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最近很想要去旅行,想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一個人偷偷的去網上訂一張機票,一個人在淩晨時分去24小時便利店裏買上一兩包越南g7的速溶咖啡,一個人在家裏簡單的收拾好行李,一個人在無聲無息的夜色裏無聲無息的離開一座城市。這種想法在高中的時候就曾經有過,那個時候連做夢都在想著怎麽離家出走,想著沒有父母看管的日子會是多麽的逍遙自在。每天在教學樓裏,在操場上,腦袋裏總是空白的一片。時間把很多的東西都吸吮得一幹二淨,夏花冬雪似乎都與我無關,隻有那一張張鋪在課桌上的試卷和一本本越來越厚的練習冊才能讓我感到清醒,或者是慶幸。所以在那個年紀總是會莫名其妙的想出很多很個悲傷的故事,總是會莫名其妙的想要動筆一一書寫下來,於是就有了一張張寫滿字的稿紙,但是卻沒有一個故事是完整的,就像我不太完整的學生時代一樣。


    那麽想去哪裏呢?往南一點吧,再往南一點吧,去一座在南方的城市生活、上學或是旅行吧。我從小就生活在北方的小城市裏麵,日子過得很平常,有分明的四季,沒有那些讓人心驚膽戰的天災人禍。每一年的冬天,坐在咖啡館的窗子旁都可以看見很大的雪。因為上學的關係,我去了西安,這也是我去過的最遠的地方。在西安生活了一段時間後,那種想要去旅行的想法便愈來愈濃烈了。我一直都認為自己不是一個很安分的人,雖然看上去很安靜,但是卻喜歡去冒險。我把另外一個更加真實的自己寫在了我的小說裏麵,就像是這本《雪國》,裏麵的每一個人物其實都有我的影子,而那個被稱為雪國的地方就仿佛是我過去的生活,我想擺脫掉它,所以一直在逃亡著。逃去哪裏呢?往南一點吧,再往南一點吧……但是我知道沒有人可以真正擺脫掉過去的,哪怕他換了身份姓名,哪怕他失去了記憶,哪怕他人間蒸發,也擺脫不掉他過去的一點一滴。所以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喜歡看書、喜歡寫作、喜歡聽歌、喜歡看電影,想要去很遠的地方旅行和生活,想要擺脫掉過去的種種卻也深知自己是做不到的。所以我把這樣的一個我寫進了《雪國》裏麵,講述了一群渴求自由想要擺脫宿命的人一路逃亡的故事。他們以為跑兩步就可以撲向刺眼的陽光,他們以為有了久違的陽光就會脫離掉過去的種種,其實他們一直都沉淪在過去,就像我一樣。


    這是一個死的循環。


    [2]


    還記得畢業後的第二個星期就去報了駕校,考科目一的那天是個很好的晴天,卻排了很長的隊。從上午十一點一直排到了下午五點鍾。一首一首歌曲在耳旁循環播放著,手機也終於不堪重負的停止了工作。而現在已經過去了將近半年的時間了,我卻還沒有學完拿到自己的駕照。不知道為什麽,我從心裏是很反感學車這件事情的,覺得無聊覺得浪費時間,然而每當出去逛街站在每一個帶有紅綠燈的十字路口上時,望著來來往往的車流,又總是會羨慕,希望有一天自己也可以開著車,從城市的南邊開到北邊,從清晨一路開往遲暮。


    寒假結束的前兩天,初中同學匆匆打電話找我出去吃飯。電話裏他說開車過來接我,告訴了我車牌號。當打開車門看到他正握著方向盤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呆住了,那種感覺真的好奇怪。幾年前的我們還是那個背著書包蹦蹦跳跳的去上學隻知道學習和遊戲的男生,幾年後的我們呢,卻已經可以自己開車,自己旅行,真的像個大人一樣了。沒事的時候我們可以出去吃吃牛排,喝上一杯咖啡,幾千塊錢的衣服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開始刷卡,像一個大人一樣。我們學的越來越像是一個真正的大人了。


    我很羨慕匆匆有了自己的駕照,很羨慕他可以像一個老手一樣酣暢淋漓的跑幾十裏路。匆匆說他也很羨慕我現在的生活。煉獄一般的高中生活過後,大家都各自去了不同的城市去了不同的大學,在我們還沒有來得及懷念那或者成功或者失敗的三年時光的時候,綠蔭般的嶄新生活就已經開始了。匆匆說,他很茫然,不知道未來要做些什麽。他說我現在很好,有目標,有夢想,有規劃,每天都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為了培養自己的夢想和興趣,他特意的去了趟書店,買了一本馬雲勵誌的書籍。其實簡單的想想我現在的生活,其實跟別人也沒有什麽不同。隻不過是把別人用來打遊戲的時間用在了沒日沒夜的碼字上,然而故事卻總有寫完的一天,每當寫完一個故事的時候心情就會失落很久。而這個時候往往就會胡思亂想的思考人生。所以說我這個人很容易悶悶不樂,卻很難得上抑鬱症那種東西,因為什麽事我都能想得很開。


    還記得第一次燙頭發也是在畢業後的那個暑假裏麵。


    從小學到高中,我的頭發一直都是很短的,沒有留長過,更沒有染過燙過。但年少的時候難免會有想打扮自己的欲望,想把頭發弄成五顏六色的,想把衣服穿成五花八門的,想一出門就可以被所有人都注意到。然而在我家我卻根本沒有這樣的機會,就算是早上起來洗個頭上學前隨便的換上一身外套都會被媽媽嘮嘮叨叨的說上半天。所以到了畢業,我迫不及待的就和同學們去了理發店弄了頭發。


    現在想想,當時的自己還真的是青澀的可笑,也許每個人都有這樣的一個青澀可笑的青春吧。外向的人表現的很早,內向的人卻會深埋心底偷偷實現,但是他們的目的其實都是一樣的,就是讓整個世界都可以認識自己。愛美會變成野心,野心會發展成欲望,欲望會發酵為貪婪,貪婪會在日後的歲月裏麵扭曲的不可收拾。在所有的小說裏似乎都有著這樣的一個男生,頭發幹淨利落,穿著白色的襯衫,站在陽光裏站在鄰家屋下,站在我們的迴憶裏麵。我們都喜歡這樣的角色,溫柔陽光,像浸泡在櫻花海裏的白色雪山,所以我們也開始弄好看的發型,買很多白色的襯衫來穿,喜歡走在陽光裏走在樹蔭下,讓陽光在衣領上留下細碎的光斑,卻忘記了自己本應該有的樣子。


    其實夢想簡簡單單就好,頭發柔軟舒適就好,穿著幹幹淨淨就好。


    比如我,就很滿意自己現在的狀態。用心寫好每一本書,努力編好每一本雜誌,柔和地對待每一個人。頭發前天剛剛燙過,顏色在陽光裏麵泛著暖洋洋的淺紅色,一身幹幹淨淨的衣服,穿梭在寬敞明亮的校園裏麵。


    因為我就是我。


    [3]


    《雪國》是一個想了很久的故事,在高中的時候就有了,寫了幾筆卻沒有再繼續寫下去了。


    《雪國》是我在大一寫完的故事,也是我寫完的第一本書。在第一次來西安的火車上的時候,我就在想著這個故事,我想把我看到的我聽到的我想到的我感受到的東西都寫進一個帶有奇幻色彩的故事裏麵。其實這就是我的故事,是我的過去是我的現在也是我的未來——是我告別過去的一張檢討,是我麵對現在的一份答卷,是我期盼未來的一封信函。很多人都問我,在寫小說的時候會不會感覺到單調和乏味。我想說是的,因為要麵對很多個夜深人靜,要獨自忍受很多個寂寞時光,所以這個時候音樂就成了最好的陪伴和調劑品,我已經數不清在碼字的過程裏到底聽了多少首歌了。


    在寫《雪國》的過程中可能最糾結的就是這個名字了,因為大家都知道川端康成曾經寫過一本《雪國》,並且獲得了諾貝爾獎,所以我很不想叫這個名字。但是最後我還是選擇了這個名字,因為隻有雪國兩個字才可以概括我所有的故事,或者說可以概括我這一小部分的人生。所以我還是給這本小說取名為《雪國》,我沒有那麽多大的野心想試圖去與川端康成的《雪國》去一較高下,因為我知道我的人生還沒有達到那樣的一個高度,我隻是想寫好我自己而已。


    寫完《雪國》的時候剛好是家裏的冬天,是北方的冬天。從窗戶可以看到外麵的路麵上還堆滿了雪。和很多南方的朋友比起來我覺得我很幸運,因為每年冬天我都可以看到漂亮的雪花,可以看到一場又一場紛飛的大雪。有南方的朋友在知道我要迴家的時候,都特意給我發來消息,讓我給她們拍一拍家那邊的雪景。她們有些人從出生下來就沒有見過雪,有些人則已經好幾年沒有看過雪了。每當聽到這些時,我就覺得作為一個北方人還是蠻不錯的一件事呢。


    記得在西安就看過一場雪,下的很小很小。在北方應該是冬天很深很深的月份,放在西安卻要比家那邊的秋天還要暖和的多。一早醒來,就開到手機裏的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雨夾雪,就不自覺的開始有些期待了起來。果不其然,在第二節課下課,我們剛揣著課本從教學樓裏走出來的時候就感覺到了細微的雪,下的很小,如果不是那天我穿了一件黑色的毛衣,我想我應該還不會那麽快的就發覺已經下雪了吧。朋友圈裏很快就更新了消息,標題全部都是關於西安的第一場雪的。就在我剛要關掉手機的時候,卻發現了一條格格不入的消息,上麵說:“這不是2014年裏西安的第一場雪,今年的第一場雪早在過年的時候就下過了。”


    我忽然恍然大悟,想想真的很有道理。


    [4]


    2015年的第一場雪,也早就已經落幕了才對吧。連同著上一個冬天一起,都已經走掉了。


    [5]


    淺顏一直是《雪國》的忠實讀者,和很多人一樣她也喜歡瀾析這個角色。的確,包括我自己在內,都對這個不是主角卻勝似主角的人物有一種瘋狂的喜愛。因為他是理想中的我,而主人公小鯨則更像是現實中的我。就是這樣的兩個人用肩膀撐起了整個龐雜而又浩大的故事。除了他們以外,其他的每一個人物都有著自己的故事,都是有血有肉的個體,我不知道他們在現實中分別是誰,我隻知道在書裏,我願意認識如他們這樣的人。


    故事難道就在這裏完結了麽?


    很多人在看過那個詭異的結局後都會這樣的問我。在剛開始構思《雪國》的時候,其實真的是一個很簡單的,白到透明的故事。但是隨著字數越來越多,所有的背景和故事也就越來越龐大而且複雜了起來,於是有了很多連我自己都還沒有解開的謎團和鋪墊,所以我想,發生在那個被風雪籠罩的神秘國度裏的故事不會就這樣簡單的結束的。


    對嗎?瀾析。


    [6]


    下晚自習後急急忙忙去修電腦的地方把電腦取了迴來。就像是故意和我作對一樣,自從買迴來的那天開始,這台電腦生病的次數簡直比我吃藥的次數還要多的多。就比如這次,中午我還打開電腦修改著寫好的小說,結果英語課迴來之後就開不開機了。和同學一起把電腦送去修,裏麵的人問我有沒有摔過電腦。我心想,這電腦比我命都重要我怎麽可能會摔呢,於是搖了搖頭。他說是硬盤壞了,隻有摔了硬盤才有可能會壞。我冒著傻氣問了一句,硬盤是什麽東西。他抬起頭好笑地看著我說,就是你電腦裏麵的cdef盤。我膽戰心驚的又問了一句,那電腦裏麵的東西還會在嗎?得到的迴答是意料之中的。


    不在。


    那就修吧。又能有什麽辦法,可以說這台電腦現在就是我的飯碗啊,如果連飯碗都沒了我還怎麽吃飯呢。既然做了決定,行動就進行的很幹脆,換了一個新的硬盤。人生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最讓我心疼的並不是那幾百塊錢,而是電腦裏麵的東西。最近幾天所有從頭到尾挨個字修改校對過得章節全部都不見,要重新改起。慶幸的是,從家裏帶過來的u盤還在,《雪國》的初稿還在。我跟室友說,如果u盤裏的東西也不見了的話,我殺人的心都有了。


    室友們說,殺誰?


    我說,殺我自己。


    用了兩個晚上把第一部分的所有章節又從頭修改了一遍,眼睛發色而又脹痛,恨不得麵前就有一盒眼藥水,全都滴進去。關上wps文檔,又打開了亞馬遜,選了一套大學四級英語的試題放進了購物車裏麵。看看自己所剩無幾的錢包,卻還是咬著牙點了付款。人生就是這樣,時間會用完,錢也會花光,夏天的時候日子就會覺得一天比一天要長。很多事情會接踵而至,會把人逼迫到一個陰暗而又逼仄的夾層裏麵,但隻要咬著牙挺過去,就會發現離自己一寸都不到的距離外,就是明亮的陽光。


    於是就又有了心情,再次點開wps,想給《雪國》寫一篇後記,於是就有了現在的這些。


    名字在很早就已經想好了,我跟淺顏說,我想寫一篇叫《北國以南》的後記。淺顏卻發過來一個很奇怪的表情,然後讓我去看看她的微信名字。我翻開手機一看,發現她的微信名字叫南城以北。


    也許就是有這麽湊巧的事情。


    我的家在盤錦,是北方,現在卻在西安,在南邊。


    淺顏家在北京,是北方,現在卻在長沙,在南邊。


    [7]


    北國以南,南城以北。


    暑假還沒來,卻和很多人已經約好了要一起去旅行,地點是大理。在暑假,我想我會拿到自己的駕照,我想我會去買好機票、書本和咖啡,收拾好行李,從一座城市前往另一座城市,去見一群我一直想去看一看的人。我已經不再是十七八歲的那個可以任性可以叛逆的年紀了。和很多十九歲的人不一樣,我真的很久沒有笑過也很久沒有哭過了。


    來日方長,隻想有風景為伴。


    那麽想去哪裏呢?


    往南一點吧,再往南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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