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嵐瀾第一次在我麵前說起她的家人,而且一提及便是父親。


    隻不過,她第一次開口說,竟然帶出這樣一個不詫於雷霆霹靂的消息。


    “什麽,你…你說什麽?”


    我呆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隻是普通的生災害病,嵐瀾完全可以換一種說法,比如,父親生重病了,又比如家裏出了些麻煩事情…


    這些講法,相對於直接說她父親不行了,絕對是天和地的差距。


    “江楓,楓…嗚~~~我爸,我爸他不行了啊,嗯、嗯、嗚~~~”


    嵐瀾放聲痛哭起來,身體在我懷裏不斷起伏著,甚至連氣兒都喘不上來。


    “啊,啊~~~?”


    我的腦子一片混亂,天,這世界究竟怎麽了?


    刹那間,我的第一反應便是,嵐瀾還能不能來得及見自己老爹一麵?


    如果趕不及,那…


    我心裏忽然湧起一種罪惡感---嵐瀾是因為要幫我才不遠千裏趕到西北,來到西京。現在,如果因為地域和時間的緣故,不能在老爸彌留之際見上他最後一麵,我江楓是不是也算是一手促成這一切的元兇之一?


    盡管此刻發生的這一切,的確屬於無法預料的情況,可我卻不能將此當做為自己開脫的理由。


    或許有的人不會這麽想,甚至會不以為然,覺得真和我沒有關係,這種念頭純粹是自己給自己身上攬事兒,可人與人畢竟不同,我的心沒有那麽大,尤其牽扯到我所深愛的女人。


    “瀾,你先別哭、別哭…”


    摟著哭得不能自已的嵐瀾,我腦海中迅速想著該如何麵對困境的方式。


    “告訴我,老爺子現在在哪裏?”


    “嗯,嗚嗚~~~他,他在魔都!”


    魔都?


    號稱神州第二大城市,甚至繁華度已經隱隱有壓過京城趨勢的魔都?


    我強自鎮定,心中盤算。


    從西京到魔都的直線距離超過一千五百公裏,最快的方式隻有乘坐飛機,可,西京本地的機場在二十多年以前已經拆除,即便有航班,也隻能趕到仙陽去乘坐。


    看看手表,我不再多話,用最快的速度在網上查著航班時刻表。


    還好,一個小時以後有最後一趟從仙陽直飛魔都的飛機。


    “瀾,你聽我說,哭解決不了問題,現在我陪你迴魔都!”


    說這話之前,我承認,心中的確有過一絲猶豫。


    畢竟,我姐夫的情況同樣很緊急,明天韓陽或者洪蕾那邊就會有新的消息傳來,說不定便會安排探視。


    這種時候,我隻能聽人家吩咐,根本沒資格說三道四要求什麽。


    事實上,在聽到田哥對我所說的那番話之後,我就知道姐夫的案情相當複雜,上麵肯定在博弈,有人想鬧大有人想壓著…


    我的能量或者說我所能伸出的觸手,絲毫不能幹預、觸碰到任何核心秘密…


    因此,這個時候,對我來說最好的選擇就是等!


    乖乖地、老老實實寸步不離地呆在西京等消息,等探視的那一刻!


    但,我又怎麽能放心得下嵐瀾自己一個人連夜趕迴魔都?


    以她現在失魂落魄的狀態,甚至過個馬路都不能讓人省心,我又如何舍得讓她一個人在漫漫長路上受煎熬?


    所以,我也隻是稍有猶豫,便不再去想太多的後果,事急從權,總有更重要更緊迫的情況需要麵對和擔當。


    說完這句話,我不管嵐瀾是不是明白我的意思,伸手從她的手提包裏翻出錢包,找到身份證,然後通過網絡預訂了兩張今晚趕往魔都的機票!


    這個過程還多少有些曲折,好像網絡預訂需要有提前量,現在的時間已經封票,我隻能直接撥打人工客服電話,說明我們的現實困難,這才由人工流程幫我們進行了預定。


    搞定票的同時,我們已經乘坐出租車迴到賓館,沒有退房,隻是收拾了簡單的行李,拿好相關證件,在最短的時間裏,一路揚塵,趕往鹹陽機場。


    天氣很好,但我和嵐瀾的情緒卻一點兒也不高漲。


    通過機艙遮簾的縫隙,我看到,外麵繁星點點,距離我們如此之近,就像伸手便能摘下。


    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站在百尺樓頂便有種與天相齊的感覺,何況飛在三萬英尺的高空中?


    我努力舒緩著自己的情緒,因為我知道,嵐瀾的精神已經崩潰,如果我也跟著咳聲歎氣,除了給她加重心理負擔之外,並沒有半點兒作用和意義。


    “瀾!”


    我伸出手掌握住她的小手,輕聲道,“我給你唱首歌吧…我想告訴我你,我們永遠在一起!”


    她不說話,既沒有點頭同意,也沒有拒絕,隻是目光呆滯看著前排的座椅後背。


    摟過嵐瀾,我深深唿吸,開口唱到:


    爬升 速度將我推向椅背 模糊的城市 慢慢地飛出我的視線


    唿吸 提醒我活著的證明 飛機正在抵抗地球 我正在抵抗你


    遠離地麵 快接近三萬英尺的距離 思念像黏著身體的引力 還拉著淚不停地往下滴


    逃開了你 我躲在三萬英尺的雲底 每一次穿過亂流的突襲 緊緊地靠在椅背上的我 以為 還擁你在懷裏…


    我本意是唱一首能夠緩解她心結的歌,卻不知怎地,出口變成迪克牛仔那首著名的《三萬英尺》。


    我想,或許正是因為我們此刻坐在飛機上,而且還是在這樣無奈、緊張、傷心欲絕的心境下,所以我才不由自主唱起這首我曾經最喜歡的傷感老歌。


    嵐瀾靜靜地聽著,眼淚嘩嘩向下流淌。


    看著她的樣子,我的心就像被刺刀狠狠穿過,鮮血淋漓。


    於是,淚水便順著我的麵頰滑落,我們相擁…而泣!


    哭吧,男人女人,哭吧哭吧都不是錯,隻有痛哭之後才能將苦悶的情緒排解掉,才能有機會更有勇氣麵對所遇到的一切磨難!


    唱到一半的時候,我便住口不再唱,因為我的情緒,已經不能支撐我繼續唱下去。


    停留在我和她之間,徘徊在這狹小機艙空間裏的,隻剩下哽咽和傷懷。


    好半天,嵐瀾從我的懷裏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我,“江楓,我會記住,永遠記住今天這一刻是你陪著我連夜趕迴家,一路上有你的感覺,對我來說,就是,就是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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