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水底,浪花翻滾,一個水缸大小的氣泡在水中急速穿行。老者一邊駕馭水遁,一邊對黎誌魁說道:“小子,老夫覺得,那個什麽武帝遺物,不是個什麽好東西,你不如分給他們,以免有殺死之禍。”


    黎誌魁抬頭望著不斷後退的激流,水流之中發出咕嚕咕嚕之聲,氣泡被壓得變形。他們並沒有逃出五位元神大能的監視範圍,那股毀天滅地的威能仍然籠罩著他們。黎誌魁聽了老者的話語,淡淡說道:“老人家,武帝遺物幹係到東方大陸的生死存亡,我是不會輕易交出去的。那些元神大能,隻是貪圖武帝遺物的威力,哪裏會管普通百姓的死活?武帝遺物落到他們手中,隻會讓東方大陸雪上加霜,強者都去爭奪武帝遺物了,誰來守護東方大陸?”


    老者立在氣泡之前,身上衣衫無風自動,頗有幾分得道高人的模樣,淡淡說道:“我道門裏,有一部經書,名曰《道德經》,裏麵有一句話說的好。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你在沙漠之中,天地不會給你多降一滴雨水;你在冰封的北極,天地不會多給你一絲陽光。天地大道無私,不會因你貧窮就降下萬金,不會因為你疾病就治好你的傷痛。老夫覺得,任由萬物自由發展和生長,不去幹涉他,才是天地大道之本。


    我輩求道之人,正是要有道法自然的心境,才能看破天地大道本質。東方大陸與西方大陸的恩怨,何不任其自由發展,說不定東方大陸受到極大的壓迫,反而更加團結強大,也說不定呢。”


    老頭說這些話的時候,帶著一絲絲冷漠,仿佛數十億東方大陸的人族,在他眼中如同土石樹木一般,沒有任何感情在裏麵,他瞟了黎誌魁一眼,接著說道:“小子,如果你想要得道,還是要遠離世俗爭端的好。自古有言,存天理,去人欲。不摒棄七情六欲,如何修成大道?”


    黎誌魁哈哈大笑,隨即有些落寞,進而又有些憤怒:“老人家,如果道門如此淺薄,晚輩不去也罷!何為天理?人欲既天理!如果一個人沒有七情六欲,沒有思想道德觀念,與沙石土木何異?您是前輩高人,您能堪破生死,追求所謂的大道。不過晚輩有一言奉勸之,前輩,不管你修成多麽厲害的道法,多麽高深的境界,但您首先是一個人!


    東方大陸這片土地養育了我們,我們在這片土地裏成長,它向母親一樣厚重,它養育了我們,讓我們的文明得道傳承,讓我們知道,我們從何而來。生活在這裏的人們,與我們長著同樣的模樣,講著同樣的話語,有著共同的生活習慣。當這裏受到災難的時候,但凡是人,理當站出來,為它排憂解難!”


    “是啊!曾經也有人這麽跟我講過。”老者的神情十分落寞,一個人坐在氣泡上,眼望前方不斷被斬開的水流,用古怪的音節唱道:“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戰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修為長戟,與子偕作……”


    老者的歌聲之中,透露出一股古樸悲愴的感覺,讓黎誌魁的情緒不禁深陷其中。忽然,老者的歌聲戛然而止,他憤怒的說道:“假的,都是假的!你若與我同袍,何至於分崩離析?”


    黎誌魁能感覺到,老者是一個有故事的人,他曾經擁有信仰,但被一個他很看重的人背叛,以至於他內心受到了極大的創傷。老者從那股情緒裏麵走出來,又恢複了一切都不在乎的神情,對黎誌魁說道:“小子,不要怪老夫沒提醒你。那五個元神大能,畢竟是修成元神的得道高人,不好撕破臉皮直接搶奪。淩霄子想要盜取武帝遺物,也會先傳你劍光分化的劍法;淨空和尚要先保護你,等你被人打死之後再搶。他們畢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搶劫起來文文縐縐。俗話說,閻王易與,小鬼難纏。若是你遇到那種,即將突破元神又還未修成元神之輩,對你來講才是最致命的。”


    黎誌魁嗬嗬一笑:“老人家,這你就多慮了,天下修成眾妙之門的大能者寥寥無幾。而這些人都是大有身份的人,怎會放下身段,來搶一個晚輩的寶物。”


    他話音剛落,氣泡陡然間撞到一個堅硬的物體之上,氣泡嘭的一聲碎掉。幾人飛快的上浮,但水麵上的元神威能還在,他們還不能浮上水麵。黎誌魁緊緊憋著一口氣,用力拉住兩個弟子。老者從身上逃出幾粒丹藥,屈指一彈,紛紛進入三人嘴裏。


    石頭和靈月兩人被撞得七暈八素,分不清上下左右,吃下老者的丹藥之後,整個人仿佛清醒了很多。就在眾人詫異之間,隻見老者笑著說道:“幾位,這是老夫煉製的避水丸,可在水中上下由心,自由唿吸吐納,開口說話。你們師徒不要過於緊張。”


    黎誌魁將兩名弟子護在身後,看向撞到他們的東西。隻見橫亙他們之前的,乃是一條幾十米長短的大魚怪。那大魚腦袋上長出雙腳,一副鯉魚化龍的模樣,隻見那魚怪口吐人言,四周水流震蕩:“爾等何人?竟然敢闖本將府邸,快快滾開!”


    大魚怪已經能夠口吐人言,說明至少是修成了金丹的大妖。四人之中,老頭不過感應天地的境界,兩名弟子還在後天境界,對付金丹境界的大妖,自然非黎誌魁莫屬。黎誌魁雙手滑動,借助水力,來到大魚怪之前,提聲喝道:“大膽小妖,居然敢攔截我等去路,還不快快放行!”


    魚怪大笑,激蕩水流,讓四人連連後退,魚怪卷起一塊極大的劍形魚骨,橫掃過來:“爾等人類修士,當真是不知死活,居然敢與本將水戰,看我不斬殺爾等!”


    黎誌魁召出劍丸,一道道劍光直刺出去。但受到水流影響,劍光速度變慢,曾經犀利無比的劍光,竟然沒有刺穿大魚怪的身體。


    那魚怪更加猖狂,哈哈笑道:“小子,你在給我撓癢癢麽?再使點勁!”


    魚怪將劍形魚骨舞得風雨不透,隻聽四周水濤陣陣。黎誌魁在水底閃爍騰挪,因為水中的阻力,好幾次險些被魚骨砍中。


    石頭和靈月看得驚心動魄,生怕老師有損。老頭卻在一旁怒聲罵道:“蠢貨!真是蠢貨!舌柔常在口,齒折隻為剛!小子,你沒有聽說過剛而易折的道理嗎?”


    石頭在一旁問道:“老爺爺,舌柔常在口,齒折隻為剛是什麽意思?”


    老者看著狼狽躲避的黎誌魁,嗬嗬笑道:“小家夥,牙齒和舌頭誰硬?如果他們打架,你覺得誰會贏?”


    石頭毫不猶豫的迴道:“自然是牙齒贏。”


    老者虛虛漂浮在水中,雙手背負在身後,道:“非也,非也!你看一個人,老了的時候,牙齒都掉光了,但舌頭還在。最終的贏家,乃是舌頭。”


    黎誌魁聽到此處,心中忽然一動,他的劍丸不再激射,他召迴劍丸,六枚劍丸不停的旋轉,帶動四周水流。劍丸越轉越快,水流漸漸形成漩渦。


    水麵上,六個半徑十米左右的漩渦緩緩的向前移動,看起來聲勢驚人。黎誌魁一邊閃躲,一邊控製六個巨大的漩渦向前,朝魚怪攻去。


    漩渦與魚怪碰撞,陡然之間,江麵上掀起驚濤駭浪。大魚怪咕咕怪叫,龐大的身軀被巨力推動,一下子彈射向後彈射出去。江麵上升騰起幾十米高的巨浪,在空中仿佛蘑菇雲一般爆掉,嘩啦啦的掉落在水麵上。江麵正中央陡然沉降下去,而後再次卷起浪濤。


    那怪魚大聲叫道:“小子厲害,你冒犯本將,待我稟明河神,且看河神如何處置爾等!”說完拖著巨大的身軀,向著東方遊去。


    黎誌魁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抬頭看向頭頂波瀾起伏的江麵,簡直難以置信,柔弱的水,力量竟然可以這麽龐大。


    老者嘿嘿笑道:“小子,剛而易折,柔而長存。你的功法裏麵,隻知勇猛精進,到一定的境界之後,就會發現再往前已經沒有路了。有時候,剛中帶柔,退一步卻可以前進的更遠。你想想,你每次跳躍的時候,是不是先下尊,才能跳得更高?”


    黎誌魁卻淩厲的看著老者,淡淡說道:“你是誰?一個感應天地境界的糟老頭子,不可能懂得這麽多?”


    老者哈哈大笑:“我道門功法,便是抱陰守陽,陰陽並濟。老夫懂得這些有什麽稀奇?道門之中,隨便一個弟子,便可以說出這番道理出來。”


    黎誌魁知道老者不願意吐露身份,也就不再糾纏。老頭子的心境,像是看透世間萬物,隻言片語,便給人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想來必定是一個大人物。不過幾日來的相處,黎誌魁卻不再懼怕老者,若是他有什麽壞心思,恐怕自己師徒早已遭到不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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