身,還望兩位大人容諒。”


    “岑先生太客氣了……”


    幾個大人在這邊寒暄說話,沈昱靖悄悄問趙天元道:“天元哥,阿舅沒打你吧?”


    趙天元低聲說:“之前被踹了一腳,這迴還沒來得及打呢,估計迴家肯定也得挨一頓揍。”


    趙家幾代都是粗人,全都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這在親友中早就不是秘密。其實此番去皇覺寺之事,對趙繼祖來說根本算不得兒子闖禍,他小時候惹得禍比這不知嚴重多少倍了,他生氣的是因為這件事牽扯到了沈昱靖。


    在趙繼祖的心裏,自己兒子多而且都皮實扛摔打,但沈家是書香門第,家裏上下都是讀書人,妹妹更隻有這樣一個獨子,那可是經不得半點兒閃失的。


    當然,這話是不能跟沈昱靖說的,不然豈不是惹得他自責。


    誰知幾個人剛從衙門出來,沈昱靖就道:“阿舅,讓天元哥去我家住幾日吧,我有功課要問他。”


    趙繼祖正在心裏計劃迴家怎麽揍兒子,一聽這話斬釘截鐵地說:“不行,有什麽功課問你阿爹。”


    說完又覺得自己語氣太硬,趕緊軟和下來道:“還有半個月就過年了,你家肯定也忙亂,讓他過去做什麽,等年後,他還要去你家跟你阿爹讀書呢。”


    “阿爹最近忙得不著家,我都見不到他人。”沈昱靖拉著趙天元的胳膊不肯撒手,腦子一轉又道,“福喜也想天元哥了!”


    沈三老爺比沈昱靖想得還要更深一點,能理解趙繼祖生氣的緣由,所以也幫著說:“讓天元過來住幾日吧,阿趙這幾日在家沒什麽事做光擔心了,如今沒事了,家裏熱鬧些她也高興。”


    趙繼祖這才鬆了口道:“今日就算了,東西也沒收拾,明個兒一早讓他阿娘給收拾好東西一並送過去。”


    沈昱靖卻非要現在就把趙天元帶走,一個勁兒地說:“東西稍後叫人送來就是了,我新得了塊兒好墨……”


    趙繼祖管兒子一套一套的,對外甥卻毫無辦法,無奈地一揮手道:“去吧去吧。”


    他自己卻拉著沈三老爺道:“咱倆找個地方喝一口去。”


    沈昱靖心滿意足地拉著趙天元迴家,叫人去給趙氏送信報平安,兩個人先去給田氏請安。


    沈家剛收到北邊莊子送來的年貨和銀錢,田氏在炕上坐著翻看皮子,正說:“今年的皮子比去年強,正好拿出來給孩子們做衣裳用。”


    見沈昱靖和趙天元進來請安,連聲道:“快起來吧,你們來得倒是巧,我看這兩塊皮子很好,油光水滑的,叫人給你們鑲毛領子正好。”


    又有人抬進來一個小箱子,巧雲打開一看,捧出塊白色的給田氏過目,道:“老太太,這小箱子裏都是白色的狐狸皮,難得顏色都這樣均勻,隻可惜數量不多。”


    田氏接過狐狸皮摸了摸,點頭道:“的確是難得,能攢這麽些已經不易了,叫人賞他們。”然後對沈昱靖說,“把這箱子給你娘帶迴去,讓她給福喜做個大毛披風,福喜生得白淨可愛,這白色的狐狸毛正襯她。”


    若是給自己的,沈昱靖還要推一推,可一聽是給妹妹的,當即笑著替妹妹謝過田氏。


    迴了自家院子,趙氏對這些白狐狸皮也喜歡得不行,怕家裏人給裁壞了,特意請了京城出名的明水繡坊的人來做。


    明水繡坊的掌櫃是北方人,但很小就跟著父母去了南邊討生活,學了一身的南繡手藝,後來自己也慢慢帶了幾個徒弟,來到京城開了這家繡坊,將南繡的手藝用在做大毛衣服上,倒成了她們繡坊的一大特色。


    繡坊來人給沈福喜量了身量,又當著趙氏的麵兒,一一量了每塊皮子的大小,她們都是做多了活計的,手下心裏全都有數,量過之後便道:“這些皮子給小娘子做披風富富有餘,剩下的估計還能做個大毛的褙子。”


    趙氏雖然覺得女兒胖胖的可愛,但一歲的孩子個子太矮,穿個半長的大毛褙子,豈不顯得更加圓潤了,搖搖頭說:“若是不夠做個襖子的,便做個鑲毛邊的坎肩兒來吧,若還有多的,就在披風上團兩個毛球給她玩兒。”


    繡坊的人應諾了下去,年前就把做好的東西送到府上,趙氏給沈福喜一一穿戴上,都很合身。


    再看剩下的皮子不但在披風上掛了兩個毛球,還給沈福喜拚了個毛茸茸的小手悶子,趙氏更是高興,給了不少賞錢,直說以後還要再找她們繡坊做活兒。


    繡坊的人離開後,趙氏見沈福喜穿得厚實,幹脆帶她去園子裏玩兒。


    頭一天剛下了場大雪,田氏說想要賞雪,所以園子裏的積雪都沒有清掃,足有沒腳麵那麽深。


    沈福喜此時還走不穩,在雪地上連滾帶爬的,既不會摔疼了她也不會弄髒了衣裳。


    沈昱靖和趙天元正在園中亭子裏作畫,離老遠就聽到趙氏一陣陣的笑聲,循聲望去,就看見妹妹在雪地裏掙紮著走路。


    沈福喜今日穿著銀紅色的窄袖小襖,外麵套著鬆花綠白狐狸毛鑲邊的坎肩兒,頸間係著條幾乎曳地的大紅綾子麵兒的披風,一走起來,胸前還有兩個白色毛球隨著一動一跳的。


    沈昱靖當即提筆,在紅梅圖中加了個又圓又紅的毛團子。


    趙天元此時也看到了,哈哈大笑,提筆寫了個題頭,臘月賞梅遇美圖。


    沈福喜很多年後經常想,如果早知道這幅畫會讓自己被笑了那麽多年,當時一定假裝不懂事堅決地毀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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