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奇異的裝可憐,叫恭順公主看見後,生出了危機感。


    公主殿下也是這麽和國公爺裝可憐的!


    眼紅警惕得眼睛都鼓起來了,恭順公主正要衝著門口那個死小子咆哮,卻見二太太正好奇地看著她,為了長嫂的形象,不得不勉強忍住了。


    此時明秀往她方向投來的不讚同的眼神,叫恭順公主默默地咽下了一口小血!


    這是宅鬥吧?


    公主殿下竟然輸了!


    見母親一臉想要撓牆的模樣,榮華郡主覺得這心情特別地好,對著門口的慕容寧溫和一笑。


    美貌無匹的青年眼睛頓時亮了,就跟飄一樣兒飄進了房中,衝著明秀傻樂了一下,之後一臉羞澀地與恭順公主作揖。


    “給姑母請安。”他微微側身,用最美好的側臉衝著自家心上人,努力叫她看出美來,羞答答地說道。


    “哼!”


    “姑母?”小白花兒的目光詫異極了,仿佛是看清楚了自家姑母對自己的不待見,偽裝堅強地紅了眼眶,眼淚欲落不落。


    “想死吧你?!”見這家夥竟然敢給自己上眼藥,正沐浴在閨女那皺起眉頭看過來的目光中的恭順公主頓時暴躁了,想到在宮裏氣性很大很外露,天天就知道吵架不知道裝小白花兒的昭貴妃,恭順公主簡直不能相信這是昭貴妃的兒子!


    見慕容寧退後了一步,怯怯地看著自己,手上還捏著衣角,向來很被夫君兒女鍾愛的公主殿下有了一種既生瑜何生亮的憤慨,癟著嘴兒哼哼唧唧,什麽形象都顧不得了。


    “舅母若哭了,等著舅舅抽你。”見明秀越發惡趣味了,羅遙挑了挑眉,湊在她的耳邊低聲說道。


    這湊得有點兒近,安王殿下霍然轉頭,目光炯炯。


    怎麽能湊這麽近呢?


    羅遙惡心壞了,轉頭捂住了嘴,擔心再說話都能吐出來。


    “王爺才下朝?”明秀也很擔心沈國公看見自己把恭順公主欺負抑鬱了,迴頭叫自己罰站,急忙與慕容寧笑問道。


    今日這青年一身翠衫光彩奪目,腰係玉帶貴氣逼人。因他氣色極好,本是俗豔亮麗的顏色,然而穿在他的身上,竟有一種叫人不能偏開眼去的美麗。


    哪怕是明秀見多了美人,也得豎一豎大拇指。


    “我今日沒有上朝。”若上朝,他必須得跟他嶽……姑丈一同迴來,鞍前馬後侍候一番刷好感才對來的。不過慕容寧今日還有更重要的事兒要做,聽明秀問起,眼睛頓時一亮,幾步就坐到了明秀的身邊,頂著羅遙不善的目光從懷中取出了一個抱著的紙包送到明秀麵前,樂嗬嗬地說道,“我親手做的,前一次你用了說極好的不是?這一迴我覺得自己做得更好些了。”


    他修長的手指打開了那紙包,滾出了許多裹著糖霜的紅豔豔的山楂來。


    羅遙不知淵源,看了一眼就沒有興趣地轉過頭想自己的倒黴心事。


    明秀低頭看了這些山楂,隻想到當年與這青年初見,他帶著病也要見自己一麵,也要給自己吃他親手做的冰冰糖山楂。


    那時他也是天潢貴胄,然而看向自己的眼神卻那樣卑微,就這樣……到了如今也沒有改變。


    “你做的麽?”麵上有些動容,然而明秀的小心肝兒卻噗通噗通地跳起來——被嚇得不輕呐。


    她還記得前一次那可怕的味道,說一句出自黑暗料理界,也是有人相信的。


    “嗯!”慕容寧眼睛彎起來,眼裏都沒別人兒了,看著明秀一雙眼睛充滿了明亮期待的光芒。


    恭順公主同情地看了一眼可憐的閨女,哀歎了一聲,已經預備隨時跳起搶救自家以身試毒的可憐閨女。


    明秀不動聲色,取了一枚納入口中,見慕容寧緊張地看著自己,便忍不住笑了一下,之後又吃了一個。


    “真能吃?”見她連吃了三個,恭順公主懷疑地看了看那山楂,又看了看她閨女。


    “母親試試就知道了。”見恭順公主鼓著臉兒看著自己,明秀微微一笑,拿帕子掩了掩自己的嘴角與慕容寧柔聲說道,“糖衣少了些,下一迴,多用點兒糖,甜起來味道才好。”


    竟然還想叫自己給做下一次麽?安王殿下幸福得都要暈倒,眼前天光明媚幸福得不行,急忙捧著山楂給在場的恭順公主二太太與羅遙都讓了一圈兒,見眾女眷都拿起了山楂往嘴裏放,他便迴頭與笑眯眯地看著自己的明秀狗腿地說道,“等下一迴,我給你做你喜歡的芸豆卷!還有燒乳鴿什麽的,我都學著呢,以後都做了給你吃!”他知道明秀更喜的不是自己下廚,而是對自己的心意,歡喜得不行。


    況明秀並沒有與他客套地說還好吃,還給他提意見,這是什麽意思?


    這是不拿安王殿下當外人的意思呀!


    人生,怎麽可以幸福成這樣!


    “咳!”恭順公主不知怎地,就卡了一下嗓子,看著恨不能在自己麵前打滾兒的慕容寧說不出話來。


    確實做得不錯,除了有些酸,竟再沒有不好的,這小子竟然還真會做這些東西。


    見慕容寧對明秀這樣妥帖,恭順公主默默地眼紅了。


    “可難吃!”她哼了一聲,仰著頭吧嗒了一下嘴兒,偏頭用正宗刁鑽嶽母的形象與慕容寧說道。


    太氣人了!


    “我嚐著倒還好。”二太太隻歎明秀的姻緣順遂,遇上的都是難得的青年。當年的慕容南何等風流人物,也愛慕這個女孩兒。又有安王等了這麽多年不該初心,如今接了退親的明秀還仿佛如珠如寶。


    世人眼裏隻覺匪夷所思,然而二太太卻在心中默默地祝福,隻願明秀這一生都被眼前傻笑的青年捧在手心兒,從此平安喜樂,一生圓滿。因想到這個,她便對恭順公主柔聲勸道,“王爺的心意難得。”


    她並不嫉妒明秀的姻緣,蓋因她家已經得了國公府太多的恩惠。就連明華的婚事,若不是沈國公在背後撐腰,明華想要嫁進安固侯府,也是艱難。


    見到安王,她就想到了自己的女婿王年,也覺得其實自己有了那樣的女婿已經是自己的福氣。


    成親三年,那個世人眼中的紈絝從未改變自己的心意,也從未叫明華吃過一點兒的委屈。哪怕是安固侯夫人的麵前,也是他笑嘻嘻地頂在前頭。


    小輩們都圓滿了,二太太也就無所求了。


    “下一迴,多做點兒給父親嚐嚐。”明秀隻溫聲與轉頭求助地看著自己的安王說道,見他看向自己的目光猶如看天神,默默地扶額不語。


    “我就是習慣了,以後改。”安王殿下小白花兒做得太順手,這都改不過來了,見明秀無語地看著自己,又見左右恭順公主不愛吃自己的東西,急忙都捧到了明秀的麵前,見她真的很喜歡,便笑眯眯地拿胳膊拄著桌麵兒撐著下顎看明秀吃山楂,也不知是酸的還是怎樣,安王殿下覺得自己嘴裏全是口水,小小地咽了幾下,他便努力做出了純良的臉來低聲說道,“其實,這也是真實的我呢。”


    他就喜歡在心上人麵前賣乖裝可憐,這都是真實,礙著誰了?


    “既然如此,你也不必板著,隨性極好。”明秀不在意地說道。


    其實瞧著安王這樣可憐巴巴的,她也能看出這是他的真性情。


    這個人……在自己親近的人眼前軟弱得一塌糊塗,就如同一隻懵懂的小狗兒,將自己最脆弱的腹部給露出來,隨人傷害,沒有任何防備之心。叫人輕輕摸一下就能滿足地眯起眼睛。


    當然,若遇上自己不中意的人,那就是兇神惡煞了。


    看看龐閣老就知道了,入閣三年,如今已經氣血耗盡,不知啥時候就得撐不住了。


    “那你喜歡麽?”都說了,安王殿下是個得寸進尺,沒臉沒皮的人,見明秀對自己和氣,就急忙往上爬。


    明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見他純良地對自己眨眼睛,想了想,方才說道,“你猜。”


    安王殿下睜大了眼睛!用被嚴重傷害了的表情!


    “喜歡?”


    “你再猜。”


    為了這麽一個答案,朝中風裏來火裏去格外犀利的安王殿下倒地不起,趴在桌麵上嗚嗚地哭起來。


    “哼!”見這小子被表妹調戲得不輕,明秀顯然覺得欺負人更有趣些,自顧自地吃酸死人的山楂,臉上帶笑聽著安王的哭聲,羅大人被這灌耳魔音給刺激得很暴躁,恨不能一把抄起安王丟出門算了,卻隻是彈了明秀的額角一記,見她無辜地看過來,點了點安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淡淡地說道,“吵!”這兩個真是絕了,都不是省油的燈,以後國公府還不定怎麽鬧騰。


    “表姐說你吵。”明秀毫不臉紅地推了推慕容寧,和氣地傳話兒說道。


    這個不是憐惜自己心裏有自己的明秀,而是隨時能捅死自己的表姐。慕容寧一抬頭,一點兒淚痕都沒有,膽怯地看了羅遙一眼,往明秀的方向靠了靠,尋求保護。


    羅遙麵上露出一抹森然,顯然記仇。


    “我說……”恭順公主在一旁瞪著眼睛看了很長時間了,見明秀笑吟吟的心情不錯,頓時心情很不美麗,又見慕容寧躲在閨女的身側露出了得意的表情,頓時一臉血!


    “見了王爺,我本是要感激一二的。”二太太見恭順公主要掀桌子,急忙在一旁含笑與看過來的慕容寧感激地說道,“我家大姐兒得了王爺的照拂如今圓滿,王爺對我家的恩情,我家都不敢忘的。”她頓了頓,這才與慕容寧小心地說道,“阿秀也是個有心的孩子,這些年為了大姐兒不知操了多少的心,如今有王爺幫她,竟叫人安心許多。”


    “何必客氣。”慕容寧心說廢話,不是瞧著明秀辛苦,他吃飽了撐著了管別人家的閑事兒,真以為安王殿下那麽清閑呢。此時想了想便露出了溫煦的笑容說道,“表妹素來不是獨善其身的性子,我是最明白的,因知道她愛操心,與我也並不是什麽難辦的事兒,出個手罷了。”見二太太越發感激地往明秀的方向看,他便笑問道,“大堂姐覺得滿意麽?那可是太子麵前的紅人!堂姐日後不必擔心。”


    上輩子的時候,這個未來的便宜堂姐夫就是太子很喜歡的屬臣,太子登基之後便命巡撫閩浙,真正的一方大員,且榮寵不衰。


    雖然後頭慕容寧死了不知道那人後麵的仕途,隻是那是個絕頂聰明的人,想必不會走錯了路,連累妻子。


    慕容寧相中那人就是因那是一個聰明人。


    聰明人自然會知道怎樣對待背後連著沈國公與安王府的沈明靜,而不是如同愚蠢的兵部侍郎家那樣,將真正的姻親往死裏糟蹋。


    那才是蠢人呢,於是灰飛煙滅抄家流放,死的不能再死了。


    慕容寧笑眯眯地打著自己的算盤,小九九不知多少,瞧著就很不懷好意,至少恭順公主瞧著很酸。


    “那人,日後會善待大姐姐,是麽?”明靜吃過苦,明秀自然更記掛些。


    “他若不好,我怎會往家裏帶。”慕容寧一張臉得意得跟花兒一樣盛開,對著明秀擠眉弄眼地說道。


    二太太覺得這話裏好怪,卻不知怪在哪裏,總之很不對味兒。


    隻是她覺得自己大概多心了——經曆過太夫人荼毒的總是要想得多些,因此便將心中這點兒違和給咽到了肚子裏,又見恭順公主一臉的唧唧歪歪,她便急忙用許多有趣兒的話來逗了恭順公主開心,口中便笑著說道,“嫂子還有一事隻怕不知,咱們家的二丫頭,有喜了!”


    這說的就是嫁入安固侯府的明華了。自從明華嫁人,這都已經三載,說句不好聽的,利索些的第二個都生下來了,明華卻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若是個正妻擺設也無可厚非,然而王年夜夜歇在明華的房裏哪兒都不去,這無孕,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安固侯夫人又不是恭順公主這樣的婆婆,自然是要鬧事的。


    “可算是有了。”恭順公主聽見了,竟眉飛色舞,覺得這真是一個極好的消息。


    她都替明華愁死了,有段兒時候都擔心安固侯夫人又生事塞幾個小妾往王年屋裏去。


    雖不知後頭王年幹了什麽,叫安固侯夫人容下了無孕的明華還什麽難聽的都沒有說,然而恭順公主卻知道王年在其中隻怕轉圜的艱難。


    “我也知嫂子上心,因此今日一股腦兒地來與嫂子說喜事兒。”二太太謝滿天神佛的心都有,雙手合十低聲說道。


    “你家可是雙喜臨門!”恭順公主自然喜上眉梢,迴頭四顧就想叫自家閨女也跟著喜慶喜慶,卻見沒皮沒臉的安王殿下又一臉美好純真地與閨女問道,“表妹的心裏,真的沒有我麽?”


    “你猜。”明秀笑嗬嗬地說道。


    “沒有。”吸取了前車之鑒的安王殿下十分聰明地說道,順便用期待的目光看著心上人,美滋滋等著她叫自己“再猜”。


    等了半天,對麵的佳人隻是對自己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並一直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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