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這麽不穩重!”侍衛們都離得遠不敢聽主子們說話,眼瞅著倒黴弟弟要來個墮馬摔斷個腿兒啥的,唐王急忙扶了一把。

    “我,我沒坐穩,多謝二哥。”

    慕容寧有點兒腿軟,坐在馬上很心虛地看著沒有什麽表情,目光很冷酷的唐王,小小地吞了一口口水訥訥地問道,“您,您方才說……”他忍不住用上了敬語賠笑地問道,“扒臉皮,是我想的那種扒麽?拿小刀子啥的……”他不敢說下去了,隻在臉上比劃了一下,做出了一個用力往下撕的動作,之後自己竟一縮頭,仿佛有點兒小疼。

    那什麽,真那麽血腥的話,上輩子四皇子幹脆自盡,還真的是很明智呀!

    “自然。”唐王冷笑了一聲,有些不滿意地看著這個膽小的弟弟說道,“一刀一刀,我先還給……你膽子怎麽這麽小?!”

    美麗的青年在他的麵前,竟然滾下了晶瑩的淚花兒來。

    “很,很痛……快。”抹了一把眼角的淚花,慕容寧小聲兒說道。

    “知道就好。”唐王是個睚眥必報的人,如今將弟弟當自己人,越發不會隱瞞,見弟弟一臉膽小,便不耐地說道,“你等著,以後,自然有我給你做主!”

    皇貴妃在後宮踩著皇後春風得意,榮王還想奢望太子位,唐王這些年若不是顧忌皇帝,早就宰了這兩個了!

    他自己倒也罷了,隻恐連累皇後與太子叫皇帝拿住把柄,日後生出事端來。

    畢竟死了一個皇貴妃榮王,日後未必就再也沒有了,他總不能挨個兒宰了不是?

    “多謝二哥。”唐王的性子,若是陌生人那是別人死在麵前都不會動容的,眼下會說出給自己做主的話,自然是拿自己當做親弟弟,慕容寧見了一身冷厲的唐王,再想想笑麵虎太子,真覺得自己上輩子輸得不怨,急忙笑了笑親熱地與冷哼一聲的唐王走到一起,想到明秀也是往東宮去了,忍不住憂愁地說道,“今日皇嫂請了不少女孩兒往東宮去,阿秀會不會吃虧?”

    小女孩兒家家的勾心鬥角,他在後宮見的多了,可知道了!

    “她不給別人虧吃就不錯了。”唐王別的不知道,就聽說禦花園這榮華郡主給永壽郡主那幾句好聽的了,見沒腦子的弟弟還在這兒擔心這個,頓時無語地說道。

    “我就喜歡擔心她。”安王殿下用一種很甜蜜的聲音,與哪怕家中妻妾成群也沒有這麽黏糊的唐王歡喜地說道。

    這話

    太惡心了,唐王自認甘拜下風,擺了擺手趕著弟弟走了。

    唐王與安王正往東宮去,沈國公府的車卻已經到了東宮,如今進了門叫人引著一路緩緩地就往正中的正殿去了,之後一停,明秀掀簾子下車,就見眼前開闊的場地上,紛紛排著幾家的車架,不知多少陌生的丫頭婆子在忙碌,見了明秀等人,這些丫頭婆子竟也露出了幾分好奇,之後方才轉頭竊竊私語,顯然是明秀陌生,從未見過的緣故。正是此時,明秀就聽見身後傳來了一聲低低的唿喚。

    她一轉頭,就見另有一車架停在了自己的身邊,之後叫人扶下來了一個腰肢柔軟嫋嫋,生就了一張柔弱眉目的少女來。

    這少女上前福了福就笑道,“這位妹妹從未見過,我想著,莫非是榮華郡主?”

    見明秀還禮,她急忙側身不受笑道,“尊卑有別,不敢在郡主麵前托大。”頓了頓,這才與明秀笑道,“我家與沈國公府是世交,隻是國公爺從前遠駐塞外,咱們親近的少些,日後都在京中,郡主可別不記得我了。”

    “不過是虛名兒罷了,若大咧咧地郡主長郡主短,竟貽笑大方。”明秀見這少女不過是簡單的梳妝,然而衣裳首飾卻皆是上品,非千金不可得,更添清貴,又見她目光清澈帶著幾分對自己的善意,也不願拿身份擺譜兒,見說了這話這少女的眼睛越發地亮了,急忙笑問道,“不知這位姐姐……”

    “我出身馮國公府,既然如此,妹妹就喚我一聲阿薔。”

    馮國公府本姓蘇,這少女就該是名為蘇薔了。明秀想到太子妃就出身馮國公府,心中就明白了幾分,略頓了頓便笑道,“姐姐倒不妨喚我阿秀。”

    “今日,我竟有緣,又識得了一個妹妹。”蘇薔見明秀知道了自己的來曆也並未如何改變態度,越發地歡喜,也不必叫人扶著了,挽住了笑眯眯的明秀的手笑道,“妹妹初來乍到,一會兒隻怕不認得人,隻是我卻是認得的,一會兒隻跟著我,不必擔心。”她雖然不過年長明秀一點點,卻已經帶了長姐之風,此時笑如春風,竟帶著幾分溫暖之意,叫明秀心中一緩。

    見微知著,從蘇薔,就已經能看出太子妃的品格了。

    “不知這宮中還有什麽忌諱,我隻擔心才迴京,衝撞了貴人。”明秀也不願多做試探,直言說道。

    她這樣爽利,蘇薔竟一怔,之後看著明秀的眼睛越發親近了,溫聲道,“這東宮都是省事兒的,並沒有什麽。”

    她頓了頓,仿佛不好

    說話,許久方才輕聲道,“妹妹與我投緣,我多嘴說一句,東宮後頭有皇孫的居所,且不要走得近了,幾位側妃緊張皇孫不喜外人親近的。”她說完了這個,一時竟有些手足無措,顯然是有些後悔,然而見明秀對自己感激點頭,嘴角就露出了柔和的笑意。

    除太子妃所出皇長孫外,太子另有三子皆是東宮幾個側妃所出,平日裏被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就恐叫人害了去,蘇薔這樣提點明秀本是好心,隻是卻恐自己是太子妃親妹,落在明秀的眼中竟仿佛是在說那幾個側妃的壞話兒了。

    “不是真心待我好的,實在不會說這個,我謝過姐姐了。”明秀是個明白人,見蘇薔抿起嘴角對自己羞澀地笑了,如同風中柔弱的雲朵一般,就在心中讚了一聲。

    況她明白,與蘇薔此番隻怕並不是偶遇,而是太子妃叫她專在此地候著自己,一來先與她親熱起來,一來卻是為了考量她的性情。

    “你說這話,我反倒有些不安了。”蘇薔見明秀溫潤和氣,竟與別家女孩兒有一種不同的穩重和順,心裏就喜歡了起來,此時就露出些與之前不同的活潑,挽著她的手輕聲說道,“我雖然不喜那幾個側妃,卻也不是這樣下作的人。大姐姐平日裏也並不虧待,隻是旁人眼裏大姐姐若慢待了一絲半毫,就得叫人說一句嫉妒等等的話,連累咱們也小心翼翼的,實在不快活。”她說了這個,紅著臉捂著嘴低聲道,“今日我的話兒竟多了。”

    “太子妃也是辛苦。”明秀不欲言東宮妻妾之爭,此時隻溫言說道。

    東宮側妃之數不少,且都是太子為了穩固朝堂納進來的臣下之女,一個都不好冷落的,太子妃雖然出身勳貴之家,身份上壓得住,然而平日裏卻也不敢虧待了這些側妃。

    想到太子妃的謙恭大方之名,明秀就忍不住在心中歎息。

    大凡女子有這樣賢良的名聲,都是拿自己的隱忍與委屈換來的。分走了丈夫還要善待這些女子,太子妃究竟是個什麽心情,她真是不想知道。

    想想就覺得難過。

    “我瞧著心疼罷了。”見明秀很有進退,並不大咧咧地與她一同抱怨那些側妃,看似有些冷清,然而蘇薔卻越發地親近起來,扁著嘴兒小聲兒與側耳靠過來的明秀說道,“日後若是我,我才不要嫁給三妻四妾的男子!”她說了這話也覺得交淺言深,然而見明秀笑著點頭,並沒有鄙夷抑或是讚同,便低聲笑道,“不知為何,我竟覺得與妹妹一見如故,什麽都願意說呢。”

    “這大抵是前世見過?”明秀揶揄地問道。

    蘇薔一雙纖細的眉挑起來,卻仿佛真的是在思考一樣兒。

    “妹妹與你家裏的女孩兒都不一樣兒。”蘇薔說到這裏,又變得溫柔起來,見明秀詫異地看過來,便柔聲道,“都在這京中,我也見過你家幾個姐妹。旁人不顯,並不常出來我是不知道的,隻一個沈明珠……”她還是有些遲疑地擰了擰手上的帕子,這才懇切地說道,“模樣兒極好,隻是這性子難免得罪了幾個,一會兒妹妹若叫人衝撞莫非見怪,實在是沈明珠之故。”

    “明珠得罪了誰不成?”明秀急忙問道。

    “她自視甚高,總看不起人,性子好些的也就罷了,不過是不理睬她就完了。隻是也有幾個暴烈些的忍不得她,因此有些齟齬。”蘇薔見明秀露出了憂容,急忙安慰地說道,“不過能叫大姐姐常請來說笑的姐妹,都沒有不好的,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說完了這個,她便不再多說,隻叫前頭引路的宮人引著自己與明秀往後頭去,就見穿過了幾個亭子迴廊,一路到了一座極開闊的大殿,這才笑道,“到了。”

    明秀立在地上一瞬,見眼前的大殿開闊敞亮,雖然並不十分奢華,卻也不似尋常的宮殿有些逼仄之感,瞧著就心中暢快。

    跟著蘇薔走進去,她就聽見大殿之中傳來了女孩兒們咯咯的笑聲,顯然十分快活沒有顧忌,心中就知太子妃確實十分寬和。

    水晶簾子在明秀身後嘩啦啦地響動,這殿中也有一股香香的暖風撲麵而來,明秀緩了一瞬,隻往上頭那個嘴角含笑麵容可親的青年女子福身恭敬地拜見。

    “何必這樣多禮。”眼前的這位麵容秀美的女子正是太子妃,見了明秀目中一亮,親手將她扶起來笑道,“你是第一迴來,因此不知我眼前的規矩,平日裏親熱從不必多禮,隻當做一塊兒說說笑笑,自在起來才好呢。”說完,又指著抿嘴微笑的明秀與下頭幾個好奇看過來的女孩兒笑道,“這就是你們想見的榮華郡主了,隻是我說,竟都是姐妹,都叫她阿秀就是了。”

    她說得親近,下頭幾個女孩兒的目光果然更溫和了起來。

    “阿秀仿佛才十五,該是最小的了。”蘇薔就在一旁笑道。

    “是了。”太子妃見下頭女孩兒紛紛撫掌笑起來與明秀廝見,彼此都十分有規矩的,又見明秀不笑不說話,也不搶旁人的風頭,時不時插嘴說上一句話卻也言之有物,便鬆了一口氣。

    沈國公迴京,朝中的形勢越發叫人謹慎起來,都擔心得罪了這位國公,迴頭給逼到對方去。

    太子曾私下拉攏過沈國公幾迴,隻是沈國公連個正眼兒都沒有給太子殿下,仿佛對太子沒有半點兒興趣。

    若不是這位國公爺也對榮王沒有興趣,隻怕太子就要睡不著覺了。

    不過這麽油鹽不進的滾刀肉也真把太子愁壞了,不說在別處,就是在太子妃處,那也天天歎氣愁得不行,蓋因這國公軟硬不吃,就是擺出一副一心向皇帝的模樣,太糟心了。

    這向著皇帝可以有,不過皇帝這眼瞅著是要廢太子的!如果不是皇帝在前朝第八百遍談及廢太子時被這沈國公給提出了幾點反對,太子這日子真是沒法兒過了。

    沈國公是個純臣,隻為著朝廷好,對皇子之爭沒有興趣,太子雖然有些小小的安心,卻也不敢大意,百般示好不行,就叫人指了條明路。

    這滾刀肉別的都不感興趣,唯一愛重的就是自己的妻女恭順公主與榮華郡主,愛如珍寶說的就是這麽個意思了。為了這個,還有些別的緣故,太子妃這才下了帖子請了明秀來赴宴,因從前見過沈國公府另一個姑娘沈明珠,都已經打定了主意哪怕這榮華郡主也是個混不吝呢,也好好兒招唿著,卻沒有想到竟是個這樣溫柔的性子,一時就在心中生出了些安心來,對著蘇薔微微一笑。

    蘇薔已經坐在明秀身邊說笑。

    明秀此時也在認人,因日後要來往京中總得有幾個小夥伴兒,此時又見眼前幾位顯然都不是性情狡獪的女孩兒,就越發地親近起來。

    前頭一個容貌平凡,然而說笑之間多有爽快的女孩兒乃是陽城伯府的嫡女馮瑤,明秀努力地想了想這個有些耳熟的名頭,頓時嘴角一抽,記起來這是倒黴的要貢獻個兒子出來,卻叫自家表姐沒看上的陽城伯府了。

    有些心虛地笑了笑,她的目光又落在之後的一對兒容貌相似的姐妹身上,見這兩個都是一番飽讀詩書的模樣,就在心中猜著該是出身書香門第。之後蘇薔說起,果然是家中父子皆探花,名聲遠播。後頭又有一個神采飛揚的紅衣少女,乃是二品武將,如今掌著殿上金吾衛,雖然並沒有更多的兵權,然而明秀心中卻明白,這能在殿上的,自然是很要緊的。

    這該都是與太子親近的人家兒了,明秀一一記在心中,麵上隻是和氣地說話。

    作為一個“純臣”之女,她自然知道該怎麽做,不過小小地偏向東宮,這個還是可以

    有的。

    這是女孩兒家家自己的情意,與前頭朝堂可半點兒不搭邊兒,想必太子自己也該明白。

    她性情與沈明珠完全不同,也叫這幾個女孩兒露出了異色,之後那紅衣少女名喚孫嬌嬌的,仿佛是個幹脆的性子,與明秀就笑道,“你竟與你家姐妹不同!”

    “雖是姐妹,卻也是兩個不同的人,自然不會一樣兒。”明秀自然不會抱怨家中的醜事,微微一笑,竟叫人挑不出理來。

    “好了,冤有頭債有主,你若不喜,隻去尋沈明珠的晦氣,何必攀扯別人呢?”見孫嬌嬌呆呆地點了點頭,之後仿佛還要說些什麽,明秀還未答話,卻見一旁,那位陽城伯家的女孩兒出言為自己說了話兒,之後,和氣地對明秀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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