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來接班的是昨天慕容雲已經見過的那位李護士;交接班之後,李護士簡單的問了問他的情況,看他隻是疲憊一些,並沒有什麽其它的不妥,細心的給他蓋好被子,調好枕頭的高度,便去熄了燈,既沒有給他擦臉,擦手,也沒有給他做其它的護理。


    慕容雲在黑暗中無奈的咧嘴笑了笑,沒有對比,就顯現不出差距,兩個夜班,兩位護士的護理方式竟然迥然不同!他不禁有些想念那位阮明慧護士。


    整夜,慕容雲頻頻被噩夢驚醒,一會兒是妻子雨霞頭也不迴的離去,一會兒是雨霞偎在他懷裏苦苦的哀求,一會兒是雨霞被一個麵目猙獰,滿臉橫肉的男人裹在身下嬌哼輕喘,一會兒是好多輛汽車一同向他撞來,一會兒是一隻狗瘋狂的追趕他...可那隻象救命稻草一樣溫暖而柔軟的手卻一直沒有出現。


    次日清晨,李護士打來了洗臉水,浸濕了毛巾,遞給了慕容雲;慕容雲自己擦著手、臉,脖頸,牽動患處絲絲拉拉的疼,也就沒再麻煩護士給他拿來電動剃須刀。


    早晨八點,阮明慧護士來上班了,之後是沈雪送來了早飯。


    九點多鍾,潘鈺醫生來查房,她詳盡的看了護士的交班記錄,又注意到慕容雲麵容憔悴的不佳狀態,知道他昨晚沒休息好,隨即囑咐護士,要盡量減少他白天的會客時間,保證足夠的時間休息。


    慕容雲問潘醫生:“我什麽時候可以起床活動?什麽時候可以下地走?會不會留下後遺症?”這是他做出和雨霞離婚的決定後,目前最關心的事情。


    潘醫生沒有直接迴答他一連串的問題,而是問:“你平時都喜歡什麽體育運動?”


    “經常打羽毛球。”慕容雲迴答。


    “我也喜歡打羽毛球,你水平怎麽樣?”


    “水平嘛,”慕容雲望著潘醫生,極其自信的說:“在我們關鮮有對手,你肯定打不過我。”


    慕容雲從上小學的時候就開始打羽毛球,受過比較係統的專業訓練,現在,不僅整個濱海海關無人能與他匹敵,在濱海外事係統,也是罕逢敵手。


    “那可不一定,”潘鈺醫生抿嘴笑了笑,“不信你現在起來,咱倆賽一場,看看到底誰厲害?”


    “嗬嗬,”慕容雲也笑起來,“潘醫生,你這可是趁人之危啊!”


    “所以啊,”潘醫生專業而又耐心的說:“你千萬不要著急,要積極配合我們的治療,這樣,我保證你以後還能生龍活虎的打羽毛球;你的身體各項指標都非常好,依你現在的情況,兩個星期左右就可以起床活動了,但要下地正常行走,需要兩個半月吧;你的手術是我們科主任親自做的,應該不會留下什麽後遺症。”


    慕容雲很開心的點點頭,這位潘醫生年齡應該比他還小,他不清楚她的醫術是否可以“妙手迴春”,但他莫名的信任她。


    午後兩點,阮護士下班了,慕容雲心裏不舍的感覺又彌漫開來,他非常喜歡她在病房裏陪護著自己;僅僅是那一個晚上,他已經對她產生了一種依賴感;其實,這也是人之常情,每個人都有脆弱和難過的經曆,尤其是感覺無助的時候,都希望有個人來陪伴;他害怕深夜的到來,害怕那些噩夢,害怕噩夢醒來時麵對的還是黑黑的夜。


    然而,晚上十點,來接班的竟然又是阮明慧護士,令慕容雲頗感意外。


    慕容雲等兩位護士交接完工作,病房裏隻有他和阮護士之後,奇怪的問:“你怎麽白天上班,晚上也上班,是替班嗎?”


    “怎麽,”阮護士走到床前,笑著反問:“你不願意我護理你嗎?”


    慕容雲報以一笑,“我隻是覺得你這樣連續工作,怎麽受得了?”還有一句話卻沒有說出口,“如果可以,我倒是真的願意你二十四小時陪護著我。”


    阮護士說:“我看了交班記錄,知道你昨晚又說了一宿的夢話。”


    “嗯!”,慕容雲緩緩的點著頭,顯得很是無奈,“我總是做噩夢!”


    阮護士柔聲安慰,“出了那樣的事故,總會讓人心有餘悸,晚上睡不踏實也是正常的,過不了幾天自然而然就會好的。”


    慕容雲怔怔的呆住了,他不能確定,自己是因為親眼目睹妻子的出軌,還是因為交通事故而噩夢頻繁,亦或是二者兼而有之?


    看著慕容雲默不作聲,阮護士語聲輕柔的說:“今天我和護士長說好了,你住院這段時間我隻上夜班。”


    這可是住院兩天來,慕容雲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他按耐住滿腹的欣喜,淡淡一笑,“為什麽,總上夜班可夠辛苦的。”


    在海關工作的這些年,慕容雲很是清楚,海關為了保證正常進出口秩序的暢通無阻,積極提供通關的便利,在港口、機場等業務繁忙的現場,實行二十四小時通關,有的關員由於長期值夜班,黑白顛倒,導致身體的生物鍾都紊亂了。


    “我值班的時候,知道怎麽做會讓你休息得好一些。”說這句話的時候,阮護士的語氣是很坦然的,可說完之後,臉龐上不由得飛起一層紅暈,神態有些忸怩。


    醫者父母心啊!慕容雲霎時被無邊的感動蔓延著,心裏暖意融融,沒有注意到阮護士的神情,連聲說:“謝謝,謝謝你!”。一個念頭油然而生:“等出院後,一定要好好的感謝她。”也不禁又心生對妻子雨霞的怨懟:一個初相識的護士都可以這樣關心體貼我,而你,對我何其殘忍?!


    慕容雲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對阮護士說:“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你說吧,能幫的我一定幫。”


    慕容雲指了指自己枕頭下麵的紅包和信封說:“能幫我把這些東西處理一下嗎?”


    “怎麽處理?”


    “把紅包、信封上的名字和裏麵的數額記下來,然後再幫我存到信用卡裏。”


    阮護士稍微怔了一下,似是想問什麽,卻沒有說,答應了一句,“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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