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這些五大三粗的農民工,人人互相興奮地低聲攀談著,甚至有不少人對著從敞開車窗曬進來的陽光,不斷晃動手中那兩張嶄新的鈔票,通過自己獨有卻往往不亞於驗鈔機的土辦法,驗證著我給的定金是真是假。


    我將小娥嫂子買來的十多米長一米多寬的白布一點點攤開,在車廂前端,勉強找出半平方米的空間,用毛筆歪七扭八寫上一個一個大字。


    小娥嫂子則將那些按照我吩咐買來的兩大編織袋雜七雜八的東西,不斷展示給我過目。


    大喇叭、小銅鑼,哨子,膠水,熒光棒,長繩…甚至還有香煙和麵包。


    反正,我能想到的東西,全讓她買了迴來。


    也是仗著小娥嫂子常年幹農活,身體健壯,不然這些東西,如果像嵐瀾這樣嬌滴滴的城市女人,還真提不動。


    大轎車帶著陣陣轟鳴,載著我們這一車形狀古怪的家夥,向乾縣郊外飛馳而去。


    目的地,正是乾通水處理公司的研發中心。


    總算忙活完畢,我和小娥嫂子擠在副駕駛的位置,閉上眼睛蓄養精神。


    車窗外的風,宛如鼓風機吹出來的熱浪,一股又一股砸在我的臉上,不但沒有任何清爽感,反而更加重了身上、心中那壓抑許久的燥熱。


    歇了十幾分鍾的樣子,我猛然站起身,衝著我雇來的那些農民工喊了一嗓子,“兄弟們,我雇你們來,知道幹什麽嗎?”


    我的話,頓時讓原本熱鬧非凡的車廂裏,刷地一下寂靜下來,除了汽車馬達的轟鳴聲,甚至再也聽不到一聲竊竊私語。


    這效果我很滿意,看來我挑選的人基本屬於比較聽話的那一類,雇主給錢就幹活,並沒有誰在還沒開工前就開始挑三揀四。


    我清了清嗓子,“兄弟們,我叫江楓,來自西京。我可不是什麽有錢人,我其實比你們還窮!”


    我的話這次倒是引起一陣轟叫,連喬小娥此刻都不信我的話,他們怎麽可能相信呢?


    我笑了,“各位老哥,從你們的反應,恐怕是不相信我的了吧?的確,我說假話了,我有錢,八十萬,怎麽樣,多不多?”


    他們便又愣了,不知道我這些瘋話究竟幾個意思。


    “可我現在真是窮光蛋!八十萬是曾經辛苦好幾年的積蓄,是我老爹老媽忙碌半輩子幫我存下的結婚錢!”


    我伸手摟過喬小娥,“看到沒,這是我婆姨,可,現在她和我一樣,窮得一無所有!那麽我們的錢都哪兒去了?告訴你們,都特麽被乾通水處理集團騙了!”


    “你們出門打工為啥?不就是為了掙錢養家,供孩子上學或者娶媳婦睡覺嗎?都特麽的是爺們,你們想想,要是自己辛苦一年攢下的工錢,被別人騙了,你們窩火不窩火?會不會找他們騙錢的人拚命?”


    我的話,半真半假,但卻直擊要害!


    我沒說自己怎麽就被乾通水處理集團騙錢,但我卻將自己和這些農民工的命運綁在一起!


    他們外出打工為啥?


    娶妻、生子、過日子!


    就這麽簡單!


    農名工最恨什麽?開發商不給錢,包工頭便拖欠大家的工資不發!


    我要讓他們幫我助威漲聲勢,必須要先引起大家同仇敵愾,然後再許之以利!


    “我姐夫是真正的受害者,大家不信可以上網查一下,xx縣商貿公司,出納向明涉嫌轉移集體財產八十萬,據傳幕後黑手是乾通集團…”


    我掏出手機,向那些農民工示意,“現在是信息時代,我相信各位大哥中間一定有人懂得上網查信息,不懂我也可以示範給大家看,你們搜一下,是不是有這樣的消息?”


    果然,在他們將信將疑的目光中,有人已經開始千度我說的這些關鍵字,很快,車廂裏亂作一團,顯然絕大多數人已經互相傳看到我姐夫這樁案子的有關報道。


    當然,現在事態還不明朗,因此這方麵的消息並不是鋪天蓋地那麽多,但這件在半個多月前發生的經濟案,我姐夫所在的集團公司已經在兩地多方報案,相關的消息,還是存在不少,捂都捂不住。


    不過,後來上麵看到可能會牽扯到很多關鍵實權層麵的人物,因此後續的跟蹤報道便沒有多少,這些新聞還停留在最少十多天前的傳聞上。


    可這樣也好,正是我可以借題發揮的地方。


    “各位大哥,你們看到了吧,那個向明就是我姐夫,老子存的錢,爹媽存的錢,還有借遍親戚,才湊上八十萬還上公家,可我姐夫人呢?還在局子裏押著…”


    說到這裏,我已經淚眼婆娑,就差聲淚俱下了。


    可以指責我煽情弄虛作假騙同情,但事實上,我姐夫所受到的委屈,我們江家所受到的屈辱,遠比我說的這幾句話要更嚴重!


    所以,至少在這一刻,我並沒因為自己情感外露而覺得有什麽不妥。


    我聲音哽咽,“大哥們,我,我為啥花錢雇你們?我,我怕啊,我想找乾通公司,但…我一個人哪兒敢啊?”


    擦掉一把汗水和口水,我衝著這些已經聽得目瞪口呆的大老爺們喊道,“路見不平一聲吼,我特麽的都成這樣了,你們能眼看著我死嗎?”


    他們,還是不說話,也不知道都在想些什麽。


    深深歎了一口氣,我哭喪著臉說,“我一不要你們幫我打架,二不要大家和政府作對,我隻要大哥們在我找上門和對方算賬討迴公道的時候,能站在我身後,站著,就站著!”


    身體開始哆嗦,我的情緒已經激動得似乎要爆裂開。


    “兄弟們,大哥們,你們站著,啥也不說,站一天,給肆佰,行不行?哎…都說咱西北漢子有血性,看來我江楓看錯大家了…這樣,司機師傅,你停車,誰不想幹現在就可以走,把錢退給我,拿走你的身份證,下車!”


    我在賭,賭我罵他們沒有血性會激起同情的怒火,賭這些農民工會舍不得一天站幾個小時就有四百塊錢的收入!


    並非我將人性想得那麽惡劣,事實上,現在的社會,同情心一定是有限的,而利益驅動,才是無限動力。


    這種無限,可以讓人奮鬥進步,也可以使人墮落變身魔鬼…


    因此我相信,隻要他們覺得不是自己一個人在出頭,真的犯了法,那也是法不責眾,沒啥大不了的。那麽,看在我這麽可憐,更看在一天歇著拿四百塊錢的份兒上,便會留下來跟我走一遭。


    至少,車行半路,已經處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讓他們下車走人,自己還得花錢叫車才能迴去…


    這種最直接的權衡,他們比我算得更清楚。


    人性的心理,我自恃已經摸得比較透徹,而今天這一刻,正是我獨自麵對一群形形色色男人的鼓動!


    勝,則王侯一時,敗,則肝腦塗地。


    而我身後站著幾十個膀大腰圓的漢子,正是我的計劃能夠順利開始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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