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隊您說。”


    “姬瑤花,原本我想盡快得到你所謂‘說法’的,不過我現在改變主意了,我想先給你講個故事。”


    轉頭,我衝邱夢、方雅和景瑜等人示意,“這破案子搞得人身心俱疲,幾位領導,想不想聽我講故事緩緩神兒?”


    “愛說就說,又沒人攔著你!”


    邱夢皺著眉頭,似乎對我這時候還有心情給犯人講故事略有不滿。


    不過既然連她都沒有直接反對,別人更不會說什麽,我便笑著開了口。


    “海島上有個小王國,國王關了一批犯人,有一天,他決定將這些犯人全部都殺死。”


    邱夢插了一句,問,“江隊,你講的是童話故事嗎?”


    “不算吧。”


    我想了想,迴答對方,“算是一個邏輯學上的故事。”


    “那你繼續。”


    “不過,國王定了一個很奇怪的規矩:每天殺一個犯人,但行刑之前,他允許犯人說一句話,從而選擇自己的死法。”


    “什麽話?”方雅問我,“這個故事我怎麽好像聽過的。”


    “隨便說一句話,隻要屬於能判斷真假的話都可以。”


    我沒有管方雅,自顧自接著說,“國王對這個規矩進行了限製:如果犯人說的是假話,那麽他將被執行絞刑,而如果說的是真話,那麽他將被劊子手砍頭!所以,無論犯人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都將難逃一死,所不同的,隻是死的方式可以自行選擇罷了!”


    聽到這裏,邱夢的臉有些發灰,喃喃道,“真殘忍。”


    “殘忍嗎?”我嘴裏迴答邱夢,卻拿眼睛瞄了一下姬瑤花,輕聲說,“犯了罪總歸要受到懲罰的,這結局在其犯罪那一瞬間就已經注定了。”


    “你,接著講。”邱夢的麵色雖然不好,但還是要求我快講。


    於是,我不再囉嗦,一口氣將這個故事講了出來。


    “舉個例子,比如,當天下大雨,將要被執行死刑的犯人最後卻說了一句,‘今天是晴天’,那麽他說的就是假話,將會被絞死…就這樣,國王每天殺掉一個人,犯人或者被砍頭或者被絞死,無一幸免。於是海島監獄裏充斥著一股悲哀絕望的氣息,直到有一天,輪到一名智者即將被執行死刑。其他囚犯看他依然保持淡定,甚至心情還很不錯,就問,‘你為什麽不怕死呢?’智者迴答道,‘我怎麽去,他們還得怎麽送我迴來,因為我會說一句他們判斷不了真假的話!’邱監,張隊,還有姬瑤花,你們知道這名智者說了一句什麽話嗎?”


    我將目光轉向姬瑤花,因為我知道,她肯定清楚答案,或者至少也能猜到智者會怎麽說。


    邱夢幾人陷入沉思,半晌,搖搖頭對我說,“沒想出來什麽話還能判斷不了真假啊!難道他會說中午吃什麽了?可那樣也好像沒用的,隻要調查一下就知道智者說的屬於真話假話了。”


    “姬瑤花,你說呢?”我問姬瑤花,“你該知道智者怎麽逃過一死的吧?”


    “或許知道吧,不過我不想說。”姬瑤花淡淡地笑笑,“因為我也拿不準我的迴答是不是標準答案。”


    我點點頭,知道她並不想表現得過於鋒芒畢露,畢竟如果所有管教都不知道答案,卻從她嘴裏說出來,這不是為自己拉仇恨呢麽?


    “那好,我來說,”我清了清嗓子,道,“那名智者說了這樣一句話,‘我將會被絞死’!”


    “我將會被絞死?!”


    邱夢不自覺重複我的話,“被絞死…說假話被絞死,說真話被砍頭…哎呀,我明白了!”


    撇我一眼,又示威似的看看姬瑤花,邱夢解釋,“如果這名智者真的被絞死了,那他說的那句將要被絞死就是事實,成了真話!而按照國王定下的規矩,說真話是要被砍頭的!可,如果將他砍頭了,那智者說的‘我將被絞死’又成了假話,所以按規矩又該被執行絞刑…哎,我怎麽覺得這麽亂呢,還真是的,無論絞死還是砍頭,都不行的,所以國王隻好把他放迴來了。”


    “江隊,是不是這樣的結果?”邱夢興奮地衝我嚷,就像自己不是一個少婦,而是一名年華豆蔻的少女。


    我對邱夢挑起大拇哥,讚道,“領導就是領導,一語中的啊,高,果然是高!”


    邱夢就嗔我,“去你的,說什麽呐!”


    於是,大家都笑,而三監區的這間管教休息室裏,氣氛就有些古怪了,根本沒有那種提審犯人的凝固和對峙情緒,倒像是一眾老友聚會,相談甚歡。


    我偷眼看了一下姬瑤花,發現她的嘴角正在微微上翹,臉上竟然也帶著一絲笑意。


    邱夢很開心的樣子,問我,“江隊,難道生活中真的有這種情況發生麽?無可選擇?怎麽選擇都會有矛盾?是這樣嗎?”


    “有的!”


    我點點頭,“這在邏輯學上被稱為‘悖論’!剛才那個故事叫‘國王與囚徒悖論’,我再說一個更有名的吧。”


    咳湊一聲,我在邱夢惡狠狠的注視下,硬著頭皮再次點起一根煙,道,“小鎮上有個理發師,他立下一個很奇怪的規矩,你們聽好啊:絕對不給那些給自己理發的人理發!是不是像繞口令?比如你是商人,你當然不給自己理發,所以你的頭發就可以由理發師來理,如果你有給自己理發的癖好,那好,按照他定下的規矩,理發師是不會為你服務的…那麽問題來了…”


    我剛說到這裏,邱夢已經眼睛發亮,大聲接話道,“對,問題是,理發師自己的頭發,會由誰來理?不管是他自己給自己理發,還是別人給他理發,都會違背他立下的規矩,對嗎?”


    我頷首,笑道,“對的,透過現象看本質,領導就是領導,這都學會搶答了!沒錯,這個故事就是邏輯學上非常有名的‘理發師悖論’!在我看來,他既不能不給自己理發又必須給自己理發,所以,說不定隻能剃個陰陽頭了!”


    知道我在說笑話,大家也沒糾結於我的笑言,景瑜忽然開口問我,“江隊,那你特意給我們講這兩個悖論故事,到底想要說明什麽?”


    “我為什麽要講這兩個故事?”於是,帶著景瑜的問題,我轉向姬瑤花問,“姬瑤花,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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