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麵前這個貌似儒雅,卻能在不知不覺中帶給對話者極大壓力的老人,強自壓抑胸中怒火。


    我冷哂道,“簡叔,如果不是靳玉做的,那你能不能迴答我,為什麽每一個可能出問題的關鍵時間點或者關鍵措施、決定,都有她靳玉的人影呢?”


    “這…”


    簡叔被我問得啞口無言,但仍舊堅定地搖了搖頭說,“靳玉不會的,無論如何,她不會出手害大哥的…”


    我就…妹的,額這暴脾氣!


    要不是看在簡叔是嵐瀾長輩,而且剛才開口力挺她的份兒上,我真想直接將這個冥頑不化的老家夥從四樓扔下去!


    最起碼,我也會扭頭就走,不再跟他這兒廢一句話。


    狠狠抽了兩口煙我才問道,“簡叔,那你告訴我,為什麽一直沒人通知嵐瀾?直到眼看老爺子快死了,您才給她打了這麽一個電話,你們…草,做得這叫人事兒嘛!”


    終於,我的話變得不客氣起來。


    的確,泥菩薩還有三分尿性,我已經被簡叔無厘頭的迴答搞得快要魔怔了。


    難道大家不該坐下來擺事實講道理麽?為什麽所有證據指向都是靳玉,你簡叔卻非要包庇對方,拍著胸脯保證不可能是靳玉下的毒手呢?


    虎豹不堪騎,人心隔肚皮。


    簡叔你終究不是靳玉,怎能如此大包大攬為對方做出保證?


    …


    我將通過我肺部循環後,添加了不知道是廢氣還是氧氣的煙霧從口中噴向空氣中,然後不再看簡叔,而是將目光投射到病房大樓外麵的夜幕裏。


    也許,再有一兩個小時,天光便會放亮,是不是到了那時候,真相也一樣會大白於眾人麵前?


    我在等著簡叔的迴答。


    他將手中的香煙抽完,並狠狠地在地麵上碾滅,這才迴答我道,“不讓告訴小瀾是大哥自己的意思,他的脾氣一向很大,從來說一不二…因此在他意識還清醒的時候,我們沒人敢替他做主通知嵐瀾。”


    我頓時無語,並深深每次感到無奈。


    原來,竟然是嵐鎮南自己的意思,不讓告訴嵐瀾!


    的確,很多時候,家裏父母長輩的確會選擇將苦難隱藏起來,獨自承擔也不會給孩子們添麻煩。比如我姐夫這檔子事兒,要不是我主動打電話,而且老爸心亂之下說漏嘴,我恐怕直到現在還不曉得家裏出了這麽大災難。


    隻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


    然而,這種做法我非但不讚同,甚至還會在心裏猛烈抨擊!


    看著好像是長輩們沒有給晚輩子侄們添麻煩惹事端,可,如果真出了大錯,一切悔之晚矣!


    當我姐夫的案子判刑定性,到時候上訴翻案手續繁雜不說,尤其是過程冗長,說不好耗個兩三年不再次開庭都很可能,而這段時間裏,我姐夫還得一直被關押在看守所裏受苦。


    同樣的,嵐瀾老爹選擇不告訴嵐瀾自己病了,也許他認為很快就能好起來吧,用不著因為這點兒小病小災讓孩子煩心。


    然而,如果我們今晚趕不過來或者簡叔沒有在最後關頭打這個電話,可能嵐瀾和嵐鎮南父女,從此便人鬼相隔,再也沒有交流一句話的機會。


    到那時候,嵐瀾的精神會崩潰,思緒總會停留在迴憶裏,會自責並且無法原諒自己…長此以往,嵐瀾這一生恐怕就廢了!


    我相信,這一定並非嵐鎮南的本意,不是他向嵐瀾隱瞞自己病得很嚴重的初衷。


    可事已至此,而且我選擇相信簡叔的迴答,便不能就這個問題無休止質問下去。


    想了想我又說,“那簡叔,既然醫院是靳玉選擇的,想必她對這家醫院的醫療水平極為信任,甚至有相當的了解,那麽為什麽老爺子的病情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更嚴重,以至於發展到今天這個樣子?你怎麽解釋?”


    話裏話外,我依舊不相信靳玉在這件事兒中沒有任何責任或者其他不可告人的企圖。


    “這我也說不清…”簡叔沉吟著,“這家醫院的口碑即便在魔都,也是公認數一數二頂尖水準,就算讓我選擇,我恐怕第一個想到也是這裏。”


    他的迴答令我再次無話可說。


    既然連簡叔也不認為靳玉的決斷有問題,那似乎靳玉所做的一切倒是沒啥可以挑剔的地方,顯得合情合理了。


    難道這個女人的心思已經深沉到這種程度?事無巨細麵麵俱到,出手之前已經將一切安排得天衣無縫?


    “簡叔,那麽,後來接手照顧老爺子的人,他現在在哪裏?能不能叫來讓我見見?”


    我仍舊不死心,隻能將最後一條線索作為突破口。


    解決困境的時候,有句話講得好,條條大路通羅馬,可現在幾乎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逼得我隻能從細微處入手,迂迴求證。


    “唉,恐怕…不行!”


    “什麽意思?”


    “那個人,已經…已經死了!”


    “啊?”


    我已經無法再用任何言辭表達心裏的震驚以及憤慨!


    特麽的,事情已經明擺到如此地步,難道還不能說明一切都是被什麽人謀定後動,一手策劃的嗎?


    現在連照顧嵐鎮南的仆役都死了,還怎麽查?


    “怎麽死的?”我不甘心地追問一句。


    “溺水…”


    “...他不會遊泳麽?”


    “不,這個人我倒是了解,生性木衲沒什麽愛好和朋友,唯一消遣時間活動身體的方式就是去遊泳,他的水性很不錯,因此基本會去黃浦江裏遊泳,從來不去體育場館…”


    “那…”


    “小江,我知道你的懷疑,不過可能你真的多心了!出事那天風浪很大,而且屬於突如其來的風暴…當天,好幾個在江裏遊泳的愛好者都遇難了,所以…”


    簡叔歎了口氣,再次迴答我道,“事後我派人調查過這件事兒,答複是,純屬意外。”


    他的話,讓我徹底失去了從各個方麵求證真相的想法。


    真特麽嗶了狗了!


    仆役沒問題,醫院沒問題,靳玉沒問題,再加上我潛意識裏認為簡叔本人肯定沒問題…


    那豈不是說,嵐鎮南命裏逃不過這一劫,活該死嘛!


    簡叔從自己口袋裏掏出兩盒香煙,是黃鶴樓-08,兩千一條的極品。


    他甩給我一盒,然後從另一盒裏掏出兩根遞,分我一支點上,突然說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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